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楚回头看了眼。夜色里，正和沈御对上视线。

随即他朝她走过来。

他手里的刀上还在滴血，黏腻的蓝色血液顺着他足迹滴了一路。

檀楚看着他，突然想起原书中写过，沈御成为半感染者之初，虽然得以保留人类的外貌和思维模式，骨子里却和感染者一样，闻见血腥味时会忍不住兴奋，克制不住杀人的欲.望。

随着身体里病毒的恶化，沈御日后会越来越像感染者，随时随地都可能失去理智，见人就杀。

原书中，作者用“残忍暴戾，杀人如麻”来形容沈御。

这里血腥味浓郁，沈御脸上手上也都沾着感染者的血，一步步朝着檀楚走过来，分明是被血腥味激得情绪失控，要杀了她。

他们之间距离本就不远，现在愈发近了。

不过须臾，沈御就站在了檀楚身前，颀长的身躯被月光拉出一道阴影。

压迫感十足。

檀楚左脚下意识往后退了点，握着水瓶的手也收紧了些，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在寻找他的弱点。

夜里有风，把她头发和裙子掀起来了些，也遮住了她这些戒备的小动作。

从沈御的角度，只能看见她身体有些瑟缩发抖，还有后退一步的动作。

他按捺住被血腥味激起的汹涌施虐欲，转了转刀，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看着她。

他倒要看看，她能逃到哪去。

然而这边檀楚并不知道沈御心里在想什么。

她目光掠过他手上的刀，突然间想到沈御已经被她纳为领民，根本没办法杀她。

于是她左脚又收了回来。

沈御：？

和他预想中的好像不太一样。

明明害怕，却竟然没逃跑。

这时，檀楚看着沈御手上的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然后她不仅没逃跑，甚至还往前迈了一步，离沈御又近了点。

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大概就只有半把刀子那么长。

沈御看她又往前了一步，手中转刀的动作下意识顿了下。

这是想以退为进？还是和他求饶？

说到底，她还是在害怕，不过是想了个别的法子保命罢了。

沈御突然有些兴致缺缺。

不过仍是没急着杀她，他目光微冷，有些不屑地看着她。

似乎在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檀楚目光这会儿却落在沈御刀上，轻声说：“你要杀了我吗？”

这是要求饶了？

沈御不置可否，随口反问：“不想死？”

檀楚刚才一直在寻思，既然她和沈御是领主和领民的关系，沈御不能杀她，那能不能伤她？

而且系统说领主身份能保护她，但是现在并不在领地内，领主身份是否依然生效。

问题挺多，但这种东西光想是想不出答案的，系统的话也不能全信，要知道答案，就得自己试试。

试试的话，就得自己凑上去往沈御刀子上撞一下，大不了就是受点伤。

檀楚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准备试试沈御能不能伤她。

于是她也没回答沈御那句随口反问，而是在他微凉的目光中，从口袋里翻出一张手帕，抬手用手帕擦了擦她刀上黏腻的蓝色血液。

沈御：……？

这动作怎么看都不太像求饶吧。

檀楚有点洁癖，准备尝试拿这刀子割一下自己，但她嫌脏。

于是她仔仔细细把沈御的刀子给擦干净，一边擦，还一边轻声说了句：“别动。”

沈御：？？

她动作认真，身体和他离得很近。

沈御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清淡的花香，这香味很淡，但像她这个人一样，干干净净的，有点楚楚可怜的感觉，和周围粘稠腥臭的血腥味格格不入。

沈御本来被周围的血腥味激得很兴奋，身体里翻涌着暴虐欲。这是一种有些失控的感觉，沈御其实不太喜欢。

然而随着檀楚的靠近，那股子施暴的欲.望却渐渐平息了下来。

她靠得越近，身体里那种失控感越弱，就像是被什么安抚了一样。

很奇怪。

那种强烈的想要杀人的欲望也消失了，但沈御仍没放下刀子，只是垂眼看着她擦刀的动作。

还剩些耐心，他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又过了很久。

檀楚终于把刀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擦得干净锃亮。

她倒是不太怕受伤，所以也没多做什么心理建设，擦完刀子以后又凑近了点，准备拿手臂蹭一下刀刃。

伤在手心的话会影响日常生活，不太方便。

就在这时，沈御耐心终于耗尽。

他有些不耐烦，手腕微抬，直接把刀凑到檀楚喉咙口。

动作干脆利落，像是要直接一刀割断她的喉管。

然而刀刃在触碰到她脖颈的那一刻，沈御又感受到那阵熟悉的、强烈的阻力。

他试着把刀再往前一寸，却始终动不了。

他目光更凉，落在檀楚苍白的脸上：“你是谁。”

话刚问完，却不见她回答，反而看见她颇为不怕死地把脖子往刀刃前凑了下。

沈御：“……”

檀楚把脖子贴到刀刃上的那一刻，感觉到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了她的脖子和刀子。

所以即便脖子贴在刀上，仍然毫发无伤。

看样子，即使在领地外，沈御也没办法伤她。

檀楚心里有了结论，这才抬起头看沈御。

她唇角弯弯，扯出个略显娇弱的笑：“我是大人您的领民呀。”

这笑虽娇柔，却无端有种挑衅感。

像是假笑，再仔细看，却又真得很，这笑容挂在她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上毫无违和感。

沈御声线发凉：“领民？”

檀楚猛猛点头，一双漂亮干净的杏眼蒙上一层泪，似乎很是惶恐：“大人怎么能杀自己的领民呢。”

系统奖励的这块领地是可以升级的，她刚才看了下领地属性，发现领地升级后面积会扩大，面积上限是囊括整座凛冬城。随着领地升级，作为领主，她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增加建筑、招收领民。

领地的事情迟早会被凛冬城所有人知道，作为领主需要面对的麻烦也会随着增加。

檀楚暂时不打算让人知道自己的领主身份，但也没打算否认领地的存在，于是干脆把领主这名头推到沈御身上。

说不定这还能帮她完成救赎任务。

檀楚心里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嘴上软着声，指了指领土的放向和沈御瞎掰：

“那里有一块一平米左右的土地，刚才我路过那，突然脑子里出现一个声音，问我愿不愿意成为这块地的领民，我心里想着愿意，然后那块地告诉我，领主就是大人您。”

沈御：？

檀楚在那鬼扯，也不在意沈御信不信，反正以后她只要对外说沈御是领主就行。

但她嘴上还是陪着笑，补了句：“我成了大人的领民，大人以后可要保护我。”

“保护？”沈御目光落在她脖颈上。

她脖颈白皙纤细，整个人也很娇小，穿着有点脏的麻布裙子，手上脸上却擦得干干净净的，像这废土中最不合时宜的菟丝花。

这凛冬城荒芜破败，人不多，感染者却成群。

很适合作为据点。

沈御对这个地方很满意。

从地底下醒来，他还记得废土之初是谁把他推进感染者群的。那人团队大，现在应该也是个领主了。只是不知道，如果他驯服所有感染者，去攻打那人的领地，那人会不会害怕。

至于弱小又无用的人类，连当他手下的资格都没有。

沈御嗤笑一声，把刀子转了个方向，放进檀楚手里：“自己保护自己吧，我不需要人类领民。”

檀楚还没来得及再说话，沈御就走了。

她可不在意沈御是怎么想的。

沈御一走，她也反方向走了，准备找个地方睡觉。

这庄园占地大，能住人的地方也很多，檀楚找了个离庄园大门最近的小房子准备住下。屋子里脏，她又花了不少时间打扫，这才勉强能住人。

忙活许久，檀楚肚子更饿了，胃部又开始绞痛。

之前胡渣男送她的水和野菜干被放在桌上，檀楚思索了半晌，还是把瓶子打开，闻了一下里面的液体。

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

檀楚立刻又把瓶子放下，捂着嘴干呕两声。

能喝下这种废水的都是狠人。

檀楚咂嘴。

这时候，她面前却突然弹出了系统面板。

上面写着几行字：

【领地自带增益效果，领民将拥有技能：净化。】

【是否对污水使用净化技能？】

净化？

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檀楚心下一喜，赶紧选择了“是”。

下一秒，那瓶子里的水肉眼可见地变清澈了。

又过了几秒，檀楚拿起那瓶污水闻了闻，发现水里的恶臭味也消失了。

又喝了两口，也没什么异味，就是普通纯净水。

檀楚又拿出野菜干吃，心里计算着填饱肚子要花多少钱。

她现在身无分文，吃的东西还是胡渣男送给她的，再不想办法搞钱，迟早饿死在这。

半晌，她目光又移到手中的水瓶上——

一瓶废水都要十铜元，还供不应求，那她如果卖纯净水呢？

她现在有净化技能，不愁没有纯净水。

想着，檀楚连夜去庄园外的臭水沟里打了两桶水，又把水净化了。

第二天是个大风天。

檀楚早早起床，找了个废弃小推车，把水桶放上去，然后准备出去摆摊。

刚推上小推车，没走多远，就见沈御在前面不远处。

檀楚这才想起来——

原书中，沈御成为半感染者后，准备驯服凛冬城的感染者们，建立一个感染者之城。于是他苏醒的第二天就开始在凛冬城里大肆搜集资源，因为准备制造武器，所以他先去了废弃钢铁厂。

钢铁厂所在的区域和别的领地接壤，感染者不多，人流量大，很适合摆摊。

檀楚想到这，于是加快了脚步，偷偷跟在沈御后面，准备跟着他一起去钢铁厂。

毕竟凛冬城白天也有感染者，她初来乍到，还不知道遇见感染者该怎么应对，跟在沈御身后就不会有感染者敢靠近了。

小推车很破旧，上面还载着水桶，轮子压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声。

沈御被这声音吵得有些烦躁。

他脚步一顿，随即换了个方向，往感染者比较多的地方走去。

其实檀楚刚跟上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这女人是个不知好歹的。

怕不是真以为自己是他的领民，跟着他就能被他保护了。

又过了一会，小推车的声音消失了。

身后传来些感染者的脚步声。

沈御脚步再次顿住。

他回头看了眼，见身后只有几个感染者。

这些感染者似乎很害怕他，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目光扫了一圈，却没看见檀楚的影子。

沈御眉头微微皱了下。

他向来不喜欢檀楚这种人。

那女人弱得不行，看起来走两步就会死在路上，但又自不量力得很，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掂不清楚，就敢跟着他出来，还妄图别人保护她。

现在指不定已经被杀了。

就这，凭什么当他的领民。

沈御有些不知名的烦躁。

看着身后那几个感染者，半晌，也没继续往前走，而是原路返回，似乎是想看看檀楚到底死没死路上。

然而没走多久，就看见檀楚正推着小推车，和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聊天。

两人有说有笑，檀楚还从水桶里打了好几瓶水给那胡渣男。

沈御：“……？”

檀楚刚跟着沈御，一路上也没碰见什么感染者，走到半路，却碰见了胡渣男。

胡渣男问她推车上是什么，她便停了下来，和胡渣男说了摆摊卖水的事，两人便决定一会儿一起去钢铁厂摆摊。

檀楚给胡渣男打完水，一抬眼，看见沈御在前面。

这人怎么走这么慢，这么久了还在这？

檀楚心里想着。

但和沈御对上目光，她还是柔声笑问：

“大人，要来一起喝点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