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时候，秦天成已经按计划去找了周老师一趟。

有些事情，他必须提前规划好，不然到时候万一来个措手不及，一切可能功亏一篑。

那么，那小子的未来，就不好说会是什么样了。

特别是在海文英又给了他些新的信息，这便更促使他尽快做好准备。

“想拜托您关注一下他。很有冲劲，很聪明，只是可能因为从小父母不在身边，多少有点散漫贪玩，需要有个人一直盯着，但他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坐在周老师办公桌对面，鲜少说出这么多话的秦天成，眼神前所未有的真诚：“可惜我不能时时陪着，不然，我相信他一定也可以进入A大。”

周以俭笑得很是和煦：“你放心吧，我都看到了，好的苗子我当然巴不得收揽过来。他只要能把足球队带上冠军台，高考就一准没问题，我随时看着他，高三就把他要到我班里。”

“谢谢周老师！您知道，这所学校里，我最信任的就是您，所以除了您，我也不知道该找谁。”

“你是我教过的学生里最优秀的，你的眼光我不会怀疑，何况他的确表现很是突出。所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回去，有我在，他考不了差学校。”

“我个人认为他有能力去到A大或B大。”

“那这就得看他后面有多努力了。想考进顶尖学府，首先要内心有动力，其次再能收敛心性，找对学习方法。有些东西我可以帮可以教，可有些，就只能靠他自己。”周以俭笑着看秦天成，“这一点，相信你比谁都清楚。”

“嗯，我知道。总之，我就把他拜托给周老师了！”

“放心。”

告别周老师，秦天成来到操场边，坐在那张承载了很多过去的长椅上，看着空无一人的操场，他思绪翻飞，仿佛回到了一年前。

然后，循着某种看不见的轨迹，时光滑过冬秋夏春，撞开记忆大门，把两个小男孩拍画片的场景呈现在他面前。

他眼中带着笑意，看着旁边那个织着毛衣的身影，无比眷恋。

阳光依旧清冷，有凉风徐徐吹过，偶尔带起地上的落叶，飞舞向前；或者摇落枝头某一片，缓缓落在长椅上。

就这么独自坐了一节课的时间，他的神思才被下课铃声带回现实。

昨晚就跟那小子约好了，要一起去食堂重温一下高中伙食。

他起身，往教学楼方向走着，去等人。

“师哥！”

远远地，吕鹏飞挥着手臂叫他，引得无数女生看向他这边。

紧接着就是一声声压抑住的尖叫。

他就静静站在玉兰树下，外套敞开，双手大拇指勾住牛仔裤两侧前兜，长腿自然开立，一身的闲适画意。

吕鹏飞快步跑过来，在他眼前站定，晃了晃手里的饭盒：“走吧，去吃饭。”

“就你一个人？”他朝吕鹏飞身后瞧了一眼，没发现别人。

“肖琳一会儿过来。”

两个人说着话，往食堂方向走。

再次坐在一高食堂里，秦天成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他转头望了望，四周一片喧闹，一如几个月前的场景，似乎没有丝毫变化。

对上偷瞄过来的女生的目光，他淡然以对。那些女生便红了脸，低下头。

果然，一切如旧。

“哥，你生日快到了，今年有没想要的礼物？”

“没有。”

“那我总不能还是用一幅画来敷衍了事吧？”

“画就挺好的，我喜欢。”

“那我得想想，今年要画一张最特别的，18岁生日，不能随便了。”吕鹏飞夹起一块土豆放进嘴里，嚼嚼咽了，继续道，“可惜你不能多待几天，不然可以回爷爷奶奶那儿，给你好好庆个生。”

“他们年纪大了，能行尽量不麻烦他们。生日而已，不用在意。”

“你总是这样说。”

吃饭的中间，有几个球队的老队友纷纷过来打招呼，闲聊两句。

听说他下午要观战，孙阳更是兴奋起来：“就冲老队长在，咱哥儿几个下午这场准赢。”

“我在不在场，你们都照样赢。”秦天成说着，看了吕鹏飞一眼。

现在队里的氛围，明显比他在的时候更积极乐观，这多半是新队长的带队风格所致。

吃过午饭，秦天成一个人去了桃林。

这个季节的桃树，叶子依旧浓密，高处还有零星的果实点缀其中，给原本有些萧瑟的深秋增添了些许颜色。

秦天成背靠着树干，手里拿了本书翻阅着。

不多时，林雨菡姗姗而来。她低着头，走得很慢。

在距离秦天成大概两三米远的地方，林雨菡停住了脚，抬头看向他。

“那个，对不住啊，之前跟你提的要求有点过分，我觉得应该当面跟你道个歉。”秦天成语调有些艰涩，“毕竟，你们都还小，而且，我相信你也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的未来。”

“嗯，你不用多说，秦天成，我既然答应了，肯定就会守住承诺的。”林雨菡的眼神坚定地不容置疑。

这让他有些意外。

从前一直以为这女孩柔柔弱弱，却没想到那不过是个表相。

“今天约你来这儿，也是想做场戏，也希望你能理解。”

“我知道你的用意。”林雨菡咬了下嘴唇，最后还是说，“我没关系。”

“谢谢你！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林雨菡摇摇头，又点点头，没再说话。

两个人走出桃林的时候，就见吕鹏飞和一个女生在那里聊着什么。

那女生转头瞧见秦天成，一张脸立马红了起来，上前两步拉住林雨菡的胳膊，往外拽着走出一段距离，低声问了句什么，又回头看秦天成。

林雨菡似乎回答了一句。

那女生又回头瞧一眼，然后拉着林雨菡就往学校方向去了。

吕鹏飞等她俩走远了，才说：“哎，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个是林雨菡的表姐，估计是看到她出来，跟着过来想要进去，被我拦住一顿忽悠。”

“嗯，我们也没说什么。”秦天成倒不以为意。

那边林雨菡却被表姐胡雪莉拉着问东问西，非要她仔细说说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可任她怎么辩解，胡雪莉都不信，一直质问她是不是喜欢秦天成。

林雨菡急得涨红了脸，带着哭腔说：“我不喜欢他，他是我们班长的师哥，所以我们相熟些。”

胡雪莉终于不再胡搅蛮缠，改了语气道：“我也是为你好，我姨让我好好看着你，怕你被别人欺负了。”

这话却让林雨菡更加气恼，却苦于无法发泄，最后只是跑回班里座位，趴到桌子上低声啜泣起来。

幸而这个时候距离下午上课还早，班里同学多数在寝室，教室里只有两三个人，要不然，不定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正委屈着，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菡菡你怎么了？”是韩云翎的声音，“我从门口过，看你趴在这儿，是出什么事了吗？”

林雨菡眼睛里有泪，不好意思抬头，闷在胳膊窝里说：“我没事，就是想趴会儿。”

韩云翎轻轻拉起她胳膊：“走，跟我去外面溜溜。”

两个人挽着胳膊出了教室，来到教学楼前面，沿着花圃的外围慢慢走着。

俩女孩默契地谁也没有开口，就这么缓步转着圈。

花圃内，有各色菊瓣正自凋零着，隐隐似有淡淡的香气传来。

林雨菡情绪慢慢平稳，轻轻开了口，却也只是说了表姐疑心她的事情，并一再表示自己真没喜欢秦天成。

韩云翎轻轻拍拍她的胳膊：“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欢他。”

闺蜜的心事，韩云翎比谁都清楚，只是现在没必要说破。

“她爱怀疑让她怀疑去，你不用理她。多半是她自己喜欢人家，怕你跟她抢，才做出那样的举动。”

林雨菡咬了咬嘴唇：“可是我怕她回家跟我妈乱讲。”

“不用怕，这不有我呢，阿姨如果不信，我可以为你作证啊。”韩云翎摸了摸林雨菡的脸，“没事，啊！瞧这小脸，都哭皱了。”

“哪有。”林雨菡扭捏地轻轻转了下脸，却也没真的躲开。

“那，他们下午的比赛，你还去不？”

“是在最后两节课？那我可能去不了，我们第四节是班会。”

“那好吧，我就替你去了，反正我们是自习。”

两个人商量好，各自回了教室。

下午上课铃响时，秦天成径自去了陈教练的办公室。

陈教练说下午第二节给高一学生上课，便邀请他过去做示范，顺便帮着挑挑新队员。

秦天成自然义不容辞，跟着去了操场。

高一的新生，对秦天成并不了解，但都目睹了他昨天在演讲会的风采，于是一众男生女生都围着他，看他演示，听他讲解。

最后，他和陈教练不约而同都看上了其中两名男生，觉得是挺好的苗子，就拉着那俩又是一番演练。

那两个男生听说可以有机会加入校队，都兴奋地直叫“啊太棒了”。

三点半，第三职高队已经来到了操场上，反倒是主场的清水一高人还不齐。

有说是临近期中考试，老师们都不肯放人。

但比赛不能耽误，陈教练便遣了两个队员分头去叫。

总算在开始前人聚齐了。

这场比赛其实没什么悬念，职高队基本是送来给一高队虐的。

连他们教练都说：“我们就是来给你们铺路的。”

但毕竟是一场比赛，双方队员还是很敬业，大家在场上你来我往。

吕鹏飞更是把这次对战当成了一次练兵，提前和教练一起进行了排兵布阵。

他们打算改用最合适的队型，想尝试弥补老队员离队的缺失。

秦天成纯粹把自己当成个看客，比赛前一个字都没多说，让吕鹏飞完全自行作主。

事实证明，吕鹏飞的成长速度非常快，短短几个月，已经完全摸清了每个人的特点，并能轻松调配。

也难怪他这次回来，陈教练不停跟他夸那小子。

比赛进行到下半场的时候，观战的学生也多了起来。

其中有一些，还专门兼起了啦啦队员的工作。

“秦队长！”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秦天成把目光从场上移过去，心里不由突地一跳。

远远地，高高扎着马尾的韩云翎朝他招了招手。

跑近了，女孩问他：“你怎么不上场？”

秦天成不由失笑：“我？早已经离队了。”

“哦对，我怎么给忘了。”韩云翎大方地笑着又挥了挥手，“我去那边充当啦啦队员。”

秦天成也罕见地伸手挥了挥，然后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仿佛自己做了件什么了不得的事。

看着奔向场边的背影，他突然觉得，为了阻止那小子早恋做出的一切，如今好像有什么报应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