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出来的？

我是听出来的，雷惊泽在心里想。

把至尊品包壳充当旧仿，除非是挖出来时有破损，才能从断口的地方看出问题，否则只靠着一根指头敲几下是根本分辨不出来的。

胆大的，或许敢把东西往木桌上磕几下，听听声音。但这样不行，力道不够，得磕水泥地或石头上才行，不过绝大多数的人也听不出什么来。

要想能在古玩这一行吃上饭，天赋很重要。

但天赋这事儿能照实对别人说吗？

那必须是不能，而且说了也没人信，因为人家只会认为你没讲真话，藏着掖着不说，就是为了防止看家本领被别人偷学了去。

于是老实人雷惊泽只能说：“你们不是查过我？我学考古出来的，课堂上老师教的啊，而且我师父还是白老爷子，这你们也是知道的。”

娄元眯着眼睛盯着雷惊泽看，刚开始估计是想看看雷惊泽有没有说谎，可过了两秒，他的视线就从严厉变了味儿。

雷惊泽早就习惯了别人盯着他看个不停。

就像刚才娄元说的那样，雷惊泽长得确实很抢眼，准确来说是他的样貌长得很有攻击性的美。

甭管多少人聚在一起，只要雷惊泽往里一站，他就能在第一时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和眼球。

白为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是最了解雷惊泽那张脸的吸引力的，无论谁和雷惊泽站一起，都能被他秒成渣。

所以白为蒹到今时今日已经是本市古玩界有名的老板了，仍然单身。因为他总爱和雷惊泽一起出门，人家姑娘见了雷惊泽，就不愿意再将就着接受白为蒹那张脸了。

不过白为蒹也没因此而疏远雷惊泽，认识雷惊泽的人也没几人会疏远他，甚至还觉得认识雷惊泽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毕竟谁能不爱美色呢。

娄元就很爱美色，尤其喜爱雷惊泽这种高级别的美色。

“美人只要有张脸就可以啦，不需要有多大的本事，”娄元色眯眯地盯着雷惊泽，对寸头男挥了挥手，“给我哥打电话，让他送些货过来，请大帅哥给我们掌掌眼。”

然后雷惊泽就被娄元请到了车间里坐着，娄元在杂乱的车间金属上桌上拿了两个一次性的纸杯：“大帅哥喝什么茶？”

“谢谢，我不渴，”雷惊泽像是不经意地侧了侧头。

外面没有监控摄像头就算了，车间里竟然也没有监控摄像头。

他将视线收回，正好看见娄元盯着他看。

“大帅哥长这么好看，交过几个男朋友？”娄元凑到雷惊泽的身边挨着他坐着。

“我更喜欢异性，”雷惊泽回答他。

“大帅哥看我怎么样？”娄元仿佛没听见雷惊泽说的话，笑眯眯地又问，“我经验丰富，准能让你舒服。”

“抱歉，你不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雷惊泽瞥了眼娄元。

“没事，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去整，”娄元越看雷惊泽越觉得喜欢，“你说说看。”

“我喜欢自然美。”

寸头男站在旁边只想用手捂脸。

又来了又来了，娄元这狗改不了……算了，狗估计都不想让他当同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车声，然后听见有人喊“娄经理”。

寸头男连忙走了出去，过了一会，恭敬地将一个戴着无框眼镜衣着斯文的男人请了进来。

“娄经理，这位就是‘至珍阁’的老板助理。”

雷惊泽转头看了看来人，发现这人和身边这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长得很像。

娄元见自家大哥来了，只得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喊了声：“哥。”

娄启扫了眼自家弟弟，“嗯”了声，然后看向雷惊泽。

大概是雷惊泽的脸长得太好看，娄启又扫了眼娄元，这才说：“雷助理，久仰，敝人娄启，是‘满寒冈’公司的员工。”

“娄经理，你好，”雷惊泽这才站了起来，站起来的同时，顺势向旁边避了两步，远离了娄元的身边。

娄启看看他，又扫了眼娄元。

娄元迫于自家大哥的死亡盯视，只好慢吞吞地走到角落里站着。

“听说雷助理要帮我们掌掌眼，所以我带了几件藏品赶了过来，雷助理现在方便吗？”娄启开门见山地问。

他身为部门经理，日常都很忙。但因为只有经理级别的职位才能调出真品，刚才他听说有人不需上手，只看了一眼就能鉴出了传家宝是被包了壳的，这样的人才难得，所以他才会亲自过来。

过来才知道对方竟然是‘至珍阁’的老板助理，白老爷子教不出自己儿孙，却把邻居家的小孩给培养出来了，怪不得一家人除了白老爷子和白为蒹还留在国内，其他家人都定居在国外。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白家人避出国外，倒是没有人再拿他们和雷惊泽作比较，毕竟白家人在国外拍卖行和鉴定机构混得都很不错。

白老爷子现在身边也就只剩下一个孙儿白为蒹，和徒弟雷惊泽。

“没什么不方便的，”雷惊泽向后退了几步，把桌子周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娄启对寸头男点点头，对方朝着门外鼓了鼓掌，就有两位穿着旗袍的美女走了进来。

走前面的那位美女双手托着一个大红木盘，木盘上放着六个大小不一的精美锦盒，她把木盘轻轻放在桌上，然后退到了一边。

后面的那位双手戴着白色手套的美女走了上来，小心地把锦盒一一打开，再把里面的藏品分别摆在木盘上。

这一组六个都是明朝茶杯，“斗彩青花”的特色很明显。

戴白手套的美女把桌面的位置让出来，对雷惊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车间里的人立即看向了雷惊泽，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大概是想看看他是怎么辨出这些茶杯的真假的。

现场气氛陡然变得有点紧张。

雷惊泽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懒散地看了看放在木盘上的那六个茶杯，然后很随意地说：“我左手边第二个，最小的那个缠纹杯，一眼开门。”

大家大气都不敢喘，这都正憋着气想等雷惊泽出大招，结果他只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

就在大家还没有所反应的时候，娄启轻轻地鼓了鼓掌：“不亏是白老爷子的高徒，雷助理本事到家。”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几人顿时就知道雷惊泽把真品找出来了。

娄元看着雷惊泽，眼神中带着些许怀疑，显然他认为雷惊泽这是瞎猫撞到死耗子了。

娄启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他对着寸头男又点了点头，很快就有两位身着西服的年轻帅哥走了进来。

之前的俩位旗袍美女已经把桌子上的杯子都放回了锦盒，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俩位帅哥和之前旗袍美女的动作一样，一个托木盘，一个戴着白色手套将藏品摆出来。

这次是四款盖瓶，有一款青釉两款白釉，还有一款黄绿釉，四款盖瓶的特色在于“塑贴”，瓶身上各有立体的饰物。

雷惊泽还是站在原地没动，而车间里的人都在看着他的双脚。

-刚才你只一眼就找出了真品，这次你总该要上手才能找出来了吧？

-我就不信你这次还能站着不动就把真品又给找了出来。

正当大家虎视眈眈地盯着雷惊泽的时候，他抬起了脚。

车间的人顿时激动的想尖叫。

-他动了他动了！他终于把脚抬起来了。

结果下一秒，雷惊泽又把脚放下了。

“……”

大家差点儿被憋在喉咙的无声尖叫给噎死。

雷惊泽完全没留意别人，他抬脚只是为了移动一下位置，好方便看清楚藏品的侧面。

“我右手边第一个白釉，贴花鸟图案的那款盖瓶，一眼开门。”

突然寂静了一瞬，大家都转头看娄启。

真品是他从库房里调出来的，只有他才知道哪几款是真品。

娄启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身为满寒冈公司的经理，公司里还是有不少有真本事的能人的，只不过有真本事的人不好找罢了。

他抬手鼓掌，“啪”“啪”“啪”三声。

“雷助理，好本事，既然雷助理眼力这么好，不防再帮我掌掌眼。”

雷惊泽看了他一眼。

之前他不走近看藏品，是他自己的意愿。但娄启刚才话里的意思，是让他接下来鉴定仍旧站在这个位置不要动。

主动和被动，这两者之间差距可就大了。

“行啊，”雷惊泽点点头，“请娄经理让人摆上来吧。”

这次也不用娄启示意了，寸头男已经让人把东西拿了进来。

这次进来的是四个人，两男两女，衣着和之前那两组人一样。男的分别托着一个木盘，放在木盘上的锦盒一样大，但颜色却不相同。

摆出来的两件藏品却是一样的，都是金胎画珐琅祥瑞纹杯盘，杯子带双耳，盘子是敞沿。

两款藏品的色彩一样绚丽，连表面如宝石般的光泽也有，完全没有任何差别。

娄元很明显就分不出来，他原本在角落里站着，这时候已经走到了桌子边上，盯着那两款一样的藏品一个劲地在找不同，甚至还找了白手套戴上，分别举着两款藏品左看右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能看着雷惊泽：“看出来了吗？”

娄启也在看着雷惊泽。

雷惊泽把目光从桌子上移向娄启：“娄经理确定要鉴这两款金胎杯盘？”

娄启点头：“是，不知道雷助理看得如何了？”

雷惊泽笑了笑：“做旧。”

在场的人都在等他说哪一款是做旧，但娄启的表情却是有了变化：“不知雷助理说的是哪一款？”

雷惊泽只说了两个字：“都是。”

“什么？！”娄元第一个跳了脚，他想说不可能，他哥不可能带来两个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这还让人怎么鉴……不对，都是假的好像也能鉴来着……吧？

娄启这次是真情实意地给雷惊泽鼓起了掌：“不亏是白老爷子的亲传弟子，雷助理好本事，娄某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白老爷子在古玩界号称鬼才的真功夫了！”

想当初白老爷子在古玩界，他鉴一样藏品是假，就没人敢说是真。要知道人都是有捡漏心理的，但凡是给白老爷子鉴过的古玩，无论看着再真再老，都没人会花钱买，因为白老爷子从没出过错。

而雷惊泽身为他的徒弟，今天一口气鉴了四次，四次全对！

这不仅是名师出高徒，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娄启看着雷惊泽。

这样百年难遇的人才，得想个办法把人留在他们满寒冈。

至尊、至尊品：对正宗古玩的尊称。一件被称为“至尊”的古玩，无论是从年代、工艺还是珍稀程度上，都是圈内的佼佼者。

包壳：给真古董包层外壳做成假古董。

旧仿：明清时期仿宋唐元或更早前的仿品。

掌眼：请某人给鉴别东西。

一眼开门：和“开门”的意思相近，指一件东西看一眼就知道是真的，不用再多看。

做旧：把新品做成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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