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兰嫂子听着婶婆说什么“宫里也用”，更是吓得有些手足无措，手中一滑，偏就滑掉了一个圆雕。

就听“哐啷啷”一声响，那圆雕已经掉在了地上。

一下子屋里静了下来，婶婆张着嘴呆在那里，兰嫂子脸猛地涨红了起来，忙蹲在地上要捡。

柳倾雪眼疾手快，立刻过去帮着兰嫂子捡起来。兰嫂子为人最是老实，没等开口道歉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婶婆这个时候却不说兰嫂子了，忙过来跟柳倾雪道歉道：“哎呀、姑娘，真是对不住、多少钱我都赔，你可别生气！”

柳倾雪没等婶婆说完，已经拉着兰嫂子的手复又坐下，见婶婆站起来，又忙拉着她也坐下。她将手里的圆雕举起来，笑道：“你们干嘛这么吓人！看，这石雕一点都没事！”

兰嫂子忙擦了擦已经飙出的眼泪，看了看柳倾雪手里的圆雕，立刻破涕为笑，婶婆也“嗨哟”了一声，随后笑起来：“还真像姑娘说的，真是掉在地上也不怕摔！”

柳倾雪赶紧给兰嫂子递过去一个帕子，温言道：“都跟你们说过了，你们还不信，看把嫂子吓得，再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兰嫂子对不住啊，我刚才早点告诉你这东西结实得很就好了！”

兰嫂子哪里能让柳倾雪跟她道歉，赶紧接过那帕子，抹了抹眼泪，抬起头，其实她刚才一吓，心里还残留着紧张，但被柳倾雪这么一说，立刻解释道：“不不不，姑娘你都说过了，是我没听进去，是我把大伙儿都吓一跳……”

张妈忙抚上小兰肩膀道：“哎呀，都是咱们自己人，什么吓不吓的。”她又跟婶婆笑道：“这孩子真是老实巴交的，倒真是把她吓到了！”

柳倾雪道：“还是我粗心了，要我说刚才我就应该扔一个在地上，让咱们都看看，你们就都相信了。”婶婆感叹道：“哪里想得到这小东西这么结实，我还以为是姑娘夸大了些，没想到这么抗摔。”

那几个媳妇都围过来看兰嫂子，兰嫂子这会儿功夫已经缓了过来，捂着胸口只是笑，见大伙儿都很好奇，柳倾雪指着石雕上的花纹，解释道：“看，这种花纹都是浅雕，就是雕琢在石头表面的，并没有突出或者繁复的结构和花纹，因为顺应了石料子本身的形状，而这种石雕手法的石料子又多半是圆的，所以才叫圆雕。”

其余人都围过来细看，婶婆等人听不懂柳倾雪说的那些有关石雕的行话，只看见这圆雕果然都是浮在表面上的一些花纹，所以才能经得住磕碰。

有个媳妇看着上面的图案说道：“这个图案好像是个大官的模样。”其他几个媳妇也附和：“还穿着官家的服饰呢！看着也有点眼熟。”

庄楚生笑道：“这官服看着不像京城里见过的那些官员身上穿的，总觉得好像在古书里见过，莫不是个财神爷？”柳倾雪笑着点点头：“还真是财神。”

“呦！了不得。”婶婆凑过来，摸了摸那财神圆雕：“姑娘你真是好手艺，连财神都给雕得这般好。”

柳倾雪忙道：“婶婆过奖了，这样子都是宋府里给的，我不过照着雕刻而已。”

婶婆还是觉得那个圆圆的财神雕的好得很，她问道：“那也是姑娘能照着雕出来，这个一般人可是不会的吧，除非生儿说的京城才能找到的帮工会雕！”

柳倾雪想了想，说道：“也不一定，听那个宋夫人说她们是在县城的庙里要做祈福，原本是那庙里的石雕不够，她才要到京城里买一批好的用。”

庄楚生道：“县城的庙里也都是他们自己从京城里买的吧！”柳倾雪道：“别的石雕可能必须去京城买，但这种圆雕很简单，而且宋夫人给的这批祈福小像的圆雕更是简单，县城应该有人也会做。”

有媳妇惊讶道：“掌柜姑娘，这个东西简单吗？总觉得这个东西是弄坏一点都得重新做的吧，怎么会简单呢？”

柳倾雪笑道：“石块料子的，当然不像泥巴，弄错了揉一揉就好了，但这个是用小钎子和小刀头一点点弄出来的，而且事前这上面还先画上图，一般雕不坏的。”

这些媳妇们没有去过工地，对这些个又值钱又陌生的石雕都很感兴趣，柳倾雪便从画草图、凿坯、磨光一点点给她们解释了一遍，并且说道：“每次用钎子凿的时候，就凿掉一点点石屑，万一凿错了一下，下一凿就偏着点儿来，没有什么固定的一点不能凿错的说法，即便是凿掉了一个大块，也可以顺势稍微修改一下，反而更加别具一格，这就是要石雕手艺人多思考，脑筋灵活多变一些。”

“我知道了，那天你给那几个县城的人改洗衣石板就是这样，把赵家凿坏的那块做成了皂荚凹槽，对吧？”庄楚生接口道。

柳倾雪连连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她摩挲着手中的圆雕道：“因为融入了手艺人的智慧和汗水，所以纯手工石雕才会值这个价钱。”这是全自动数控机械批量生产的工雕刻品无法比拟的艺术品价值。

张妈、婶婆和媳妇们听得心满意足，庄楚生也被柳倾雪这一刻眼眸中流露出的光芒所震慑。

婶婆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那姑娘你不是说送货之后，要在县城顺便也试着买买这东西吗，如果县城当地有，人家岂不是都会去买县城当地的，不会轻易看上外地的吧？”

兰嫂子跟婶婆说道：“姑娘的手艺这么好，自然比县城那些人做的好，怎么可能会被比下去，要不然人家夫人也不会专门找姑娘来做了。”

婶婆忙道：“姑娘我不是说你做的不如他们那个意思……”柳倾雪笑道：“我知道！婶婆你的意思是怕县城有人和我做同行，影响我的生意。”她回身举手拿出了另外两种石雕，说道：“我除了会圆雕之外，还会很多别的石雕，你们看这两种，就不是县城一般人都能做出来的了。”

她拿出的那两个石雕，立刻让在场的人都惊讶不已。张妈结结巴巴地说道：“姑、姑娘，你什么时候会做这种东西的？”

“啊……”柳倾雪噎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自然，说道：“是我爹爹留下的秘技。”

哇塞！原来是柳家时间祖传的秘技。女人们都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个石雕，口中惊叹不已。

一旁的庄楚生却微微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微妙，他记得柳倾雪说是京城的师傅教给她石雕手艺的啊！怎么又变成柳东家的秘技了？

其他人毫无察觉，柳倾雪也没有注意到庄楚生的表情，她笑着对他们说道：“这是镂雕，就是镂空的石雕，是比圆雕更进一步地把石料子进行深入雕琢，这个难度就很大了。”

婶婆看着那条半盘半张口的龙，惊讶道：“姑娘，这个难道也是石头雕的吗？”

柳倾雪道：“当然了。但是镂雕因为是雕刻得非常精致，咋一看有点像白玉，不过我也是特地选了白色的石料子做的。”

婶婆等人想接过去看一下，柳倾雪递了过去，说道：“这个镂雕可不结实，千万拿好了，这个怕磕碰。”

闻言，那几双伸出的手又都缩了回去，柳倾雪忙道：“没关系，这个有棱有角，不像圆雕有些滑，一边掉不了的！”

依旧没人接，婶婆问道：“姑娘，这个能卖多少钱啊？”柳倾雪想了想，说道：“大概能卖几千个洗衣石板，或者一万个洗衣石板的价格吧！”

众人均是倒吸一口气，顿时像看烫手的山芋一样看着那镂雕，更没有人接手柳倾雪了。

柳倾雪只得无奈地放下手。婶婆忍不住叹道：“这、这么贵啊，姑娘，你何不都做这个呢？”

柳倾雪点头道：“肯定接下来要做这个往外卖的，但是宋夫人那头只用圆雕就够了，这个镂雕很费时间，我这是抽时间紧巴巴地才做了这么两个。”

她看大家都盯着镂雕，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忍不住对庄楚生笑道：“你拿着给大伙儿看看吧。”庄楚生闻言接过两个镂雕，婶婆她们这才敢围上去看。

几人看着那镂雕龙口中还含有一个能活动却？掉不出来的珠子，越发啧啧称奇。

仅仅看了一会儿，婶婆便让庄楚生将那镂雕放好交还给柳倾雪，生怕掉在哪里磕坏了一点。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继续整理那些圆雕。因见识过了那镂雕，兰嫂子等人都放松下来，也不怕再弄坏宋夫人的圆雕了，手脚麻利地包裹起来。

婶婆却依然在旁边指点自己的媳妇，让她们小心再小心，媳妇们也只好轻拿轻放，好像碰的是金子似的。

张妈笑道：“姑娘说没事就没事，婶子你就别这么见外了，看把这几个孩子忙活的。”

柳倾雪也笑道：“是啊，婶婆，真的没问题的，我给了宋夫人，她送到庙里头祈福，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人的手，别人哪里会这么小心。”

婶婆道：“哎呦，还是精细点儿吧，姑娘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一个个看着小，可都是你一下一下亲手做出来的，我可舍不得碰坏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