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禁忌物」可能是任何东西。物品,液体,气体,甚至是人类。”
“没有方便识别的方法吗?”
“有。第一种,利用其他的「禁忌物」。有一件禁忌物,被叫做‘警犬’。你只要拿着它,以你为中心的半径五米内,若是出现其他「禁忌物」,‘警犬’会发出警报并主动追逐「禁忌物」。”
“第二种呢?”
“「觉醒者」本身等级越高,与「禁忌物」之间的共鸣越强。”
回想与尖吻蝮的对话,鄢零基本可以确定三件事。
一,「觉醒者」、「使徒」与「禁忌物」三者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二,「觉醒者」有明确的等级差别。
三,「禁忌物」可为人所用。
按照第一点,只要足够接近,她应该也能感觉到「禁忌物」才对。
“阿零。”索菲娅·罗德兰打破她的沉思,“你害怕吗?”
此刻,两人正并肩而行,在飞空艇的乘客包厢层寻找「禁忌物」。
鄢零说:“有点吧。人类对死亡有种天然的恐惧,我当然也不例外。”
“我不是说这个!”大小姐的语速突然增快。
她停下脚步,偏头望过去。
“我是说……我是说……”索菲娅·罗德兰眼帘低垂,好似在犹豫要不要坦白,最后还是没有直接说出来,“一旦涉足禁忌,你以后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听得出大小姐话里有话,但鄢零最讨厌的事就是猜谜。
她现在也没心思琢磨大小姐话里的含义。
全身而退?她早就没有退路了。
“假如我有选择的话,我一定不会吃那颗土豆。”
“土豆?”大小姐的思绪一下被带偏。
自小在金雕玉砌中长大,大小姐对“土豆”这个名词感到陌生。
索菲娅·罗德兰努力回忆,隐约记起土豆好像是罗德兰公馆最低贱的下人才会食用的某种根茎类作物。
她没想到鄢零竟然如此贫穷!
鄢零再度开口,这次直接打断了索菲娅·罗德兰的对她贫苦过往的幻想:“这是最后一间了吧?”
“「不是」。”
不是,那就是「是」。
鄢零哭笑不得,自忖道:“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位大小姐为什么喜欢说反话。”
不过现在不是探索这个问题的时候。
如果她没记错,眼前这扇禁闭的门后是杂物间。
几个小时前,鄢零因醉酒走错路,曾一度路过这间杂物间。
当时屋内有个已经陷入幻境的船员,重复做着叠箱子的动作。
如今「使徒」已被困住,可「禁忌物」还没找到,「巢」依旧坚/挺,幻境还在继续影响着船上的乘客。
估计那个船员还在里头叠箱子呢。
“三,二,一。”
倒数三声,打开门。
意料之外的空无一人。
杂物间里的东西还在,船员不见了。
“你有没有闻到——”鄢零深吸几口空气,“这里有一股厚乳拿铁的味道?”
说完,她自己却迷惑了。
“为什么是厚乳拿铁?”她扪心自问,“为什么不是冰美式,不是焦糖玛奇朵,而是拿铁?还是厚乳拿铁……”
索菲娅·罗德兰闻言抬起鼻子,小猫似的轻嗅几下:“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
用天然咖啡豆手磨制成的咖啡,对普通平民来说是需要花光两三个月工资的奢侈品。可对罗德兰家的大小姐而言,不过是餐桌上一杯普通的饮品。
大小姐对咖啡的香气再熟悉不过了。
很快,鄢零又发现另一桩古怪的事——
架子的上层摆着一本纸页卷边发黄、约莫只有巴掌大小的笔记本。
“之前好像没有吧……”
她第一次经过杂物间,以为里面的船员患有精神病,吓得酒醒了九分,不仅路过时垫脚走得小心翼翼,还全程警惕密切关注杂物间里的动静。
鄢零清楚记得,当时架子是空的。
笔记是船员留下的?
来历不明,模样普通,很符合「禁忌物」的特征。
笔记本拿在手里没感觉到异常,为了进一步确认,鄢零把它递给了索菲娅·罗德兰。
对方接过,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
笔记本不是「禁忌物」。
“好吧,看来我们这边没有收获。”鄢零说着,顺手把笔记本别在腰上。
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
身为历史系的学生,在考古现场随时要掏出笔记本,又随时需要搭把手搬东西,往腰间塞东西对她来说比吃饭还自然。
两人刚走出杂物间,尖吻蝮和船长正好也从右侧走廊过来。
“他们找到「禁忌物」了。”索菲娅·罗德兰说。
鄢零也留意到,尖吻蝮的右手抓着一尊用红绳吊起来的小泥巴雕像。
那尊雕像的形象诡谲,难以描述,并非常见的神像。
随着他们一步步不断靠近,那几乎要被鄢零抛在脑后亵渎般的呓语,突然又在耳畔变得清晰起来。
……
锁上存放「禁忌物」的箱子,船长松了口气:“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
鄢零观察周围。
人工智能尚未复苏,她的光脑依旧连不上数据海,说明「巢」还存在。
看破她的担忧,船长解释道:“「巢」不是瞬间形成,也不会瞬间消失。”
“没错。”尖吻蝮肯定了这个说法,“现在是凌晨五点,距离阿尔法星还有两个半小时的航程。你们最好去睡一觉。”
最后这句话是对两个女生说的。
“先在隔壁包厢委屈一下。两个半小时,很快就会过去。”
也不等两人发表意见,尖吻蝮一手按住一个,把她们一起塞进包厢里,关门前还贴心地说了句晚安。
“我猜他们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谈。”索菲娅·罗德兰如是说道。
她并不挑剔,提裙坐在其中一张床上,掩嘴打了个哈欠。
折腾了一整个晚上,大小姐面有倦色。她很快入睡,猫咪似的蜷缩着,呼吸声很轻。
鄢零倒是很精神,没有丝毫困意。
「禁忌物」被锁上之后,她听见呓语的频率减少了很多。只要克制思绪不去追逐,那声音就像日常生活里的环境噪音一样,无足轻重。
“那个盒子,还有整个船长室,肯定存在某种特殊结构。”她想。
随后也躺下,盯着天花板整理思绪。
“「使徒」、「巢」、「禁忌物」……到底是怎么来的呢?某种病毒感染导致的?还有「觉醒者」,拥有异能的人类……未知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等光脑的链接恢复了,必须找时间好好查一查。”
她想起身上还带着那本古怪的笔记。
既然不是「禁忌物」,说明这东西是安全的。怀抱强烈的好奇心,她翻开笔记第一页——
“《飞空艇研发日志》”
“记录人:鲁卡·米勒”
“时间:第三纪元265年”
“地点:伽马星低谷镇飞空艇研发基地”
鄢零粗略看完前半段,笔记的主人事无巨细地记载了飞空艇项目从设立、集结人手,到正式动工的全过程。
如果笔记属实,那这位鲁卡·米勒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天才。
他不仅计算出了飞空艇的各项基础数据,还在短短一年内研发出最适合在宇宙中航行的金属。
正要掀开下一页,隔壁床上的人翻了个身。
“醒了?”
“嗯……”
听声音还迷糊呢。
鄢零没有再开口,以免彻底把她吵醒。
谁知大小姐并不领情,突然没由来地说了句:“你可以提出三个要求,不管是什么,罗德兰家族都会帮你实现。”
她轻笑:“你们的家族格言是有债必偿吗?”
一提到家族格言,索菲娅·罗德兰张口就来:“唯有金子永不背叛。”
这些格言基本都是家族的成立者定下的。
鄢零听后不由得点头:“老祖宗这么有远见,难怪你们家族能走到今天,成为三大贵族里最富有的一族。”
大小姐不置可否。
“你呢?”索菲娅·罗德兰侧躺着,用好奇的眼神凝视她,“你的皮肤很白,体内应该流淌着伊普西隆星的血液。”
确实,伊普西隆星原住民的基因显性特征是冷白皮。
鄢零假装熟稔地纠正道:“我们更习惯称它为酸雨星。”
“在交谈中使用星球的正式名称,是对其原住民的尊重。”大小姐认真且严肃地反驳。
比起拗口的官方称谓,鄢零更喜欢通俗易懂的民间俗称。
她没有和索菲娅·罗德兰争辩,尊重对方身为贵族独有的小坚持。
大小姐半是请求半是命令地说:“和我讲讲你过去的故事吧。”
见她缩在被窝里的可爱模样,鄢零又萌生出想逗一逗她的念头:“我的过去有三个版本,你想听哪一个?”
“有什么区别?”鱼儿上钩了。
“第一版充满了家长里短,主要讲述一个单亲妈妈和她叛逆的女儿。第二版是长达十年的求生之路,故事的三分之二内容都是一个人在冒险。至于第三版——”
大小姐迫不及待:“我想听第一版。”
鄢零合上笔记,用不紧不慢的语速道出那段尘封的回忆。
故事不长,十九年的时光一瞬而过,一切过往在某次考古行动中戛然而止。
“后来呢?”
“没有后来啊。”
她浅笑,笑中带着几分旁人难以察觉的苦涩。
后来她穿越到丧尸末日,度过十年时光,又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里。
呵,说出去谁信啊。
索菲娅·罗德兰眯起眼睛,以为鄢零是不愿意继续为她讲故事,于是不大高兴地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鄢零只当她睡了,没有哄,重新翻开笔记。
一张薄薄的信纸从笔记的夹缝中掉落,飘到地上。
由于年代太过久远,夹的时间太长,信纸变得透明且笔挺。
以至于鄢零弯腰去捡时,不得不提醒自己要特别小心,千万别把信纸弄碎了。
手离信纸只有几毫米,她的动作和呼吸同时停滞。
信的开头并不特别,和所有信件一样用了标准格式问候收信人:“亲爱的鲁卡……”
真正让她心肺停止的,是信上使用的文字。
不是联邦通用语,更不是某个行星的专用文字。而是她从小写到大,也是现实世界中最古老的文字之一——
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