“没有。”许回音眼神躲闪，“我只是问一下，如果有这种情况，如果......懂吗？”

程菲白了她一眼，根本不信这些鬼扯：“你不说是谁，我怎么知道？”

许回音真是败给她了：“你怎么就知道这人你一定认识。”

“不认识的人你会问我么？”程菲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快说说，到底是谁啊？能让你这么苦恼？”

这怎么说？

天气热得许回音有些麻木，她脑子里却异常清醒，开口道：“李京晚呗，还能有谁？”

“哎呦，又是他。”程菲忽然有点兴致下降了，“我还以为他都放弃了，这次又怎么回事啊？”

许回音心虚地没有看程菲，把上次方寄书带她一起吃饭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名字换成了李京晚的。

程菲蹙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地出声：“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许回音问。

“你跟他也算从小一起长大，而且他妈妈之前就知道你，见过你，也把你叫到他们家吃过饭。”程菲摸了摸下巴，“普天之下都知道你俩关系好，就算他后来喜欢你，再把你叫到他家里吃饭，你也不应该不自在吧，难不成你铁树终于开花，对李京晚心动了？”

“胡说八道！”许回音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扯出来的谎话了，“我俩就是凤凰传奇，就因为从小认识，彼此太熟了，在一起是会崩溃的好吧。”

程菲还想再问什么，但看见许回音已经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像个长辈：“马上就高三了，你可不要再乱想了”

“我肯定知道。”许回音的声音从双手后传来。

程菲摇了摇头，知道她肯定有没听进去，也知道许回音所说的人肯定不是李京晚，于是顺嘴问道：“李京晚怎么样了？”

“他啊，自从不想上学后就找了个工作，来找我也很少了。”许回音这才像是终于回忆起来李京晚是哪一位。

这人是自己小学就认识的老老老朋友了。

从看着李京晚小学时候调皮捣蛋，到初中成为小混混们的眼中钉，再到高中撩妹无数，然后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又直接辍学，对此许回音也是颇为感叹。

李京晚这个狗东西怎么就把注意打到她身上了，说什么许回音也是不肯相信的。

想当年，他俩也算是穿开裆裤的交情了。

两人的家就隔了一条街的距离，从许回音家出门直走，在拐个弯就到了李京晚家里，而且都是向阳街区的邻居，他们的爸妈也互相认识。

李京晚还有一个姐姐，名叫李静妍，比两人大了一岁，说起来这三个人也是上了小学才认识的。

大概是因为姐弟俩年龄相仿，从小家里鸡飞狗跳，父母在上小学的时候，给两人分开报班了，李京晚这才跟许回音分到了一个班，而当时的许回音还是不认识李静妍。

尽管李京晚是父母老师眼中出了名的熊孩子，但这小孩从来也没有欺负过许回音，只是偶尔拿自己的倒霉事来逗她笑。

许回音曾经想，大概因为自己小时候真的太闷了，别的小姑娘受欺负会大喊大叫地反击，而她往往一笑而过，全然不当回事，所以格外没意思吧。

上了初中以后，许回音的性格才逐渐开朗起来，也会跟李京晚开开玩笑了。

李京晚的性格一直十分活泼，他的聪明仿佛跟他闹腾的性格成正比，经常让老师们又爱又恨。

两人的关系倒是比小学时候跟亲近了，因为那个时候李京晚的破事儿全是她兜着，不管是作业没写，还是这人又跟小混混打架，或者是李京晚对某个女生有好感，许回音觉得自己真的背负了太多这小子的秘密。

所以初中快毕业那年，许回音收到了一张告白纸条，署名李京晚。

只可惜，那天是愚人节。

许回音把纸条扔进了垃圾桶，并且狠狠踹了一脚李京晚。

从那以后，李京晚似乎有些变了。

那小子总说一些许回音听不懂的话，并且非要拉着她约定两人以后一起上什么学校。

不过因为李京晚母亲工作的原因，最终姐弟俩都去了别的城市上高中，李京晚走之前，许回音甚至没有来得及去见他一面。

之后两人的联系便少之又少了，偶尔发发信息。

李京晚好像在那边的高中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可是他好像变得越来越不开心了，话比以前少了很多，每次都会说“我真的好想回去”。

那个时候，许回音还不懂怎么安慰人，她觉得想回来那就回来吧。

逢年过节，李京晚回来的时候，那样子跟手机里的他判若两人，每次都会扑上来抱住许回音，一遍又一遍说着想念。

许回音总是觉得他油嘴滑舌，没有一句话可信。

李京晚会跟她讲自己新认识的女孩子，以及自己现在打游戏非常厉害，但唯独没有提转去外地上高中之后，那一落千丈的成绩。

直到高二的某一天晚上，李京晚打电话给她。

“回音，我不想上学了。”

许回音睡得迷迷糊糊，不懂这想一出又一出的人是在发什么疯，于是张口就来：“不想上了就回来啊，条条大路通罗马。”

说完她又睡着了，后面李京晚说了什么，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她没了一点印象。

直到一周后，李静妍来找她，说是父母想让她去家里吃个饭。

那时候，许回音才知道，自己随后敷衍的一句话，居然给了李京晚信心，这个从小聪明过人的男孩子真的退学了。

而他的父母叫许回音过来的原因，是想再让她劝劝李京晚，不想这小子就这么荒废了学业。

许回音也是才反应过来，他们俩的关系好到连李京晚父母都觉得只有她才能劝动李京晚了吗？

然而，许回音再说什么都不起作用了。

李京晚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副就算把他打死再不回那个城市上学的架势。

一切没有了回寰的余地。

后来，李京晚便去了他表哥的家具城上班，提前开始了人生最枯燥的阶段。

人生不像许回音随口一说那么容易，也不像李京晚觉得回来就回开心那么简单，他确实快乐了不少，但更多是疲累。

早早让自己接触到了成年人的世界，并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能快速跟上的节奏，即便他再怎么聪明。

这件事在很多年之后，许回音问过他，是不是因为自己那句不负责任的话，才让李京晚彻底放弃了学业。

李京晚只是摸摸她的脑袋：“那是我想选择的路，如果我不回来就会抑郁到死呢？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我才活了过来。”

看着他的眼睛，许回音心里突然很难过，她知道李京晚从来没后悔辍学这件事，只是她太遗憾了，这么一个聪明人本应是康庄大道，最终怎么能是“伤仲永”结果。

不上学的李京晚有了工作之后，时间虽然不多，但手头确实宽裕了不少，比起他们这帮穷学生实在有派头了不少。

周末请了好多老同学一起吃饭，自然也包括许回音。

许回音没去，因为别人想蹭饭，她心疼李京晚那些累死累活挣到手的一点钱。

她甚至没了吃饭的胃口，趴在教室里休息，李京晚提着饭菜站在教室外的时候，她也装作没看见。

班里有同学来给她传话：“许回音，外面有人找你。”

“知道了，你让他走吧。”许回音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总之她现在并不想看见李京晚以及这人对她的好。

他们的关系似乎比以前更好，但两人的想法却比从前相去甚远了。

不管许回音怎么跟他谈生活现状和人际关系，李京晚始终觉得许回音的想法太过于幼稚，而他又不愿意让许回音变得跟他一样，所以什么也不开口。

这人只是一昧地展现自己能过得好，或者能对她好。

即便李京晚从小到大也没有对她有半点不好——李京晚送的杯子被她弄丢，这人就会重新再送一个；她喜欢的动漫周边，李京晚会跑遍全城帮她买到；甚至在冬季寒夜里，李京晚也会跑一整条街，把热腾腾的小吃送到她手里。

可是李京晚自从辍学回来之后，从来没有说过他的心意，他们的关系只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就连那些关于喜欢的只言片语，也都是许回音从他朋友嘴里的调笑听出来的不对劲。

许回音会反驳这不可能，而李京晚每次只是笑。

这人总喜欢招惹女孩子，许回音再清楚不过了。

自从当年愚人节告白纸条的恶作剧之后，许回音没有相信过李京晚的喜欢。

“车来了，车来了！”程菲拉着走神的许回音，连忙从树荫底下往车上蹿去，生怕给自己晒黑一点，“想什么呢？”

“我在想......李京晚这人到底可不可信？”许回音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终于归结成了一句疑问。

程菲白了她一眼，有种身为局外人的透视感，悠悠开口：“你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如果你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他，那么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许回音一个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突然短路了。

程菲的话让她本就被融化的脑子更是搅成了一团，这会儿她什么都分不清楚了，下午的化学课自然也是上得浑浑噩噩。

说巧也巧，今天想到什么来什么。

好长时间已经没有联系的李京晚，当天晚上给她发了微信。

【你快开学了吧，今天我下班早，一起出来走走吧。】

许回音想了想自己跟方寄书那点破事，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能够倾诉，于是回了消息：【好，下班发消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