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张欠庆幸的事，是傅闲能晚上没有来找他吃饭。
但是他从食堂回来后，看到吴世坤坐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正嘿嘿地打游戏，脸一下子沉了。
张欠蹙着眉，走过去踢了踢吴世坤坐着的椅子，冷道：“起开。找我什么事？”
吴世坤游戏打得入迷，踢椅子发出嘭的一声，吓得他跳起来，操字刚骂出口，猝不及防对上张欠阴沉沉的眸子，立马说不出话了。
他讪笑道：“没啥事，就是……想问你还有没有烟？”
张欠冷眼看他凑过来，漠然越过，走回自己位置坐下，道：“我这开超市的？不是说了不想抽，哪来的烟？”
“哎呀别这么冷漠嘛。”吴世坤察觉张欠心情不好，轻声又不满：“你给是软中华，我也不舍得立马抽完啊，是你那个前同桌，他拿走了三根，三根啊！”
张欠翻书的动作顿住：“苏尨（méng）运？”
“他不是不会抽烟吗，你他妈教的？”他唰地站起来，高高的身影直接笼罩着胖子吴世坤，表情黑压压，恐怖得有些吓人。
吴世坤连忙后退，急道：“冤枉啊，他在实验班压力大，在天台散心看到我抽烟主动找我拿的，跟我没关系啊，我也不知道谁教的，而且，这事儿也不用教吧，想抽就会了。”
“不是你最好。”张欠没好气道：“我没烟，上一边玩儿去。”
看张欠坐回去，翻开练习刷题，吴世坤担心他下一次有的时候不给自己烟了，厚着脸皮凑过去，搭话问：“这么努力呢，该不会是想去实验四班跟苏尨运继续做同桌吧？”
“……”
张欠面无表情地抬头。
他算是发现了，这傻逼根本没有眼力见。
张欠侧过身，攥着笔指吴世坤，恶声恶气的：“你他妈给我滚，想抽烟去楼下捡根树杈吃了，少他妈在我面前犯贱！”
周围的同学听到声音纷纷往后看，吴世坤没料到他会这么冲，大气都不敢喘，立马道：“好好好。”
然后赶紧回自己的座位，拿上书包溜了。
张欠回头，看向围观的同学们，他们立马收回目光转回去，仿佛刚才只是平平无奇的小事。
晚自习开始后。
张欠又听到女生议论的声音，再次看向后门，傅闲能单肩背着包，拿着一小绿色袋子走过去，并没有在停留在后门。
他脑抽走错班级了？
过了一会儿，傅闲能又折回来，手上的小绿色袋子没了，看见张欠笑了笑，正要进来，忽然被杨兴国叫住。
那瞬，张欠的眼皮突然抽两下。
他们在门口，杨兴国很兴奋，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傅闲能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偶尔说了两句。
最后他俩齐刷刷看向教室内的张欠，杨兴国是满意的，而傅闲能却已经不笑了，直勾勾盯着他，眉峰蹙起八字形，眼眶像入没顶的海洋，万分委屈，几乎要泪如雨下。
张欠明明有千言万语，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如鲠在喉。
等了好半天，见他都没有行动的迹象，傅闲能转身就走了。
那瞬，张欠鼓足勇气跟着站起来，腿竟还是始终迈不出去，眼睁睁看着傅闲能下了楼梯，无影无踪。
而不是上楼回教室。
他这一动，和傅闲能的离开，引起不小的骚动。杨兴国探进教室，道：“干什么呢，晚自习开始了。张欠，你打算三节晚自习都站着？”
张欠看向杨兴国，莫名想喷一股火轰死他，但旋即想到是自己让他撵走傅闲能的，又急得想抓自己的头发。
操！今天怎么处处不顺！
他妈的，让你撵还真撵走！
之前不让傅闲能干的事，他还非要干，这次说杨兴国说几句就乖乖走了？
张欠没理杨兴国，不得不压下自己造的孽，坐下脑袋放空，想着怎么把人哄好了。
温朋湖扬头看了半响窗外，往后靠着张欠的桌子，问：“闲杂人怎么走了？”
张欠扶额叹息：“我今天早上让杨兴国把他撵走。”
“走了好啊！”梁其帅显然对中午的事还记仇，简直想当场拍手叫好。他吐槽：“实在是看不懂学霸的脑回路。”
肇事者张欠沉默不语。
他像是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地写完作业、刷完题，回家后洗完澡躺床上，拿起手机点开水果控的微信。
敲着。
【杨兴国跟你说什么了？】
这不明知故问吗？
张欠啪啪啪全部删掉。
又敲。
【不管杨兴国跟你转达什么话，我都是随便说的，不是本意。】
那话是能随便说的吗？忘了之前怎么约定了？
张欠再度啪啪啪全部删掉。
他写了好几个版本都不满意，于是躺床上看着手机发呆。须臾，也许是突然改变作息熬夜学习，张欠忙碌几天几夜的大脑总算撑不住了，眼皮重重地合上，手机也摔在床边，人就这么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张欠感觉自己躺在荒野深林里，周围又湿又冷，有人拿着电锯嗡嗡逼近，好像要割下他的脑袋，他使劲往里缩。
缩到最里边，温暖解冻了他的理智。他忽然发现电锯声非常真实且熟悉，仔细听了会儿，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而自家的闹钟已经在地上转了不知第几个托马斯全旋了。
完了！
他猛地钻出被子，爬起来，把脏了的被子放椅子上，回浴室洗澡洗漱，然后去二楼小院拿校服。
张欠把衣服一一摘下来，披在肩上，余光无意看见什么，扭头——毫无预兆地和踩在奔驰车上企图翻过他家如意门的傅闲能对视。
傅闲能：“……”
张欠：“……”
“小傅先生，怎么了？”司机郑哥在底下没看到，于是走出来，忽然看见张欠盯着自家少爷，后背狂冒冷汗，心想他不会告少爷私闯民宅吧？
“……”傅闲能臂弯挂着保温袋，默了好一会儿，故作淡定道：“早上好。你没回我微信。”
“……”
张欠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背过身打了自己一巴掌，疼的，再转回来，道：“你先下去，我给你开门。”
傅闲能应了声好，在司机郑哥胆战心惊地虚扶下跳车，整理一番校服站在门口，朝郑哥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郑哥连连点头，识相地驱车离开。
过了会儿，穿好校服的张欠开门，还没说话，傅闲能就径直走进去，又开始在小院桌上摆席。
没想到他还会来吃早餐的张欠回头，看着他那沉默的样子，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两人仍旧面对面地吃早餐，谁都不说话，但气氛明显和昨天不一样。张欠犹豫半响，问：“昨天我和杨兴国说让他撵你走，不是我的本意。”
傅闲能咽下一颗云吞，抿唇：“你之前就对我有意见，我昨天还对方夏玥那么唐突，你觉得我差劲，不想搭理我也正常。”
“……”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他又阴阳怪气我？
但这是张欠要问的，不问人家还打算一个早上都不说话呢。
张欠噎了噎，像是不想再退缩，大声了些：“你他妈才不差劲儿，之前对你有意见那都是之前的事，你别当回事儿，我跟杨兴国那么说，是以为他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真去说服你，也……也没想过你会真走。”
说到这，感觉对方的眼睛大放光彩，他不由自主地磕绊道：“最主要是因为我不想周考，高中的知识我还没复习完，我跟不上我的，也很难学会你安排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所以，你也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傅闲能默然，他不确定张欠是否喜欢男生，更重要的是是否喜欢他，不过他肯定地明白，张欠一直在把他往外推却又不舍得。
他惨淡一笑：我喜欢的男生，是一个迟钝别扭，心思敏感又矛盾的人，我得替他做出明确的选择。
傅闲能道：“如果是你就不算浪费时间。平行班周六既不周考，也不上课，可以那一天学竞赛的，有什么不会的尽管问我，我教你。”
这话像给张欠打开一扇天窗，望着天边的蓝天白云，浑身放松自在。但这都归结于对方是傅闲能，他以为对方今早不会来了，对方却像怎么挥之不去的云雾，那么的令人安心。
张欠忍不住道：“傅闲能你……好吧，你确实纯良。”
“纯良？”傅闲能没领会那个意思。
张欠道：“没什么，赶紧吃完去上学。”
大课间，温朋湖和梁其帅去了趟厕所回来，看到本应该在晚自习才出现的傅闲能，齐齐怔了下。
“他怎么又来了。”梁其帅语气凉凉的。
“和欠说开了呗。”还是温朋湖看得通透，他推了推镜框，走过去，见两人沉浸式地学习，心想和平年代果然是不一样啊，死对头都得装成一副亲兄弟的样子。
他俩一坐下，傅闲能看了他们一眼。
或许是心境的变化，傅闲能会无意中寻找张欠特殊对待自己的痕迹，时不时就问：“你和温朋湖会一起上下学吗？”
张欠边刷题边漫不经心地回：“嗯，会。他跟我妈挺熟的，偶尔还会到家洗个澡住一晚。”
“……”傅闲能不满地瞥向对面的温朋湖。但由于昨天的冲动，他忍了半响没说什么，继续看自己的书。
温朋湖：“？？”
卧槽，怎么单拎我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