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拍摄结束,周归还是忍不住想起陈槐序那一副闹别扭的口吻,而后吩咐艾嘉:“去趟陈家班。”
“现在吗?”艾嘉有些惊愕地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这边过去要两个钟呢。”
确实很晚了,加上保姆车也太惹人眼,最后周归决定先回公寓。
“不去陈家班了?”艾嘉不认为自己有一句话就改变周归决定的能力。
果然——
“我自己去。”
“可是——”
周归不轻不重的眼神落过来,艾嘉立刻自动闭嘴。
亲眼看着周归从地下室驾车离开,艾嘉急忙点开微信,正准备给安翔报备,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两人吵的太凶,怕这一状过去又闹出风波。
半秒的思考,她发了条微信给陈槐序。
艾嘉:周归刚刚从公寓出发去了陈家班。
临睡前陈槐序看见艾嘉这条微信,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陈槐序:现在?
艾嘉:嗯!可怕吧!
陈槐序:马上就要十二点了,他过来做什么?
艾嘉:我也想知道。
陈槐序:……
艾嘉:所以陈槐序同学,冷战可以结束了吗?
陈槐序:……
一个小时后,周归准时出现在陈家别院楼下,车还是停在上次他送陈槐序回来的那个位置。
路灯很沉默,灯下的人视线不太聚焦,直至陈槐序清浅的喊声在耳旁响起——“周归。”
他侧目而去。
“你还真来了?”说着话,人跟着走近,昂头着看他,黑亮的眼睛很是漂亮。
目光掠过她丰盈的唇,停顿了几秒。
“喂!周归!”
大抵是半天没见他有反应,陈槐序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下。
周归回神,握拳虚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艾嘉给我发微信了。”陈槐序说,“让我盯着你,免得再闹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新闻。”
“跟我冷战的时候怎么不怕我闹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新闻?”
“……”
“说吧,”周归两手环胸,斜靠在车旁,抬眼睨她,“突然宣布冷战的原因。”
对于他的单枪直入,陈槐序忍不住皱了下眉:“你就不能自己猜吗?”
“猜不到。”
“……”
猜不到还那么理直气壮!
陈槐序撇嘴:“所以大晚上的你跑那么远就是来问我这个问题的喔?”
“不然呢?”他身子忽然往前倾了倾,探究的双眼盯住她,眉间微微拢,“你不会是第一次被人表白吧?”
“怎么可能!”
“那你说,我们为什么突然冷战了?”
关于这个问题,陈槐序也实实在在认真思考过,结合网友的观点和艾嘉的看法,她发现她之所以会冷着周归是因为她心里没底。
一种周归会喜欢上她的底气。
比起相恋,她似乎更适合单恋,全心全意的去爱一个人,根本不用在乎他有没有喜欢自己。
“有没有一种可能——”
“嗯?”
“也许你没那么喜欢我的可能。”
其实她想说,就算是男女朋友也可以不相爱的可能。
譬如,他们。
一晃,是三天后。
陈家班的生意依然红红火火,扶手撑住下巴坐在吧台的陈槐序还是无所事事,又将周归的超话刷了个遍,好死不死,看见有人提起他和纪梧桐的过去。
安静不安静:纪梧桐的新书开始预售了,出版社官博在宣传,最后一张图让我沉默了,那不就是她和周归的结局吗?
微博底下有三张配图,一张是周归的近照,一张是纪梧桐的近照,最后一张就是微博里提到的最后一张图。
陈槐序点开看了眼,有点像是书的尾页,上面只有两句话——从前哪里都是你,如今哪里都没你。
很意味深长。
不自觉地,陈槐序又点开了微信和周归的对话框,上面停留的对话还是她忙碌于医院御铭畔两点一线的时候。
陈槐序:今天的早餐是皮蛋瘦肉粥。
周归:好。
陈槐序:今天的早餐是双蛋肠粉。
周归:好。
陈槐序:今天的早餐是豆浆馒头。
周归:好。
陈槐序:我说周归同学,除了好以外你就没有第二个字了吗?
周归:好的。
陈槐序:……
周归:陈槐序。
周归:这是三个字。
陈槐序:那四个字呢?
盯着屏幕,周归想了很久,最后敲出四个字——想陈槐序。
却迟迟没有发出去。
半天没等到回信的陈槐序突然推门进来,探头看了眼病床上的周归,见他怔怔盯着手机发呆,不由地皱了皱眉。
察觉有人走近,周归赶紧切换到另一个软件,抬起眼皮,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镇定。
而陈槐序却清晰明了地看见,他的手机屏幕停留的位置是关于纪梧桐的热搜微博。
周归说过,关于他和纪梧桐之间,他要跟她说明。
是什么在驱使她僵硬的手指,让她混不自觉地敲下三个字——我介意。
介意纪梧桐的存在,介意周归和纪梧桐的过去,介意周归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一个纪梧桐。
没等她发出去,屏幕忽然多了一条聊天记录,是周归刚刚发进来的。
周归:陈槐序同学,我申请见一面。
和他一样想要见面详谈的陈槐序立刻删掉了前面的三个字,改成——
陈槐序:在哪里?
周归:我公寓。
陈槐序:好。
周归:晚上七点,我让艾嘉去接你。
陈槐序:好。
结束对话后,陈槐序直奔衣帽间,一连换了五套衣服,最后选定一条从御铭畔带出来的连衣裙——青绿色,清新又显肤色,高腰裙摆的设计将人身高拉长不少,加上喇叭袖的设计,整个人看起来甜美俏皮。
想起之前和周归在摄影棚拍照时的卷发造型,陈槐序又忙急忙慌地去陈可可房间翻了个遍,最后被她找到之前很嫌弃的一根卷发棒。
卷好头发,化好妆,对着镜子转了两圈,总觉得少了什么。
对,耳饰!
她记得成年礼的时候林听送过她一对玉兰花式的长款耳环,因为陈可可说很贵,所以她收到了陈沐阳房间的保险箱里。
陈沐阳保险箱的东西很少,除了店里的公章和一些文件,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个和保险箱格格不入的锦盒。
不,还有一个更引人注目的东西。
那就是压在锦盒下的几张照片。
一张是林听第一次在法国演出的集体合照,里面不仅有陈槐序眼熟的魏玲和赵音奇,还有慕晚筝和周归。那个时候周归大概三四岁的样子,细看会发现他的眼睛和慕晚筝的简直一模一样。
第二张是林听和陈沐阳结婚时的大合照,来的嘉宾很多,其中就有周归一家。慕晚筝和周筑闵站在比较不起眼的角落,而不满五岁的周归骑到了周筑闵的肩上,手舞足蹈的模样像是他的婚礼现场。
最后一张和周归家那张一样,某个演出的后场,慕晚筝牵着周归,林听抱着陈槐序,而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个男人都抱着一束花,然后露出半张脸,倒显得很有默契。
照片已经开始褪色了,却依然被陈沐阳珍藏在保险箱。
大概因为这是林听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个节点吧。
第一次出国演出,第一场婚礼,第一个小孩,都十分有代表性。
简简单单的三张照片,却道尽了她的一生。
此时,云溪大会堂,林听正在候场。
伴着慷慨激情的钢琴声,身后传来循序逼近的高跟鞋声,很快,林听听见有人喊她:“林老师。”
是纪敏,赵音奇的独女,云溪民族乐团的古筝演奏员。
虽是同行,林听和她的交集却微乎甚微,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之前助理提到前年纪敏参加了一档有关民族乐器的综艺,多次提及已逝的慕晚筝,对其评价颇有微词,令林听很是不爽,立即让助理找出视频,亲眼目睹。
当时纪敏的原话是这样——
“比起慕老师的表演,我可能会比较喜欢林听老师的表演,怎么说呢,我感觉林听老师的表演更具生命力,而慕老师的表演总让我有种垂暮的萧瑟之感。”
“还记得最后一次看慕老师演出是在美国纽约的艺术中心,当时她弹奏了魏玲老师的那曲《玉兰花》,在我看来,当时她并没有弹出玉兰的冷傲自持。”
《玉兰花》刚谱出来的那天,魏玲刚好得知慕晚筝决定赴美度过余生,临别之际,魏玲将《玉兰花》的谱赠予慕晚筝,权当最后的话别。
直至慕晚筝逝世后的次年,林听在魏玲和周懿礼的同意下,决定重新将《玉兰花》编曲在国内发表。
此曲一出,便响绝整个乐坛。
由于过于经典,导致后人都以为《玉兰花》是魏玲谱给林听的作品。因为这个误会,林听曾公开解释过,但由于慕晚筝的离世和她的功成名就,大众自然趋利避害,将她捧到了一个至高无上的点,根本无人关注她曾说过的这是慕晚筝的《玉兰花》。
而纪敏也不例外。
她的踩高捧低林听管不着,但慕晚筝的《玉兰花》她还没有资格评判。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又上热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