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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落日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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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恶臭迫使我苏醒,睁眼。

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任何多余色彩,就只是浓稠的灰。

密集成片的云层,遮天蔽日,仿佛要迎来一场暴雨般压抑。

昏迷太久以致大脑一片空白,陷入短时间的茫然。

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身后巨大的异响、震动的机身、尖叫的乘客以及转头看见的断裂机尾,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暴露在外的身体被爆炸卷起的气流裹挟升空飞向未知,而高空下坠带来的缺氧和失重也在瞬间使我陷入昏迷。

失去意识且未携带任何安全设备的人是不可能在几千米的高空下坠后还保持完好无损的,运气好能留下躯干或者尸块,大多数情况是尸骨无存,就算有幸存者,那也是几千亿分之一的概率吧。

所以,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好糟糕,居然像垃圾场一样。

突然,空中掠过几道黑色的阴影,伴着阵阵尖锐刺耳的叫声,那些黑影越来越近,从一个点到占据整个视野,紧接着,疼痛使我头脑清醒。

是秃鹫。

弯钩状的鸟喙方便它们撕开表皮、深入其中、获取食物,而此刻,这锋利的器官正在试图啄食我裸露的胳膊和小腿。

手脚疲软得像多年没有运动过,而那些在黑手党候补生学校训练出来的力气与肌肉也仿佛消失了一般,我第一次觉得肉/体的疼痛是这样难以忍受。

意识到自己不知为何没有死去,我用左手支撑身体,右手抡起随手抓到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棍状物驱赶袭击而来的鸟群。

被连续击打教育之后,这些捕食者们终于作鸟兽散,而我也有时间安静地分析现状。

显然,不幸遭遇飞机事故的我幸运地活了下来,甚至没有受伤,但我的身体却在另一个角度发生巨变——

白衬衫搭配红丝带,外罩深蓝马甲,下身是同样深蓝的百褶裙,穿着白色小腿袜,脚上套着棕色圆头皮鞋。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四年前那不勒斯孤儿院开放日活动当天我的穿着,而从手脚的大小来看,似乎也符合我十岁的状态。

在经历了茫然、震惊、疑惑、平静等诸多情绪的变化后,我表示接受。

一定我是在开放日活动结束后出门遛弯,结果在垃圾场附近不小心睡着,然后做了个长达四年的美梦吧!

……

不,怎么想都不可能接受,我一定是在做梦!

然而身上伤口的疼痛却在提醒我,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想到之前还怀疑XANXUS派我去马尔代夫旅游是想在飞机起飞后干掉我,原本不过玩笑的腹诽,结果一语成谶,我居然因为一场意外事故身体缩水回十岁,还莫名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不认为是XANXUS搞的鬼,实在是因为没必要。他要是真的想杀我早就下手了,不用特地编个休假的理由,而作为他最衷心手下的斯库瓦罗也不用专门替我收拾行李。

虽然我很想思考一会儿整件事发生的前因后果及来龙去脉,但考虑到毕竟是不熟悉的地方,想得再多都不如找人问,于是我起身寻找附近的人迹。

*

站起身后视角变高,我发现自己正处在几座山附近,不是真的山,是一座座由废物堆积成的垃圾山,什么东西都有,小到螺丝和苹果核,大到沙发和汽车,凡是废旧的、归为无用的东西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而刚才被我顺手拿起当作武器的,是一条蛀蚀后断裂的桌子腿。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被归为“垃圾”,都怪XANXUS天天骂我。

适应环境良好的我还有心情吐槽,也难怪被玛蒙说脑回路清奇。

一同看清的还有山与山之间往来的垃圾车和人群,那些人里有大人也有小孩,一部分全副武装穿着厚重的防护用具,应该是用来阻隔垃圾腐烂分解时产生的有害物质,剩下那部分则毫不介意地暴露在空气中,穿着十分体面,甚至懂得搭配、色彩和谐。

往更远的方向眺望,依稀可见街道和房屋,这些人似乎就生活在这里,并且以回收垃圾为生,而非一开始我所想的垃圾站的工作人员。

就在我想要上前找人搭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

“喂!你是新来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转过身,低头,一个红色短发的小女孩,看上去大概七八岁,穿着一条及膝碎花连衣裙,本着友好的心态,我问道:“这是哪里?”

“看来还真是刚来,这么大还被抛弃,真倒霉。”小女孩打量着我的穿着,小声嘀咕了一句,她以为我没听见,其实我的听力一直不错。

接着她才回答我,“这里是流星街。”

流星街?据我掌握的常识,世界上似乎没有这个地方。

于是我又问她,“你知道意大利吗?”

小女孩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没听说过,你是从那来的吗?”

考虑到也许这里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我勉强能够接受她不知道意大利的说法,“嗯,可以这么说吧。”

“反正不管之前来自哪里,现在到了流星街,你就是流星街人了。”

从小女孩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她对“流星街人”这一身份的认可,而对方如此笃定的语气也让我更加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这里,你知道怎样才能离开这儿吗?”

小女孩看我就像在看一个白痴,“就你这样还想出去?面对现实吧,你的爸爸妈妈已经把你抛弃了。”

“我是个孤儿。”我纠正她。

“……那就是被你的收养者抛弃,”小女孩顿了顿,目光落到我的皮鞋上,似乎不想和我废话了,“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你已经被扔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有什么东西在脑后嗖地掠过。

虽然身体是十岁那年没锻炼过的身体,但反应已经在几年间的战斗中训练出来,当身后的武器袭来时,我下意识闪躲并一把扭过来人的手腕。

“疼、疼!松、松!要、姐姐、呼呼!”

一根结实的木棍从来人的手里掉落,要是刚才我没及时闪开,现在遭殃的就是我的后脑勺了。

小男孩有着和面前小女孩一样颜色的头发,身形比她高大一些,通过相似的外表也不难猜出二者的关系,只是从他表达的语句,似乎是个问题孩子。

“你放开他!”

看到兄弟被抓的小女孩抄起那根掉落的木棍,双手握住举在身前试图威胁我,不过看她的架势也不像是会打架的样子,不然也不会作为诱饵等着她的兄弟偷袭了。

我松开制住那男孩的手,毕竟是十岁的身体,维持不了多久的力气,更何况饥饿也使我变得更加无力。

“带我认识下这里,我就把身上的衣服送给你怎么样?”我和她商量。

从一开始接近我时频频看过来的目光就能猜到,她似乎对我的着装很感兴趣,尤其是那双皮鞋,其实要是她直接说,我可能就送给她了,只是没想到这里的人行事这么简单粗暴,和打劫没什么两样。

小女孩上前扶起她的兄弟,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似乎觉得我也是个小孩子刚才又轻易放过了他们,还有些可信,稍微思考片刻便同意了,不过还是想要我提前支付“定金”。

“那你先把鞋子给我。”

我忍不住点明事实,“其实我觉得这个尺码对现在的你来说有点大。”

小女孩瞪着我,似乎达成交易的行为让她对我放下一些戒心,“你只要给我就行,怎么,要反悔吗?”

看来最喜欢的还是鞋子,我不禁感到有些好笑,“给你给你。”

说到底不过就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嘛。

*

据红发的八岁小女孩莉莉安所说,这里叫做流星街,是个被世界遗弃的地方。

在这里丢弃任何东西都是被允许的,无论是垃圾还是武器,甚至是尸体和婴孩,流星街来者不拒,因为流星街人正是依靠这些被丢弃的事物建立的家园。

在这里,你无需在意名字、身份、财富……只要你来到流星街,那么你就是流星街人,当然,面对那些带有攻击性目的的入侵者,流星街人也是不会手软的,他们会自发、或者在一个名叫长老会组织的带领下奋起反击。

“我们不拒绝任何东西,但也别想从我们手中夺走什么。”

老实说,从一个小女孩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实在令我意外,我曾去过脏乱的贫民窟,那里的孩子或多或少有些早熟和坏毛病,但心理到底没有“扭曲”到这个地步。

因为从小被遗弃在流星街,莉莉安和她的哥哥杰特对外界知之甚少,关于流星街外世界的认知也是从大人们的谈话中偷听来的,但无论怎样,从她透露出的信息,我不得不接受自己来到一个陌生世界的事实,这里没有意大利、没有西西里、没有黑手党、没有彭格列,也没有瓦利亚。

“所以你是被收养后又被抛弃了吗?”穿上新鞋的莉莉安心情很好,说的话也变得多起来,“你不是从外面来的吗,怎么还要问外面的事情?”

这个“又”字用得好,我不知道是该感慨她的直接还是相信她是无心。

“不是被抛弃,我只是迷路了。”我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莉莉安显然不相信,也自动忽略了我没回答的后一个问题,甚至好心安慰起我这个“倒霉蛋”。

“其实被抛弃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看我们,多自在啊,从来没人管我们做什么,想吃就吃,想玩就玩。”

她边说边踢着地上的石子,因为鞋子大了一圈,好几次都差点被踢出去,而她这么做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感受“自己真的穿了鞋子”这一事实。

“说到吃,其实我饿了。”我揉了揉开始咕咕抗议的肚子。

听到这句话的莉莉安像是炸毛的猫一般,“说好带你‘认识下这里’就给我衣服的,不包括帮你找吃的!”

一旁的男孩也一脸警惕地盯着我,仿佛只要妹妹一声令下就会立刻扑上来。

先前我已从莉莉安口中得知,同样八岁的杰特比她早出生几分钟,虽然是双胞胎中的哥哥,但从小患有智力障碍的他一直把莉莉安当作姐姐,也因为体格相对强壮,经常作为他们二人“抢劫小队”里的打手。

“你只要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吃的就行了,这也可以算是‘认识这里’的一部分吧,毕竟我以后要是生活在这里,肯定要先解决温饱嘛。”

听我这么说,莉莉安才放下心来,似乎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太大,还主动和我多说几句,“可以去回收站打工换或者去垃圾山那里找,或者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可以去那里换。”

顺着莉莉安手指的方向,我看到路边一家类似便利店的店铺,门口没有招牌,但有很多架子,上面摆着很多物品。

“可以用什么东西换?”

“什么都行,只要老板认为有价值。”

“所以钱币之类,在这里不流通?”

“你是说戒尼?”莉莉安说出一个陌生的词汇,我推测是这里流通货币的名称,又听她继续说道,“还是有人愿意收戒尼的,不过不多就是了,你要是身上有,倒是可以找人试试。”

我下意识摸了把口袋,然而这套制服没有口袋,也就是说,现下我除了这身衣服,身无分文。

莉莉安瞥见我的动作已然明白,我从她的眼神中读出“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你还是认命吧”的意思。

*

大概了解了此地的情况后,我和红发兄妹找了个隐蔽的建筑交换衣物,莉莉安指使杰特在外面把风,毕竟是小姑娘,换衣服什么的还是避着点人好。

换上新衣服的莉莉安整个人散发着幸福的光芒,时不时就要扯一下胸前的丝带或者裙摆。

见她完全一副小孩子收到礼物似的单纯模样,我忍不住问道:“之前你只是因为‘喜欢’就才让杰特来打晕我?”

闻言莉莉莉安居然涨红了脸,“干嘛!你不会现在要追究吧,我、我就是喜欢不行吗?反正喜欢的东西抢过来就好,我抢到就是我的了,再说现在也已经是我的了!”

这是哪听来的强盗逻辑啊!我在心里默默吐槽。

“你就没想过,万一刚才我没放过你们呢?”

“那谁知道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结果反应速度这么快嘛。”莉莉安不服气地嘀嘀咕咕,“再说了,这不是没事嘛。”

这么没防备心,到底是怎么在这生活下来的……

莉莉安仿佛能看出我在想什么,一脸自信地表示,“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我们和塞丽佳住在一起,其他人不敢欺负我的!”

我不知道她口中的塞丽佳是谁,不过既然她一个本地小孩都不担心,我这个陌生人担心什么呢?于是我没再多嘴,只叮嘱她早点回家。

原本牵着杰特就要离开的莉莉安闻言停下脚步。

“你是个不错的人呢,希望能再次和你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莉莉安、杰特、塞丽佳为原创角色。

猎人世界的故事终于开始啦!(兴奋搓手.jpg)

讲猎人的故事怎么能不提到流星街呢!

关于流星街的描述在参考原设(漫画395-397话)的基础上加了一些我的设想(分分钟被打脸的节奏)

另关于飞机失事的描述参考了一些历史事件,其实历史上确实有人在空难中活下来的,可以说是幸运也可以说不幸,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搜索“维斯纳·乌洛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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