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陷入了寂静，顾徽卿看着雷惊泽没说话。

雷惊泽能感觉到顾徽卿的紧张。

顾徽卿很少有这种紧张的情绪表现出来，这证明他确实有很重要的话想说。

“你是有话要告诉我吧，你说，”雷惊泽用眼神鼓励顾徽卿有话就说。

顾徽卿双手握着拳头，在雷惊泽的注视下，终于张开了嘴。

可就在这一秒，雷惊泽的手机忽然响了。

雷惊泽一怔，再去看顾徽卿的时候，发现对方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移开了视线。

雷惊泽不知道顾徽卿到底是有什么话，需要鼓起这么大的勇气才敢说出来，结果到最后一刻却又放弃不说了。

算了，等他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反正对方也没多大的事能瞒着他。

雷惊泽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来电显示的电话号码是至珍阁的店长。

“喂？孟店长？”雷惊泽边接听电话边从顾徽卿的身边走进。

只留下顾徽卿呆在原地看着雷惊泽的背影。

【雷助理，我小孟啊。】

至珍阁的孟店长语气有点儿焦急。

“孟店长，店里怎么了？”雷惊泽问。

【有位老顾客带了尊抱瓶童子的瓷瓶过来，店里的新员工当时拿出来看的时候是好的，结果等我过来再检查的时候，瓷瓶破了！】

孟店长气都不带喘地把话一古脑儿给讲明白了。

古玩店经常会收到缺胳膊少腿的老古董，尤其是陶瓷之类的，缺个口子，又或是出现几条裂痕，都是很正常的。

至于顾客带商品入店时，商品是好的，等店里收下之后，出了问题就是店里负责。

雷惊泽：“什么朝代的瓷瓶？”

【隋朝的，挺好的一个瓷瓶，可惜碎成了四瓣。】

“我的工作室还能用吧？”雷惊泽知道孟店长给他打这个电话的原因，对方想让他过去把修补瓷瓶。

他在至珍阁的身份是助理，平时在店里做的最多的，就是修补各种古董文物。

【当然能用，你在外面的这段时间，你的工作室除了我平时进入打扫，别的人都不能进去，打扫卫生的时候，工作室里的所有工具我都不敢碰。】

“那我明天晚上回去看看。”

雷惊泽又和孟店长说了几句话，这才挂了电话。

顾徽卿这时走过来问：“是有什么事吗？我怎么听见你说明晚要出去？”

“嗯，明晚下班我回趟至珍阁，”雷惊泽说，“店里收了尊瓷瓶损坏了，我过去修补。”

顾徽卿一听见至珍阁这几个字，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雷惊泽看着他这样，笑了：“你是不是忘了我原本是至珍阁的人啊？”

顾徽卿抿了抿唇。

他还真是差点就忘了。

“我能一起去吗？”顾徽卿看着雷惊泽问。

“你也想过去？”雷惊泽想了想，点点头，“去吧，反正我也不怕你偷师。”

顾徽卿知道他在开玩笑。

白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经常当众修补各种文物，那时候国家才刚建国，很多工作都是靠的人手去完成，那些有心的，想学的，全都围着白老爷子看，还看过很多次，愣是没有一个人能学会白老爷子那手本事。

唯有一个雷惊泽，成为了白老爷子的嫡传弟子。

俩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各自回房休息。

他们很有默契地不再提之前的话题，一个心中藏着事，一个下意识回避，俩人谁都不再主动提起关于感情的话题。

第二天早上去上班的时候，雷惊泽留意了一下顾徽卿的伤，发现已经好了很多。

“伤口会不会发痒？”雷惊泽问顾徽卿。

“有一点点，我不会挠的，”顾徽卿说。

“那就好，”雷惊泽松了口气，“还好伤口不多，应该不会留疤。”

“我会努力不让伤口留下任何痕迹，”顾徽卿看着雷惊泽，有点执拗地说，“这样你就不用记挂着我是为了你才受的伤。”

雷惊泽用力瞪了顾徽卿一眼。

要知道有些事是在心底里出现裂纹的，表面看着完好无损，底下却已是无数深沟。

上班的时间里，各有各的忙碌。

阿钱这时从楼梯走了上来：“小雷，店长叫你下去。”

这是代表雷惊泽来活了，需要他去做鉴定。

“好，”雷惊泽跟着下楼，顾徽卿一声不吭地也跟着走。

雷惊泽回头看他一眼，自己悄悄地乐了。

都这么大的人了，就分开楼上楼下的距离，这人都要跟着。

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店门外忽然蹿过去一大坨影子。

雷惊泽看的一愣。

紧接着有个小姑娘手里拿着牵绳骂骂咧咧地跑了过去。

这是小姑娘溜狗的时候，大狗挣脱了狗绳开始了自己的自由飞翔。

雷惊泽偷着笑走过来。

岳店长正在招待一位客人，那位客人是位五十来岁的大叔，衣着朴素，脸上有着在岁月里奔波的痕迹。

“小雷，你过来一下，”岳店长对着雷惊泽举了举手里拿着的东西。

雷惊泽大步走了过去，顾徽卿倒是没立即跟上，他只需要能看见人就行，并不需要时时刻刻粘在一起。

就在这时，刚刚蹿过去的大狗忽然从门口外面蹿了进来，一下子就扑向了背对着门口站着的顾客大叔。

大叔被狗这么猛地一扑，他整个人瞬间向前倒下，一下子就撞在了侧身站在他面前的岳店长。

岳店长正举着手里的东西对着雷惊泽，被大叔这么陡然地撞了上来，她整个人倏地向后仰倒，手里拿着的东西也朝后脱手飞了出去。

阿钱原本喊雷惊泽下楼，他这会儿正站在展柜后面，想上来帮忙却被柜展挡住了他的身体。

好在还有雷惊泽，他一个箭步上前，右手向上一抬，单手捉住了从岳店长手里飞过来的东西。

但那东西有点儿重，雷惊泽险些滑了手。

顾徽卿就是在这时候无声无息地出现的，他一手撑在雷惊泽的后腰，另一只手去帮雷惊泽稳住那下滑的东西。

当他的手和雷惊泽的手同时捉住那东西的时候，顾徽卿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像是有某层隔膜被震碎了，他出现了一瞬间的头晕目眩，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空白的，四周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徽卿！”耳边忽然乍起了一道声音，“徽卿！醒醒！”

是……阿泽的声音！

顾徽卿整个人猛地一震，双眼瞬间变得有了些许神彩。

“阿泽……”顾徽卿觉得自己像是喝醉了酒，脑袋混沌不清，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扭曲的。

雷惊泽的手掌心泛着金光，轻轻地贴上了顾徽卿的额头。

在这一刹那，顾徽卿忽然就醒了过来！

不醉酒了，脑袋不晕了，眼睛也能看清雷惊泽的脸了。

“阿泽，我这是怎么了？”顾徽卿伸手去握雷惊泽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

然后他再看看自己和雷惊泽的手。

“刚才我们手里不是捉住了一样东西？”

顾徽卿疑惑着，转头看了看四周，只一眼，他就僵住了身体。

他和雷惊泽此时所站着的地方，像是在某个朦胧的幻境之中，四周都是缓慢飘荡着的浓雾，就连俩人的双脚也隐在浓雾里。

“这是？”顾徽卿回头看雷惊泽，发现对方的脸色很正常，“你工作时会遇到的事情？像是之前的那幅古画一样，你忽然消失，然后又忽然出现……是进入了另外的这个世界？”

雷惊泽在心里不由的感慨这人真是聪明，他还一个字都没说呢，这人就已经分析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对，”雷惊泽点头，“这种滋味不好受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着我。”

顾徽卿毫不犹豫地点头：“跟。”

“跟你的大头鬼！”雷惊泽用力拍了一下顾徽卿的额头。

普通人如果进入过妖魔鬼怪的领域，如果能再回到现实社会，身体强壮的人，最多是嗜睡个两三天。

症状类似于疲劳过度，多睡会觉，休息一下就会好。

但要是身体虚弱的人，后遗症可就明显的多了。

轻的就是头重脚轻，看墙壁是斜的，看地板是歪的，走路一脚重一脚轻，手里捏着个东西都不能感觉到实感，觉得除了自己，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

和吃错菌子类似，但症状存在的时间要比吃错菌子要久很多。

而严重的，就是下不来床。要一直躺着，至于要躺多久，取决于当时遇到的那个妖魔鬼怪能力的强或弱。

雷惊泽没好气地白了顾徽卿一眼：“这种地方能不进来最好就别进来。”

属于妖魔鬼怪的领域，人类是不该进来的，要知道有些妖魔鬼怪是很小气的，一旦被它们盯上，说不定命就丢在领域里头了。

顾徽卿点头：“我听阿泽的。”

然后他又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那这里是？”

“刚才你和我一起捉住的那个‘怪’幻化出来的地方，”雷惊泽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他说“被困在这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是意料之中，还是料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那我们该怎么出去？”顾徽卿问。

雷惊泽忽然抬头看着顾徽卿。

“嗯？”顾徽卿低声问，“怎么了？难道出去会很艰难？”

“不是，”雷惊泽摇了摇头，语气中带了点无奈，“出去容易，但你和我，我们俩人之中只能出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