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安慰陈槐序，又像是自我安慰，周懿礼说：“侄媳妇，你别担心，他会没事的，等他醒了我给你电话，好吗？”
“周教授！”陈槐序急忙喊住要挂电话的周懿礼，“我想去看他，可以吗？”
周懿礼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人，想起前晚他兴致勃勃的给她打电话，让她准备一道萝卜炖牛腩和一道红烧茄子，他说：“小丫头爱吃。”
自他和纪梧桐分手后，似乎很久没见他这样开心过了。
周懿礼看的很清楚，周归对陈槐序的特别绝不是一时兴起。
半秒的思考，她同意了陈槐序的请求：“我让景宇去接你。”
虽然赵景宇一直怀疑周归和陈槐序的恋人关系，但从周家的态度来看，似乎认定了陈槐序这个孙媳妇。
尽管如此，赵景宇还是不得不提醒她：“这件事周爷爷不知道，记得帮周归保密，不然的话，周归就别想继续干这份工作了。”
副驾驶的陈槐序很沉默，像是没听见赵景宇话那般，怔怔地盯着窗外。
见她心情不好，赵景宇识相地闭了嘴。
陈槐序来到医院的时候，正巧碰见管床医生和周懿礼在病房交谈，谈论间医生表示如果术后二十四小时内还没醒就代表周归情况会变得十分危险。
面对这个情况，向来乐观自信的周懿礼也变得十分担忧。
医生离开后，赵景宇上前安慰周懿礼：“吴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就算周归有什么情况，有吴教授的团队在，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手术本身就不复杂，按照吴教授的说法，麻药过后周归就应该醒来。
现在周归人一直不醒，确实令人担忧。
“等老吴下手术我再问问情况。”周懿礼冷静安排，“槐序先在医院看着周归，景宇你送我回趟中研院，我实验室的实验还要去收个尾。”
走之前，周懿礼交代陈槐序：“周归一旦有什么情况，先叫护士，然后再去胸外找周筑闵教授。”
“不是去找神外的吴教授吗？”陈槐序记得刚刚赵景宇说的是吴教授。
“护士会找吴教授的，你去找胸外的周筑闵教授，他是周归的父亲。”
父亲？
陈槐序有些讶异。
怕陈槐序犯忌，周懿礼特别交代：“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就不用去胸外找周筑闵教授了，明白了吗？”
她朝周懿礼点了点头表示清楚。
赵景宇和周懿礼离开后，陈槐序独自一人坐在病床旁，看着那张被氧气罩占据大半的脸，不自觉地喊他名字——周归。
“周归！看这里！”
“周归，我想吃冰淇淋。”
“周归，我肚子疼。”
“周归，这是我洗出来的照片，好看吗？”
“周归，你知道临安是梧桐城吗？梧桐，和我同名耶。”
“周归，你可以不要再出演和我有关的电视剧了吗？”
“周归，你可以不要再唱和我有关的歌了吗？”
“周归，你怎么可以出现在我的签售会上？”
“周归，我的微博又被你的粉丝攻陷了。”
“周归，我们又上热搜了。”
“周归，我真的累了。”
“周归，分手吧。”
然后，她好像再也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
只是现在，耳边有人轻轻低喃着——周归。
像是从遥远的时空飘来那般，若有似无，牵动人心。
那人说：周归，要不我们就做一对真正的情侣吧。
当他用尽全力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并没有她的身影。
他想，也许是他幻听了。
不远处，似乎有脚步声在靠近，然后，有一个女孩的身影在他略显模糊的眼底慢慢清晰。
“周归？”女孩的眼底蔓出来的喜悦冲刷了光带给他眼膜的不适。
终于，他看清了她的脸，是——
“陈槐序？”
“你醒了？”她激动的抹了把眼角的泪，急忙按响床头的护士铃。
很快，护士叫来了管床医生。
管床医生先给周归做了些检查，确保周归正常清醒后拨了个电话给吴教授。
听见吴教授三个字，陈槐序如梦初醒，立马飞奔往胸外去。
辗转好几番才见到周筑闵。
她喘着大气站定在周筑闵眼前，断断续续说了一句话：“周教授，周、周归、周归他醒了。”
周筑闵和陈槐序来到周归病房的时候，吴教授已经赶过来了，确认了一下周归的情况，吩咐管床医生一些细节，转身离开的时候碰见了周筑闵，忙着打了个招呼。
“老周，我还有台手术。”吴教授说，“周归情况很好，我下手术后再来看看他。”
送别了吴教授等人，病房瞬间只剩周归、周筑闵和陈槐序三人。
看见周筑闵的那刻，周归脸色明显的不耐烦了起来。
陈槐序不明状况，但看得出父子两人有些别扭，正想离开病房给两人制造说话的空间，奈何周归见她要落跑，急忙叫住她：“陈槐序。”
“啊？”刚落跑到一半的陈槐序连忙回过身，问他，“怎么了？”
“给我倒杯水。”
“哦。”
陈槐序快速的给他倒了杯水，转身继续落跑行动。
然后，她又听见周归喊她：“陈槐序。”
“啊？”
“把我病床摇起来。”
“哦。”
将病床摇起，继续落跑。
“陈槐序？”
被喊到没脾气的陈槐序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你说。”
“水太烫了，帮我加点冷的。”
“……”
最后，陈槐序放弃了落跑行动，她想，周归是不会让她离开病房的，除非她死。
看着陈槐序坐回病床旁的椅子上，周归终于心满意足的抬起眼皮，看向一直站在远处的周筑闵：“周教授，请问有什么事吗？”
被周归客气尊称周教授的周筑闵没有丝毫不悦，淡淡一句：“你醒了就行。”
转身要离去，却听见周归平波无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周教授日理万机，可别因为我耽误了救治工作，杀人罪我可受不起。”
还是和从前一样，尖锐的不给任何沟通的机会。
周筑闵略顿了片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了病房。
很快，周归收回紧盯房门的视线，侧了回来，落在陈槐序身上。
明显在质问：谁让你多事去叫他的？
陈槐序撇嘴解释：“是周教授让我去通知周教授的。”
“……你绕口令呢。”
懒得跟他掰扯，陈槐序说：“周教授听说你醒了，电梯都不等了，楼梯跑上来的。”
“那你呢？”
“我？”陈槐序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我怎么了？”
“听说我住院，你有没有电梯都不等了，楼梯跑上来的？”
“我差点没哭死。”
周归俨然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现在哭一个给我看看。”
“……”意识到他在转移话题的陈槐序立刻横了他一眼，“周归你别扯开话题好不好？”
“不好。”
“……”
陈槐序忽然发现，成为病人的周归，会变得十分任性。
“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周归指了指放在桌面充电的手机。
陈槐序探手拿起手机递给了他，提醒：“你刚醒，别玩太久。”
周归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点开相机随便拍了个自拍，然后上微博，报平安。
发完微博，他将手机锁屏，然后还给陈槐序。
前后两分钟不到，陈槐序狐疑的接过手机，问他：“就这样？不玩了？”
“嗯。”周归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问了句，“你有时间通知这个周教授，有没有通知那个周教授？”
这个周教授那个周教授，陈槐序脑袋涨了下，半秒后才从兜兜绕绕中反应过来：“我去给周教授打个电话！”
周懿礼回到医院的时候，陈槐序已经累的趴在周归病床旁睡着了，周归刚拿了条毯子给她披上，就看见推门而入的周懿礼。
他目光往陈槐序身上倾了眼，向周懿礼示意她睡着了。
周懿礼见状，便识相地退出了病房。
刚关上门，就看见走廊不远处正往周归病房走来的纪梧桐。
“周教授。”她脸色苍白，因为病态没有太多血色。
周懿礼微微颔首回应。
“周归他还好吗？”
周懿礼撒了小谎：“刚睡下。”
“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还是别进去了，槐序在，我怕她误会什么。”
因为槐序两个字，纪梧桐脸色明显难看了一下，她维持住最后的姿态：“那我改天来看他。”
“单独见面可能会造成更大的误会。”
听见这句话的纪梧桐微微错愕。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出现在周归身边，被周归的家人接受，然后让她参与关于周归的一切。
仿佛，陈槐序就是那个可以陪周归白头到老的存在。
当这些想法在脑海滋生，蔓延。
她发现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块重石稳稳压住，难受的厉害。
最终，她没有踏进病房一步。
纪梧桐前脚刚走，赵景宇后脚就出了电梯，看见站在病房外的周懿礼，唇语询问道：怎么了？
周懿礼摇头：“没事，走吧，送我回中研院。”
“我们不是刚从中研院过来吗？”
周懿礼点头：“对，所以现在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