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人类创造的特属于这个群体的词语，它使神秘不再神秘，孤独不再孤独。拥有过爱情的人，会享受过宇宙最灿烂的瞬间；而那些失去爱情的人，则会像失去行星的卫星一样，在无尽而漫长的等待中漂流。”

谭栾灵感乍现，编辑完这段话发给了向晚樱，作为小说出版的前言。

“今天做什么呢？”谭栾合上电脑，捧着脸边做眼保健操，边漫不经心地问泪。

“你想做什么，我便陪你做什么。”泪悄悄揉了揉太阳穴，仿佛刚刚绞尽脑汁的人是他。

最近的精神越来越不济了，泪可以感受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个沙漏，一天又一天地提醒着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看来那个传闻，却是不可相信，难道他就要这样结束吗……

“对了，泪，你什么时候生日啊？”谭栾睁开大眼睛，饶有兴致地问道。

“生日？”泪蹙眉，一千年了，他还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见泪一脸迷茫，谭栾就猜到他肯定不知道，又觉得是自己扯出了这个也许会让泪伤心的话题，于是灵机一动：

“那这样吧，今天就当是你的生日，怎么样？”

“今天？”

“对呀，这样我们就又有了一个可以用来一起庆祝的好日子。”谭栾两眼发光，心里快速计划着庆生模式。

泪虽然一脸懵，但还是无条件听从谭栾的安排。

当泪坐在刘医生家里时，才知道谭栾所说的一起庆祝原来还包括刘医生夫妇。

此时此刻的谭栾正在厨房帮刘太太打下手，厨房里不时传来她的各种奇怪声音，或是惊叹，或是惊叫。

泪担心地不停朝厨房看去，在家随便玩玩就算了，可别把人家的厨房给炸了。

刘医生见状，在一旁扶着老花镜呵呵笑。

“你笑什么？”泪听闻，收起脸上的表情，正襟危坐。

“泪神啊。”

“泪。”

“好好好，泪，我这时看到你的身边有一个真正可心的人，很高兴啊。”

刘医生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他这么多年看着泪一直是张扑克脸，无论喜怒哀乐都只放在心里，亲近如他也不会展露半分。自从有了谭栾，泪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情绪越来越多样，在医生看来，这是件好事。

厨房的战争总算告一段落，当摆满了一桌子的菜后，谭栾的成就感颇高，扬言：“泪，你放心，我今天已经从刘阿姨这学了很多招，下次有机会做给你吃！”

泪笑笑：“好。”

等大家都落座后，刘阿姨才端着刚做好的长寿面从厨房出来。

“来，泪，这时刘阿姨特地给你做的长寿面，你快尝尝。”谭栾递过一双筷子，和刘阿姨一起期待地看着泪。

泪却陷入了反应故障，他握着筷子的手不由自主地隐隐哆嗦，明明没吃什么，嗓子却仿佛被堵住了似的，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看了看长寿面，又看了看谭栾鼓励的眼神，良久才伸出筷子夹起面慢慢地吃了起来。

谭栾看着泪，也眼泛泪光，忍不住要哭。

她知道泪心中感动，奈何一张千年的笨嘴说不出好赖话来。

想到泪或许一千年都没有过过生日，没有像这样吃过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长寿面，谭栾心中怜爱泛滥，暗暗发誓每年都要帮泪一起过生日。

不过刚才这个长寿面是怎么煮的来着？

没事，大不了明年也拜托给刘阿姨好了。

吃完饭，谭栾和泪便和刘医生夫妇道别，今日这么突然袭击，实在是过意不去，天色已晚，两个人便不再继续打扰。

回去的路上，谭栾牵着泪的手问：“你说过你以前也是人，那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吗？”

泪摇了摇头：“我出生的时候，便是一个人，从小流浪长大。”

谭栾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她停下来，双手握住泪的手：“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一个人了，知道吗？你还有我，还有刘医生和刘阿姨，以后想吃什么想做什么，你就跟我们说，我们帮你实现。”

“好。”其实泪对于自己的出身，早就放下了。

或许一千年前，他还会遗憾，还会埋怨这个不公的世界。

但随着漫长时间的冲洗，他已将这些都看得很轻，遗憾是最沉重的石头，而他的石头另有源头。

更何况，现在，泪的身边有谭栾，这是他经过一千年的等待，收获的最珍贵的礼物。

这时，天空中突然飘起了小雪，伴着商场欢快悦耳的音乐。

谭栾看着街边大大小小的圣诞树才恍然，冲着泪说道：“我竟然忘了，今天是平安夜啊！”

“平安夜？”

“你不知道吗？也对，这是个洋节。反正是个开心的节日。”谭栾看着泪认真地说道：“泪，祝你生日快乐，平平安安。”

泪也郑重地点头：“谢谢你，栾栾。”

“可惜，这雪太小了，要是再大一点，我们就可以在今日共白头了。”

“共白头？”泪被这一说法给击中，一种名叫幸福的烟花在他心头绽放。

“不过说起来，不会等我真的长满白头发了，你还长这个样子吧？”谭栾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有些难过，也有些不服气。

于是谭栾找来路人，帮自己和泪在一棵圣诞树前用手机合了个影。

看来得趁年轻多拍一些照，留下点证据，这样到时候就能证明她可没有老牛吃嫩草。

晚上到家后，谭栾看见门口的外卖蛋糕，丢下泪迫不及待地进门，放在茶几上期待万分地拆开看。还好，实物比起图片并不算太糟糕。

这是她在刘医生家紧急下单的生日蛋糕，上面是个笑哭了的娃娃头。

泪不急不慢地走过来，坐在谭栾身边。

“这是什么？”他嫌弃地指了指蛋糕。

“你不是叫泪嘛，这个娃娃头就是你，希望你以后天天开心，每天都笑出眼泪才好。”

谭栾取出蜡烛，正在纠结该插几根时，门铃响起，她起身疑惑地去开门，发现又是一个外卖蛋糕。

她刚把蛋糕提回来放在茶几上后，才发现向晚樱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语音。

谭栾点开来，“团子，生日快乐！”

泪听到后，便问：“今天是你的生日？”

他心里暗叫不妙，怎么这点信息都没好好掌握消化。

“不是，我的生日在明天。”谭栾摇了摇头，“可恶，多少年了，这个向晚樱还记错我的生日。”

她没有意识到泪隐隐的自责和失落，在她看来，泪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于是谭栾自顾自地拆开包装，好家伙里面又是尺寸大小完全一致的笑哭了的娃娃头。

“祝大作家恋爱快乐，天天笑哭。”泪读了读掉落在一边的明信片贺卡，“你们俩还真是好朋友。”

谁说不是呢，脑回路一模一样。

他俩看着茶几上两个一模一样的蛋糕，忍不住相视而笑。

眼看着十二点就快要到了，谭栾赶紧取出蜡烛，“既然如此，这是我们俩第一次在一起过生日，就先各插一根蜡烛吧。”她拿出拿火机，小心地拢着火点燃两根蜡烛，一边说着“今年先长个经验，以后都要一起过生日哦。”

泪也很有眼力见地把灯都关了。

“接下来要干嘛？”泪轻声问道。

“唱生日歌呀。”谭栾一边拍手，一边展示着她不着调的美妙歌喉，“祝你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泪也跟着她拍手。

两根蜡烛在歌声中轻轻摇曳，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

他们看着彼此的脸一半被火光映得透红，一半则被黑夜深埋着。

一首歌毕，拍手随之停止，顿时变得十分安静。

“接下来要干嘛？”泪低了低嗓音，又问道。

“许愿呀。”

于是泪便学着谭栾对着蜡烛，握起双手。

谭栾闭上眼，开启她一年一度最虔诚的时刻。

“要许的愿望实在是太多了，我希望白女士一直健康美丽，小辉能够考上好大学，舅妈不要太操劳；我还希望这次出版的小说能够大卖，向晚樱可以升职加薪；我最希望的是，能够和泪永远在一起。”她乐此不疲地许下自己的愿望清单，暗暗想，“听见我愿望的人可别嫌我烦啊，我一年可就贪心这一回。这些愿望都很简单，你会帮我实现的吧。”

泪没有许愿，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谭栾，目光像火苗在她脸上肆意地流连，不肯放过一丝细微的小表情。

谭栾睁开眼，正好对上泪亮晶晶的眼睛，俩人默契地一起吹灭了蜡烛。

“接下来要干嘛？”黑暗中，泪哑声再次问道。

“不知道了。”谭栾估摸着时间，现在大概正好十二点了。

下一秒，泪突然凑近，谭栾毫无准备，只感觉嘴唇一凉。

薄薄的蜻蜓点水后，泪在谭栾耳边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继而细碎的吻从耳垂一点点游离到脸颊，最后停在唇边，一动不动地喘着，等待主人的回应。

谭栾只觉心头一片炽热，像是春夜燃起的熊熊篝火，又像是冬日融化的片片晶莹。

不一会儿，黑暗里传来俩人的呼吸声，深深浅浅地交织在一起，沉醉在甜蜜的蛋糕里，沉醉在窗外的雪花里，沉醉在成千上万的人们在这个平安夜里许下的祝福里。

夜是寒冷的，雪是柔软的。

喧嚣后无人的街道，小千拎着今夜听到的满满的心愿走向即将到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