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想让我如何帮你？”

魏纾晚上睡得不好，脸上满是倦怠和苍白，她看着谢瑜迟迟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问道。

“我希望你能把银子借给我……我知道，这笔数目不小，但……我真的没办法了……”谢瑜说的有些磕巴，他心里泛起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觉得很是对不住魏纾。

“夫君，我不想你为难，”魏纾看看谢瑜有些愧疚的神情，她缓声道：“但这个忙，我实在是帮不了。”

“尽管我是这家里的一家之主，但魏家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一言堂，要调动这大笔的银子，并不仅仅是我说一句就可以的，家里的所有进出账目，是长渊在管，还有进项比较大的往来的商队，是二叔在负责，我如果要拿钱，必定是要知会他们一声的。”

“夫君，如果他们问起来了，我要如何向他们说？”

魏纾神情平淡，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谢瑜感受不出来魏纾的真实想法，但他隐隐知道魏纾并没有骗他，他是相信她说的话的，。

谢瑜有些急躁了，因为魏纾拒绝的言语让他连最后的稻草也失去了，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看着魏纾端坐在一旁，谢瑜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表妹在藏花阁？”

“并没有很早，我知道她来了京城，但被人卖入藏花阁，也只比你提前一天知道。”魏纾如实说道。

“她早就来了京城？”谢瑜直觉不对，他看着魏纾淡漠的样子，有些愤怒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魏纾看着谢瑜恼怒的样子，心中也被激起了些怒意，她直视着谢瑜冷声道：“不是我让她来的！”

“她本是有罪在身的官奴，我费尽心思托人照顾她，帮她赎身，一片好意送她回家，她若是乖乖回了林州，今日又怎么会有这些事惹上身。”

“你知道什么！是因为舅父已经不认她这个女儿了，所以她只能北上投奔我来！”谢瑜辩解道。

“呵，”魏纾冷笑一声：“天真。”

谢瑜被魏纾的态度所激怒，他口不择言道：“我天真？你要是早点将表妹入京的消息告诉我，事情就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魏纾不想跟谢瑜就这个事情再吵下去了，索性直言道：“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即使你凑够了十万两，也照样赎不了柳沅湘的身。”

因为藏花阁背后的人要的根本就不是钱。

谢瑜气的摔门而出，怒气冲冲撞倒了提着食盒过来的春桃，食盒里的饭食撒了一地，春桃连忙喊了几个丫头过来打扫，她自己则是又去厨房拿了一遍，将饭摆好放在桌上，看魏纾迟迟不动筷，春桃笑着道：“家主快吃吧，今天做了您最爱吃的鱼片粥，凉了就腥了。”

魏纾缓缓平复情绪，她看着桌上软糯的热粥，情绪又有些烦躁，这鱼片粥分明是谢瑜爱吃的，因为他爱吃，所以魏纾就老是吩咐厨房做，久而久之，下人们就以为是她爱吃。

魏纾坐了很久，半天才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她对吃食一直都没什么偏好，这放了好一会儿的粥，果然已经有些腥味了。

*

谢瑜一气之下出了府，但出来的太早了，街上除了有几家卖早点的，其他的都没开门，他只能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大街上，心中为着那十万两焦急不安，藏花阁的老鸨昨天晚上告诉他，表妹今晚就要挂牌接客，他时间不多了，却又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陈三和王五兄弟二人跟在谢瑜身后，知道他晚上没怎么睡，早上起得早也没吃饭，王五看到街边有卖包子的，便上前买了几个递给谢瑜填填肚子。

谢瑜接过包子，他看看手里的包子，又看看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兄弟二人，愁眉苦脸的问道：“我该怎么办呐？！”

“你们俩有积蓄么？能不能借我点？”谢瑜问道。

王五刚咬了口热包子，听见谢瑜的问话连忙捂住钱袋，“少爷，我每个月只有二两的月银……”

“少爷，不是我们不借给你钱，”陈三叹口气道：“十万两啊……就是把我们俩加起来卖也卖不上十万两的价啊……”

“我知道你们没有，我也没想问你们借太多，”谢瑜思忖道：“我是这么想的，藏花阁的老鸨说，表妹今晚就挂牌，这一时半会儿的，我是给她赎不了身了，藏花阁新人挂牌的第一夜是要竞价的，价高者得，我今晚得去竞价，不能让别人拍去了，表妹是受不了这种屈辱的。”

看着谢瑜一脸忧虑的神情，陈三嘴角抽搐：“少爷……你这样不好吧……”

“我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谢瑜无奈道。

难得有家茶馆开门早，谢瑜便领着人进去要了壶茶和一些糕点，准备歇歇脚，本以为他们就已经很早了，没想到靠窗桌上也坐了个锦衣公子，这人肤色很白，五官轮廓很有些异域风情，看谢瑜进来，还对着他笑了笑。

谢瑜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只是当对方是个热情有礼的陌生人，便也笑了笑点头示意。

他们要的东西都已经上桌，王五给谢瑜倒了杯热茶，就见隔壁靠窗桌的锦衣公子一直盯着他们看，便悄悄的给陈三使了个眼色，陈三见状，便也堤防起来，只是仍然不动声色。

见他们戒备，锦衣公子索性直接站起来移步到了谢瑜桌前，笑道：“我叫沈清川，见这位公子好生面善，可以拼个桌么？”

见对方如此直白，谢瑜一时摸不准对方的想法，又见陈三兄弟二人安坐在身边，便点头同意，“可以，请坐。”

沈清川入座后，让人将他原本桌上的东西挪过来，看着谢瑜毫无掩饰的年轻的面容，心中有些不屑，面上一派和煦道：“公子不要介意，我在这窗边坐了很久，看公子一路走来愁容满面，想来是有些烦心事的，咱们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在下可能帮得上忙啊？”

陈三警觉的看着沈清川，感觉这个人来者不善。

谢瑜则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但这个人很显然就是冲他来的，他想了一圈，也没想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能够为人所图，又见沈清川衣着不凡，不论是拿在手中的折扇，还是束发的玉箍，包括戴在手上的白玉扳指，哪一件都不是凡品，便索性开口道：“我现下正在为钱财发愁，不知道兄台可否慷慨解囊？”

谢瑜这话说得几乎像是在开玩笑了，哪有第一次见面就开口问人借钱的，陈三生怕沈清川做出点什么，但沈清川面上一派祥和，他笑意不减，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直接道：“当然没问题，谢兄要借多少？”

“十万两。”谢瑜见对方直接叫出他的姓氏，慢慢收起了脸上的戏谑，转而凝重的看着沈清川。

“才十万两啊，”沈清川爽快的笑了笑，“没问题，这钱我出了，就当是跟谢兄交个朋友，你看你是等会跟我去拿钱，还是派个人跟我去？”

“……真的么？”

听到沈清川肯定的回答，谢瑜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一边的陈三和王五兄弟面色已经有些不太好，只能在桌下悄悄的扯了扯谢瑜的衣角已做提醒。

谢瑜回神过来，看着沈清川道：“不知沈兄如此大方，你我二人萍水相逢，沈兄如此慷慨，倒是让我有些疑惑了，这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有得必有失，不知道沈兄所图为何？”

沈清川见谢瑜不上套，便也直接道：“其实我真的是想来帮帮你的，你不用对我如此提防。”

“谢兄的表妹如今深陷水火，你大概是心急如焚吧？”沈清川看着谢瑜道。

“你需要钱来救人，但钱恰恰是我最不缺的，你只需要把你最讨厌的给我就可以了。”

“我……最讨厌的？”谢瑜有些不明白。

“这么说吧，我知道谢兄和你表妹情谊深厚，如果没有圣上赐婚这一岔，你要娶的人，肯定是柳姑娘吧？你肯定很讨厌你现在的夫人吧？”沈清川道。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银子，别说是十万两，二十万两也不算什么，但是我要你休了魏纾，并且带着你表妹，从京城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怎么样，答应么？”

谢瑜被沈清川的话惊呆了，他看着面前笑得一脸无害的男人，眼中却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他一时无法分辨真假，也无法答话。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王五一时忍不住拍桌怒道。

沈清川也不恼，他看着谢瑜有些惊惶的神色，心中嗤笑。

选了个这样的人，魏纾你是真的瞎。沈清川心里道。

陈三看着谢瑜沉默不语，心中有些七上八下，生怕谢瑜做出什么不理智的选择，他想着，如果谢瑜真的答应了，就直接将人打晕拖走。

谢瑜思忖着沈清川的话，他想了许久，想他和魏纾之间所有的点点滴滴，成婚之前的，成婚之后的，这个女人从来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甚至确实如沈清川所说，他对魏纾的有些方面，是讨厌的。

比如她很强势，总是勉强他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

比如她管他很严，每每总是限制他的自由和行动。

比如她一点都不温柔，从来都是不苟言笑，不论说什么也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

但他知道，这个女人只是想让他好起来，他被绊倒跌进了泥沼，是她从不放弃，一点一点的将他拖了出来，扶他起来，鼓励他再次出发。

他是对她没有太多的喜爱，但也绝没有讨厌。

“我不能答应。”

谢瑜看着沈清川，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