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忽然陷入了迷一般的寂静。
顾徽卿一脸像是没听见的样子，雷惊泽却是先“噗嗤”一声，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雷惊泽笑的拿工具的手都抖个不停，“啊抱歉，吵到你们说话了，你们继续聊，继续聊啊。”
雷惊泽低着头不笑了，但肩膀还抖个不停。
小娃娃看看顾徽卿，又看看雷惊泽，然后迈着小短腿“嗒嗒嗒”又跑回了雷惊泽的身边。
【爹爹】
他靠在雷惊泽的脚边，仰着头看。
“我忙着呢，你……去找你娘亲去，”雷惊泽边说边憋笑，憋的脸都红了。
小娃娃听他的话，又“嗒嗒嗒”跑到了顾徽卿的面前，张嘴就喊娘亲。
【娘亲】
顾徽卿有些无奈地看了看雷惊泽的背影。
“我不是你娘亲，”顾徽卿说。
【你是】
小娃娃还挺执拗的。
顾徽卿只好拿出手机，假装很忙的样子，不去看小娃娃。
但小娃娃却蹭啊蹭地凑到了他的身边，然后伸长着脖子看他的手机。
小娃娃挨着顾徽卿的腿和手臂，顾徽卿能感觉到小娃娃身上的凉意。
他不确定这是因为空调的关系，还是因为小娃娃本身的原因。
小娃娃被手机吸引住了，悄悄伸出小爪子去点手机屏幕。
手机屏幕瞬间出现了花屏，像是受到了某种磁场的干扰似的，屏幕一直在不停地跳动。
小娃娃像是被吓到了，一下子就缩回了小爪子，可能以为手机被它碰坏了，立即用荷包蛋似的双眼看着顾徽卿。
【娘亲不生气】
“你别说话，也别碰手机，我就给你看动画片，”顾徽卿看了眼小娃娃。
【好哇】
小娃娃可能不知道动画片是什么，但它能感受到顾徽卿的善意。
顾徽卿叹了口气，单手将小娃娃抱到了沙发上，紧挨着他坐着，然后点开了手机里的视频软件，给小娃娃搜索出一部国内制作的水墨动画，自己拿着手机伸到小娃娃的面前。
小娃娃看着手机里的水墨动画片，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哇】
【哇】
【哇】
看到一个镜头，他就哇一声，配音似的十分有趣。
顾徽卿侧身看着小娃娃，发现它真的和人类小孩长得一模一样。
身上的皮肤，还有动作表情，包括声音，都和人类一模一样，如果它不是凭空出现的，顾徽卿都会以为这是至珍阁员工的小孩儿偷跑进工作室里玩。
动画片到了片尾，画面不动了，小娃娃立即转头看顾徽卿。
【娘亲】
它就像个人类的真小孩儿一样，想继续看手机，就挨着顾徽卿的手臂撒娇。
【娘亲，还要看】
顾徽卿干脆搜索了一部系列的水墨动画，让小娃娃看。
小娃娃闪着亮晶晶的眼睛，乖乖地坐在沙发上，靠着顾徽卿坐了一个晚上。
雷惊泽修补好了瓷瓶之后，一回头，看着小娃娃紧靠着顾徽卿坐着，一双眼睛只顾着看手机。
雷惊泽扬了扬眉。
这场景像极了新手爸爸带娃，只要娃不吵不闹，就能让娃看一天的手机。
顾徽卿一直注意着雷惊泽，见他停下了手，就将视线转到了他的身上。
雷惊泽和他对视两秒，捧着修补好的瓷器走了过来。
“小娃儿，你的瓷瓶修补好了，你该回去了，”雷惊泽看着仍在看手机的小娃娃。
小娃娃像是没听见雷惊泽说的话，但它却抱紧了顾徽卿的手臂。
小娃娃又用荷包蛋似的眼睛委屈巴巴看着顾徽卿。
【娘亲】
顾徽卿看了眼他，又去看雷惊泽。
雷惊泽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摇了摇头说：“瓷瓶出现破损，惊醒了它，现在瓷瓶补好了，它必须回去，刚补好的瓷瓶如果无主，很容易被魔附体，到时童子会消散的。”
他的语气很严厉，不像是在开玩笑。
顾徽卿皱了皱眉，他低头看小娃娃，开口劝它：“你听你爹的，你爹不会害你。”
小娃娃立即就哭了，边哭边从沙发滑下来，自己走向了雷惊泽捧着的瓷瓶。
【呜呜呜】
【呜呜呜】
顾徽卿不忍看它这么可怜的样子，侧开了脸。
雷惊泽却要盯着小娃娃，直至它能进入刚补好的瓷瓶，确定它和瓷瓶没有排斥，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了眼顾徽卿，发现顾徽卿的眼睛还盯着自己手中瓷瓶的童子看。
可能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的喜欢小孩子，不由得开口问他：“你很喜欢小孩子？”
“嗯，”顾徽卿点点头。
他蔫蔫的，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雷惊泽看出他舍不得童子。
可是童子哪能让人类当成真小孩来养，那可是“妖”，杀伤力堪比核弹。
雷惊泽又试探着问：“可你的取向？”
他没直接说出来，但同性情侣是不可能会有小孩的。
“我知道，”顾徽卿语气有点低落，“只是刚才小娃娃喊你爹，又喊我娘亲，所以……”
他这是爱屋及乌，因为童子喊他们爹娘，所以他舍不得它回到瓷瓶里，哪怕明知道它不是人类。
雷惊泽看着顾徽卿的脸，心中的情愫忽然就冒了出来，他下意识开口：“那以后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小孩。”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顾徽卿却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有点激动，看着雷惊泽的眼中满是莫名的情绪在翻滚。
“阿泽，你刚才说我们去领养小孩？”
“啊，”雷惊泽应了一声，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是鬼迷心窍了，怎么就突然把话说出口了。
“阿泽你是不是……”顾徽卿激动地一把紧紧握住雷惊泽的手腕，“是不是？”
雷惊泽平时和他牵手牵习惯了，但这时他心里却有点儿别扭，于是举了举手中捧着的抱瓶童子瓷瓶：“是什么是！注意点啊，有些话别乱说，还当着孩子的面呢。”
这话说出来，雷惊泽自己先乐了，又乐又窘。
今天这嘴估计是不能要了。
顾徽卿忽然就笑了。
他在今天，在此时此刻，终于知道雷惊泽的心里是有他的，就像他喜欢雷惊泽一样，对方也喜欢着他。
他平时很少有笑得这么开怀的时候。
“开心是吧？”雷惊泽看着顾徽卿。
“嗯，”顾徽卿轻笑着点头。
雷惊泽一把将手中的抱瓶童子瓷瓶塞给了他。
“拿着，去放盒里，我收拾一下工具，咱们该回去了，”雷惊泽瞟了眼顾徽卿。
先下手为强，坚决不给这人任何机会再提起刚才的事，就当他说秃噜嘴了，谁都不准再提。
顾徽卿笑着去把瓷瓶放回到锦盒里。
放的时候，他还特地调整了一下瓶身，免得瓶身把童子压在最底下。
雷惊泽在旁边看见，想到刚才童子喊顾徽卿娘亲的时候，他又闷声笑了一下。
顾徽卿立即侧头看他。
雷惊泽板着脸说：“放好了没？放好了我们就走吧。”
顾徽卿点点头，轻轻盖上了盒盖。
和雷惊泽走出工作室的时候，关门时，顾徽卿还看了眼摆在工作台上的锦盒。
下楼的时候，顾徽卿还想着瓷瓶的事情。
“瓶子修好了，至珍阁会卖出去吗？”
“要再等几天，如果修补的缺口不会开裂，那就可以卖出去，”雷惊泽说。
顾徽卿问：“还会开裂？”
“有些人手艺一般，会出现这种问题，”雷惊泽抬了抬下巴，“我对自己有自信，不过这是行规，凡是修补过的瓷器，都需要留出静置的时间。”
顾徽卿点点头，又想到刚才雷惊泽说的另一件事情。
“你刚才说刚补好的瓷瓶如果无主，很容易被魔附体，童子就会消散，”顾徽卿皱了皱眉，“那童子是不是会有危险？魔又是什么？”
“魔就是妖魔鬼怪里的魔，妖和怪都是有实体的，鬼也曾经有属于它的身体，它们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虚无的。
但魔大多数都是虚无的，例如心魔，是从人的心里衍生出来的，它没有实体，力量就弱，想要力量强大，必须要有一个容器，这个容器可以是妖和怪或是人类的身体，不过属于别人的躯体是很难融合的。
所以曾经诞过怪的容器最合适，尤其是破损了又刚被修补好的容器，最容易得手。”
雷惊泽把事情解释给顾徽卿听，免得让这人误会他，以为他故意不想要那尊抱瓶童子。
顾徽卿越听越皱眉，显然没想到一个修补的瓷器还会有这么多的问题。
“那以后它的那个瓶子安全吗？”顾徽卿有点担心小娃娃。
“谁知道呢，”雷惊泽耸了耸肩，“我只负责修补，不负责它的以后，如果它被抢走了瓶子，而我也知道的话，我就帮它抢回来。”
顾徽卿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
经他手修补好的古董文物数不胜数，他不可能清楚，也不会保证那些藏品的去向。
这些事不是他该关心的，他只需要把古董文物修补好就行了。
顾徽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紧紧地握住了雷惊泽的手。
嗯？
雷惊泽侧头看他。
“那些都是危险的异类，我担心你的安全。”
顾徽卿是真的担心，雷惊泽之前接触的那些，如果不是他有师门留下的护身甲，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会受伤会痛。
雷惊泽沉默了一下，皱着眉在笑：“说什么呢，我是它们的祖宗，它们都怕我。”
“是，”顾徽卿也没有多说，只是紧紧牵着雷惊泽的手，“你不仅是它们的祖宗，还是童子的爹。”
雷惊泽一下子就乐出了声：“你这童子的娘亲是怎么好意思笑话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