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青若看着发呆的许回音，连忙把她拉了出来，然后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书：“撒哈拉的故事......这就是他让你帮忙取的东西？方寄书这人什么时候开始看书了？”

“啊？”许回音回过神，“谁知道呢？”

曹青若把书又递了过去，深深看了许回音一眼：“我记得你喜欢三毛吧。”

许回音并不接茬，拉着她就往旁边的面馆里冲：“饿死我了，先吃饭。”

那天到最后，许回音也没有跟曹青若多解释什么，这些事情总是少说为好，说多了容易露馅儿，更难往回圆。

俩人的感情在日复一日面对面却不能表达的郁闷中，居然不降反升，方寄书不满足于只在学校里的匆匆一瞥，便开始在周末的晚上抽时间约许回音出门闲逛。

他开始慢慢侵入许回音的生活，从了解她喜欢的书到平常爱吃什么，一应俱全地把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全部摆在许回音的面前。

他们之间似乎还是像从前一样傍晚散步，不同的是现在可以牵着手了，方寄书把自己的喜欢和温柔展露无疑，就像山间的温泉，让人能够卸下高三跋山涉水的疲累，忘记所有的烦恼，彻底放松完全沦陷。

这个时候的许回音还不明白，人在制造出的蜜糖罐里泡太久，腐蚀的不仅仅是思想，还有自身的能力。

高三的生活一天比一天枯燥，许回音上课走神的频率越来越高，但是还不忘没事就去操场溜达，只要能看见方寄书的身影，生活中暂时的困难和无聊都能抛之脑后。

因为以前的旧楼要修葺，所以高三的教学楼也挪了地方，机缘巧合之下两人的班级挪到了同一层，只不过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许回音让劳动委员把自己调到扫楼道的位置，只是为了每天早上能多看一眼经常迟到的方寄书，两人交换一个眼神便好似心意相通。

“你怎么又迟到了？”许回音一手握着扫把缓缓地在地上刮着，轻声问道。

方寄书冲他一笑，又往后看了一眼，示意后面还有人跟着，从她身边过去的时候说了句：“起晚了。”

两人就这么每天暗度陈仓，一句话不痛不痒的话接着一句平淡如水的回答，在忙碌的高三里维系着不见天日的感情。

直到很久之后，许回音也没想明白自己当初是怎么坚持下来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很快两个月已经过去，学校为了增加毕业年级的学习强度，又在晚自习添加了课程，自由选择式的，每个人最多选择两科。

许回音报了数学和物理，自从郭依依单方面遗弃她之后，这两科的成绩便延续着惨不忍睹的分数。

反观方寄书，好像完全不把成绩放在眼里，只要维持住差的水平也就没问题。

不过也是，体育生的录取线是要宽松一些的。

这么一想，两人以后肯定考不到一个学校，而像眼下这种学校自办的课程，方寄书也是肯定不会来的。

他要么在操场踢球，要么在教室里打游戏。

上课铃声还没响起，数学老师已经拿着书进到了教室里面，开始跟一些人聊学校此次的安排。

许回音百无聊赖地看着今天发下来的卷子，一抬头便看见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顿时心里有些慌张。

今天这层还有别的课吧。

脑子里还没形成清晰的思路，就看见数学老师转移了视线，盯着后门的方向：“方寄书，你下次再从后门进来，就站外边别上课了。”

“老师，我这不是怕打扰到您。”这不着调的声音一开口，仿佛像是葵花点穴手一般的能力，让许回音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地呆住了。

紧接着，许回音便听到自己身后的位置传来挪凳子的声音。

这人是不是为了成绩来听课的，许回音不敢确定，但他肯定是冲着她来的，这一点许回音肯定了百分之八十。

然而结果就是这数学课，她是真的浑身不自在，什么都没听进去。

卷子上虽然满满当当地记着解题的笔记，但是它们都不在许回音的脑子里，她的脑子里现在只放着身后那个不停搞出点小动静的人。

这时候的许回音却只有烦闷，本身这堂课过了大半，自己没听多少，现在数学老师让大家纠错，自己看着卷子上的错题，配合着旁边的笔记都觉得十分吃力。

但方寄书的小动静一直没停下来，就好像在吸引她的注意力，偏偏在这种她根本不想走神的时候。

直到这一刻，许回音才真的明白，为什么老师们决不允许谈恋爱了。

因为真的太容易分散注意力了，人的精力是固定的，很少有人能够面面俱到地做好所有事情，何况高三学习压力这么大，每天一节课接着一节课，各种作业堆积成山，口号就挂在高三教学楼的顶部。

谁都不容置疑地要拿出百分百的专注度，但她却分了心，把自己的一半精力留给了水中望月的旖旎。

许回音一面觉得自己有罪，一面又不想放弃。

在他们学校，被抓谈恋爱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大多数是把双方家长请到学校里来，说明情况后，提出一些让人非常丢脸的解决方案，比如开年级大会做个检讨......

许回音虽然人缘好，说到底脸皮薄，这种闹得天下皆知的情况想想就会窒息。

身后又传来了圆珠笔在桌上敲击的声音，许回音正在华函数图像，下一刻笔尖划破了草稿纸，她只觉得头脑发懵，后面的声音清晰地像是在敲打她的神经。

忍无可忍......

就在许回音转过头准备让他安静点的时候，有人率先开口了。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狠狠地刺向许回音的后桌：“方寄书，你还能上课吗？要不先去医院看看多动症，这么大个人了，管不住自己是吗？”

“哈哈哈哈哈哈,,,,,,”全班都笑了。

方寄书这次没再接茬，只是跟着笑了两声，轻轻地放下了笔。

可是许回音也并没有觉得心里畅快，在全班同学都笑的时候，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笑不出来。

数学老师的话明明是针对方寄书这种打扰到其他同学的小动作，虽然有点尖酸刻薄，并且全年级也没人知道她跟方寄书之间的关系，可是仿佛有一个巴掌扇在了在她的脸上。

她哑口无言地沉默着，甚至不能跟方寄书一样没心没肺地笑出来，也无法向后面的人递过去一个揶揄或安慰的眼神，她觉得丢脸。

为了一个根本没人知道的男朋友，因为他做的不恰当的事情被批评后让人嘲笑，许回音便脸上无光。

感情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人也许觉得自己可以喜欢那个人的所有，仿佛他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选择，没人比他更懂自己，没人比他更浪漫，没有什么比“我们”更契合。

然而当他确实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站在面前，他身上有缺点，他做事欠考虑，他有时候也不懂你到底想要什么，这个人便开始变得庸俗且无聊，甚至如果你在意别人的眼光，你会觉得他拿不出手又让你丢脸。

那些被镀金过的形象一点点地崩塌碎裂，这时候的喜欢与否才开始接近最真实的情感。

可能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么一个阶段，但是许回音逃不开。

那天晚自习回家后，她没有回方寄书的微信。

曾经在她眼里，方寄书身上所有的光芒全部灰暗下去，她发现这个人也没有那么吸引人了。

一连好几天，许回音都逼自己沉浸在枯燥无味的课堂上，课下又把自己埋进厚厚的卷子里，她并没有完全不理方寄书，只是懒得再回方寄书的消息了。

以前看着那么有趣的人，说这让人轻松愉快的话题，现在倒全变成了负担，跟学习这座大山一起压在了许回音的肩膀上。

她又十分迫切地想联系郭依依，不是想问她为什么不遵守约定，而是非常想知道郭依依到底哪里放不下方寄书。

但这并不代表她自己就能对这段感情洒脱地放手了。

许回音发现她开不了口，不管是像以前一样腻歪的话题，还是冷淡地提出分开，她都没办法说出口。

对于方寄书的消息，她是期待的，只是那天的事情让许回音发现自己从前喜欢的，不过是别人口中各种优秀的他。

但是现在方寄书那些“别人没有发现的一面”却暴露在了许回音的面前，她暂时真的不能太快接受，她需要时间想清楚自己能不能接受这样一个方寄书

两人本来在学校里也是正面碰见都不搭话，许回音这么刻意地躲着，平常更是看不见几眼，但是晚上回家后，许回音还会礼貌地回几句，然后以作业多为借口便终止交流。

都说男生神经大条，方寄书也不例外。

这么一来二去之下，他还真的没发觉许回音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当是学习压力太大，作业又多，便自觉地减少找她的频率。

方大闲人还觉得自己非常体贴，并且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