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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江衔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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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步入深秋,落红散尽,残黄遍地。

刘弗既死,段宏也没为难余下的兵将,分了些银两将他们遣散。

徐州城外的残局被清扫干净,有些尸身被刘军幸存的将领派人裹了带回辽东府,有些无亲无友的,自周遭丘陵掩埋,立了一方巨碑。

一场秋雨很快洗刷掉了大战所有的痕迹,只有萧瑟秋风刮人心肠。

段宏送了刘弗最后一程,消沉几日,便再度与霍良弼投入到南征部署之中了。

这日天朗气清,段傲白将书案挪到门边,手边摆了一本《左传》,手中却拿了个装订粗糙的旧本子,上头的字迹很淡,而且密密麻麻,叫人看不懂。

这是临离开鲁地之时,端木吟竹亲自给她送来的。

段傲白正盯着那本子入神,身后妲绛悄声提醒道:“郡主,霍二郎来了。”

段傲白抬头一瞥,果真是霍行砚,与往日的大袖衫不同,今日他穿的是束袖的缺胯衫,不过即便是一身轻装,也改不了遍缀珠玉的毛病,单瞧模样,活脱脱就是个纨绔子弟。

段傲白给妲绛使了个眼色,妲绛连忙拿了一方香樟木匣,捧到她身边。

段傲白将那旧本子搁进匣子里,看着妲绛将匣子安置在卧房,这才回过头来朝霍行砚道:“霍郎君怎么来了?”

霍行砚在门口驻足,朝她拱手行了一礼,道:“今日天好,侯爷怕您在府中无聊,托在下邀您同游九尧峰,不知郡主可有雅兴?”

徐州是江北府治所,城中显贵之人不在少数。趁秋风渐凉,各家小辈常聚在徐州城近处的九尧峰奔马娱乐。

她自己虽有些懒得动弹,但想着是段宏的授意,应当是意在拉拢江北地方官员,段傲白点头同意,接着又问了句:“我兄长也一同去吗?”

霍行砚摇摇头道:“段兄正与侯爷、伯公他们商议南征要事呢。”

闻言,段傲白眉头轻轻跳动了一下,接着回身道:“霍郎君稍候片刻。”

...

刚过午时,段傲白换了一身月白圆领缺胯衫,驾赤饕余,与霍行砚一道来到九尧峰。

初到山口,便见许多少男少女围在依坡而建的靶场边,另有一黑一红两道身影正比试骑射。只见二人身姿矫健,一前一后,正绕场射靶。

待一轮过后,众人定睛去看比试结果,其中那名红衣骑手忽然举弓高呼,面上绽开一个如朝阳般灿烂的笑来。

段傲白见状,心道定是此人赢了,仔细看去,觉得这人虽是男儿装扮,可肩窄头小,像是个女子,心中生出几分兴趣,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位是徐州知州家的独女,叫做江衔月。”霍行砚见段傲白直盯着那红衣身影,便在她身侧悄声地介绍。

“清江衔月影,好美的意境。”段傲白望着那女子恣意而热烈的笑颜,也不由浅笑,随即又偏头看了眼霍行砚,戏谑道:“霍郎君怎么知晓女子闺名?”

霍行砚也微笑回望,“郡主莫要误会,江娘子向来豪爽,从不避讳在人前以真名相称。”

“哦?”段傲白若有所思,片刻后问道:“霍郎君可知晓江家于献城一事的态度?”

霍行砚眼瞧着前头官家子弟越凑越多,悄声答道:“江知州只一心为民,郡主若想与江娘子结交,只需上前与她比试一番。”

“好,多谢你了。”段傲白一点头,不再犹豫,驱马上前,冲人群间朗声道:“江娘子,我同你比一比!”

“好啊!我可不惧你。”江衔月闻言调转马头,昂首笑道:“不过,同我比试要先报上名来。”

段傲白抱拳一礼,“段傲白,请指教。”

众人闻言皆是议论不休,虽说众人此前未曾听闻过她的大名,可据事稍一推断便可知晓她的身份。有几个机灵的孩子下马便拜,众人这才意识到应当行礼,于是纷纷跪倒,口中念着:“参见郡主。”

江衔月见状也要跟着下马,段傲白忙拦住这慢半拍的小娘子,又冲众人虚扶了一把,道:“大家不必拘礼,本就是一同游乐,在场的都是同龄人,敞开了玩便是。”

场地里是一群少年人,都不愿被礼数所拘,听段傲白如此说便都站起来哄闹,一时间耳边尽是男男女女的争议之声。

——“郡主生得好俊啊,不过她怎么也同江娘子似的,一点都不端庄贤淑啊......”

——“其实我早觉得江娘子十分飒爽,可惜家中长辈皆说她不守女德,不叫我同她交好。”

——“嗬!他们敢说郡主不守女德吗?”

见众人说起来愈发没数,江衔月赶忙大声打断:“来!段郡主,咱们比过!”

有少年殷勤地递来弓箭,段傲白道了声谢,接过弓,又将箭筒挂到背后,接着昂首道:“还请江娘子指教。”

江衔月道:“咱们绕场三周,谁射的红心多便算谁赢,如何?”

段傲白朝场地一望,一圈刚好十个靶,距跑道都是十来步的距离,心中大略有了数,“好,就这么比!”

江衔月兴冲冲地指着跑道,“郡主先请!”

段傲白一点头,轻夹马腹,赤饕余先是小跑几步,上了道便撒开步子疾奔。

赤饕余不愧是千里良驹,段傲白只觉风从两颊呼啸,接着便被甩到脑后,恍惚间宛若置身广阔的西北大地。

待赤饕余稳住步伐,也临近第一个靶子,段傲白松开缰绳,搭弓拉箭,又快又狠地射出,第一箭便正中靶心。

段傲白飞快地跑完三圈,验靶的少年细细瞧过,喊道:“正中红心的二十九箭,一箭正沿在红心边缘,恭喜郡主了!”

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纷纷夸赞她箭术超群。

段傲白常年呆在西北,哪见过这么多年轻人围着她,面上不由微微泛红,忙道几声“不敢当”,接着又催江衔月上场。

江衔月瞧出她的不自在,不由“噗哧”笑了,“好好好,我这就来解你的围!”说着便驱马冲入靶场,动作迅捷利落,三十支箭射得行云流水。

再回来时已满头是汗,边喘着粗气边将衣袍的领子翻了下来,还拿手不停地呼扇。

秋日里出游,一般人谁会带扇,段傲白回头找霍行砚,问道:“霍郎君今日可带了折扇吗?可否借来一用?”

这折扇乃文人的怀袖雅物,原只作把玩用,霍行砚无奈一笑,自怀中掏出一把极轻的竹骨扇,递给段傲白。

段傲白道了声谢,欣喜接过,悄悄自她背后扇了几下。

感受到凉风,江衔月惊喜地喊了一声,笑得她眼睛都眯成了缝。

正要道谢,那验靶的少年又回来报道:“江娘子三十箭皆中红心!三十箭皆中红心!”

一群少男少女又瞬间如炸了锅一般,嘁嘁喳喳说个不停,有说江娘子得罪郡主不要命的,有说郡主滋事却被下了面子的,也有说两人都相当厉害的......

段傲白浅笑着看向江衔月,见她面上略显慌乱,正要驱马上前叫众人闭嘴,连忙将她一把拉住,拱手道:“恭喜江娘子,箭无虚发,在下佩服。”

江衔月本就是不拘小节之人,见段傲白也未因人言就对她变了态度,面上又现出神采,驱马回身,压低声音对段傲白道:“不听他们胡说了,咱们去高处风凉!”

段傲白随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那是在靶场外侧搭的一架高塔,江衔月凑来小声说道:“那群皮孩子鲜少有胆子上去,我知晓怎么上塔,你跟我来。”

说罢,江衔月打马径直往高塔奔去,段傲白紧紧跟上,仅一瞬二人便到了塔下。

这高塔约莫二十余尺高,木石搭就,是各家郎君围猎时作哨岗用的,平日怕有小儿淘气,未设上塔的阶梯。

段傲白抬头观察了一番,找不到几处落脚点,正要开口发问,就见江衔月拍拍双手,向上一跃,利落地攀了七八尺。

江衔月一手扒住塔壁,一手指着一处凸出来的石块,笑着朝下看去,竟还冲段傲白抛了个媚眼:“郡主块跟上来!再慢我可不等你!”

段傲白一路依照她的足迹,果然也轻松地攀至塔顶,正要跨入哨亭,江衔月伸来一只手,段傲白没有犹豫,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借力翻入亭中。

这时,方才还围在靶场四周的少男少女们纷纷抬头欢呼,目光中皆交织着羡慕与敬佩,段傲白怔了片刻,不由也翘起嘴角,趴在围栏上冲人群挥了挥手。

“终于见到郡主笑了。”耳畔忽然传来莺啼般清脆的声音。

段傲白偏过头,见江衔月也靠在栏杆旁,胳膊肘与她相触,露出两颗小虎牙来。

段傲白心道:胡说罢,先前明明对你笑过!

谁知江衔月像是会读心一般,直接开口道:“先前那是假笑嘛,我知晓的,我爹也常叫我给大人陪笑的!”

段傲白侧过身来,面朝江衔月,再度拱手,“江娘子心思玲珑,傲白在这里谢过了,只是江娘子当真不介意,我原本......”

——原本只是为拉拢你家长辈,才来与你搭话。

段傲白顿了一顿,甚至露了一丝窘迫,深吸了口气,正要继续说下去,江衔月忽然捏了捏她的腮,边笑边摇头,接着岔开话题道:“我今年一十七岁,郡主年几何?”

段傲白被她的动作惊了一瞬,呆呆答道:“也快要十七了。”

江衔月惊喜道:“那你应当喊我姐姐,我便喊你段妹妹罢。我看人很准,今儿起你就是我第一个朋友啦!”

“江姐姐性子洒脱又不乏细腻,从前未交过好友吗?”这话说完,段傲白自己也是一愣,又想到似乎自己从前也从未有过亲密的女玩伴。就连家中姊妹,她爹也一直规训她们“嫡庶有别”,不许她同姊妹们亲近。

“我爹那辈就是单传,娘亲走得早,我爹不曾纳妾再娶,家中又无子,就将我作男儿养了。”说到这,江衔月收了笑脸,撅着嘴巴,眉头也轻轻蹙起,“不过城中官家娘子都被爹娘叮嘱过许多遍,要离我远些,都不喜爱同我玩耍,因此我总是孤身一人。”

“我喜爱。与姐姐今日可谓是一见如故。”段傲白见她有些低落,忙握住江衔月的手,触到她手心的薄茧,顿时与她相视一笑。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输给我还如此高兴得人呢!”江衔月拉过段傲白胳膊搂在怀里,“先前我同那些小郎君比试,输了我的个个都气急败坏,还背地里悄悄说我嫁不出去。”

“哪里是因为输给你高兴,是见到可交心的朋友高兴。”段傲白轻声答。

塔顶微风拂面,日光和煦,段傲白由她靠在自己身上,只觉得奇妙。此前除了父母兄长,还从未有谁与她如此亲近过,何况自己与江衔月不过是头一回见面......

边想着,她忍不住轻轻翘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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