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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恶鬼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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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绛犹豫了两秒,小心翼翼地把脸往上放,但不敢真的贴上去,只有鼻尖虚虚地抵住了。

薛白聿直接把她的脑袋往怀里按,她的脸整个跌了进去。

“唔……”林如绛微弱地哼哼了两声。

“怎么了?”

“稍微有点撞到眼睛了,不过还好……”

薛白聿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亲了亲她的发顶,淡淡的树莓味萦绕在鼻尖,让人想用牙齿衔着,轻轻咬一口。

“那个、能给我几张餐巾纸吗?”林如绛突然支支吾吾地说。

薛白聿不明所以,抽了几张递给她。

等她抬起头来,才看到她鼻子里塞着的纸巾已经被血染红了。

薛白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捧住她的脸,“别仰头,容易回流。”又轻轻帮她捏住鼻翼止血。

“只是上火而已。”林如绛委屈地眨着眼,嘴里嘀嘀咕咕,但因为被捏着鼻子声音有点像小鸭子。

薛白聿笑得更大声了。

一点小小的插曲很快就止住了。

薛白聿特地上楼把自己的牙刷牙杯取了下来,和林如绛挤在一个台盆前洗漱,听她“咕噜咕噜”地漱口,满嘴牙膏沫不忘透过镜子瞄她几眼。

吃早饭的时候,林如绛终于忍不住问她到底怎么了,从昨晚开始就有点奇怪。

她只是推了一杯金银花茶到林如绛手边,说这是降火的。

“嗯嗯,有点上火。”林如绛莫名重复了一遍。

薛白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从来没把阿绛往这方面想过。

“阿绛,你流鼻血不会是因为埋……”

“不是!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林如绛大声反驳,气鼓鼓地开着轮椅跑进厨房里。

她从烤面包机里带了两片金黄的吐司和一小盒黄油递给薛白聿。

又从冰箱里端出了一份提拉米苏,装进白瓷碟子里,摆在自己跟前,一勺一勺地吃起来。

“这是昨天晚上的提拉米苏?”薛白聿一面问,一面把黄油在吐司上抹匀。

林如绛咽下一口,点点头:“昨晚忘记吃了。”

“放了一晚上,没坏吧。”薛白聿站起身,“让我尝尝。”

她走到林如绛身边俯下身,握住她的手挖了一勺提拉米苏送到嘴里。

品味了一会儿,她点评道:“冷藏之后,朗姆酒和可可的口感更丰富更醇厚了”

说着,她就着林如绛的手又尝了几口,心里想的其实是间接接吻怎么也不嫌多。

“这家店用的马斯卡彭口感和以前好像不一样。”薛白聿舔了舔嘴唇,“比以前更好吃了。”

“原来你真的喜欢吃提拉米苏呀,我还以为你随口哄我的。”林如绛小声地说,抽回了被薛白聿握着的右手。

“有些用蛋糕胚做的巧克力咖啡蛋糕也好意思叫提拉米苏。”薛白聿吐槽。

林如绛收回的手在半空停住了,又径直伸出去,同薛白聿的手握了握,一脸的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薛白聿挠了挠林如绛软乎乎的手心。

当初她可是陪着某人吃遍了整座城市的甜品店,这家店三年后她再去的时候老板甚至还对她有印象。

“等等,怎么只剩一半了。”林如绛回过神,瞪着碟子里只剩半份的提拉米苏。

薛白聿心虚地看向窗外,这天万里无云,阳光透过玻璃扑进来,满室亮堂。

吃过早饭,林如绛抱着白玉给它剪指甲,薛白聿坐在一旁也给自己哒哒哒地剪指甲。

最近她的指甲长得尤其快,才过去几天,左手的红色美甲根部已经长出了白粉色的指甲和月牙。

旁边的白玉一个劲儿地嗷呜嗷呜叫唤,每剪一节指甲都要挣扎一下。

林如绛一面剪,一面讲些好话安抚小猫,左一个乖宝宝,右一个好孩子,时不时停下来摸摸猫咪毛茸茸的肚皮。

薛白聿在旁边总觉得格格不入,怕又被猫来一爪子,蔫蔫的,身体向下滑去。

不知怎的,脑袋枕到了林如绛肩膀上。

她正打算爬起来,林如绛先扭头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又把头扭回去了。

薛白聿欢欣鼓舞,把这当作默认,靠在她肩头闭目养神,细细梳理着昨夜的事。

那个自称魔女的家伙真的可信吗?

杀了嘉澍,阿绛的身体真的会好转吗?

阿绛会接受一个杀了她朋友的人吗?

她的答案都是否定,明祺鸣隐瞒了部分事实,这让她很不安。

魔女的魔,不一定是魔法的魔,也可能是魔鬼的魔。

很快她意识到,明祺鸣给她下了一种致命的暗示,一种病态的观念刻印进了她脑中。

“不喜欢的人、会抢走阿绛的人,杀掉就好了。”

可怕的地方在于,哪怕她现在不认同,这种观念也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她、侵蚀她。

她只能反复告诫自己,还远没有沦落到无路可走的地步,如果真有那一天,再动手也不迟。

这是风险最小、收益最高的办法。

她侧了侧脑袋,在林如绛肩上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眼睛略略眯开一条缝。

隐隐约约瞧见林如绛在手机上搜索着什么。

薛白聿稍一把眼睛撇过去,林如绛就把屏幕牢牢捂住,还用手推了推她。

“快点起来,我肩膀都麻了。”

等薛白聿不情不愿地坐直了身子,她把手机倒扣在大腿上,凑过来问:“你今天怎么这么黏人?是易感期到了吗?”

“我有很多抑制贴,你要用吗?”林如绛指指自己的后脖子。

“不用,我没事。”

“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真的没事。”薛白聿扯出一个笑。

“是我昨天说的话伤到你了吗?我们不在谈恋爱那句,我说完你就生气地走了。”林如绛双手合十,低下头,“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没事,我不在意这个。”薛白聿嘴上这么说。

“我暂时还没办法回应你的心意,这是实话。”林如绛的声音顿了顿,“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逃婚的。既然你按约定的替我家里还了债,我就会遵守诺言和你结婚的。”

“我会在婚礼前的这三个月里,或者结婚以后,努力喜欢上你的。”林如绛郑重地说。

“就不能说几句哄我的话吗?”薛白聿往后仰,盯着天花板,“阿绛,你太坦诚了,有的时候,人并不想听实话。”

“哦……”林如绛懵懵地应了一声。

薛白聿苦笑:“开玩笑的,每天能看到你,我就很开心了。”

“别这样,这样也太可怜了。”林如绛看向她,“在我喜欢上你之前,你别对我这么好了,我总觉得亏欠你,这样对你不公平。”

对她不公平?薛白聿心里一震。

她现在可是用着陆定安的身体,怎么能对这种欺负人的alpha讲公平?

“谁能把人心挖出来称一称?”薛白聿定定地看着她,“出五十万,买你来结婚,就公平了吗?”

林如绛睁大了眼,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沉默良久,她别开头,颤抖着嘴唇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这场交易是值得的。”

薛白聿只觉得脑子嗡嗡地响。

不后悔?值得?

如果林如绛觉得值得,那么想救她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林绛觉得值得,然后她死了。

半年都没有活过。

就是这样的下场。

她知道林如绛没得选,不能让家里背上无力偿还的贷款,但她怎么能毫不在意地接受被卖掉的命运?

被卖了还傻乎乎帮买主省钱,拉着脖子上的项圈说您不用爱我啦,我不值那么多的。

这个笨蛋,在心疼别人之前,就不能先可怜可怜她自己吗?

“我明白这对你不公平,是我乘人之危,用钱把你绑在身边,所以我想补偿你。”薛白聿沉声道。

“如果你想补偿我,当初开一个更高的价格不是更好吗?换一个问心无愧。”林如绛反问。

更高的价钱?

要多少钱才能买回一条人命?

“拜托,不要这样。”薛白聿把脸埋进手心里,声音嘶哑,“不要把自己说成一个明码标价的商品。”

“对不起。”林如绛垂下眼。

“你永远不需要向我道歉。”

薛白聿红着眼眶,悲哀地看着林如绛,“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觉得你值得一切,想给你很多很多的好东西和更多更多的爱,希望你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知道了。”林如绛缓缓点了点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

薛白聿的四肢忽然涌起一股气力,一把把林如绛揽进怀里,用双臂紧紧箍住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不要再欺骗你自己了,你根本不想和我结婚吧。”

“你一遍遍地强调结婚,把恋爱和结婚划分得那么开,其实只是在说服你自己,告诉自己这是公平的,这是划算的,这是我做出的选择。”

“我……”林如绛张了张嘴,没有声音。

薛白聿一只手锁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似有似无地擦过她后颈上的腺体,她的身体绷紧了。

“我是个性格很糟糕的人。你搬过来那天,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了,那是唯一的机会。”薛白聿说。

“现在你再想走,我都不会放开你了。”

“即使你死了,我也会化成厉鬼把你拉回来,牺牲其他人也无所谓。”

林如绛愣住了,机械般抬手回抱住薛白聿,眼底翻腾着浪潮,渐渐蒙上一层雾气。

她的嘴唇嗫嚅着,刚吐出一个气音,又死死咬住下嘴唇。

所有的话被她咽回喉咙里,言辞锋利,不经意间割伤了喉管,辛辣辣、火燎燎的痛楚升起,赤红的血汩汩涌出,像在饮自己的血。

她没能反驳薛白聿。

但她还可以逃避。

这是薛白聿今晚最后一次见到林如绛。

吃过晚饭,林如绛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薛白聿在客厅守到后半夜,她都没有出来,关了灯,门缝底下一点光也没有渗出来。

薛白聿踏着斜斜的影子踩上楼梯,不知道隔着一层墙壁,房间里的人缩在被子里颤抖着把脸埋进枕头里,留下一枕湿意。

第二天薛白聿喊人起床喊了个空。

分明上午没有课,林如绛还是早早地去了学校。

她生自己气了,薛白聿心里忐忑,把林如绛床上的小熊猫玩偶当成林如绛本人,替它垫好枕头,盖好被子,柔声哄了几句,当做排练。

过了半晌又觉得自己幼稚,被四仰八叉躺着嚼猫粮的白玉喵呜喵呜嘲笑了几句,气不过,出去打了个电话。

装门师傅对着林如绛房间的门一阵摆弄,薛白聿在旁边盯着,突然听到了门铃声。

打开门,是快递,快递单上写着朗姆酒,下单人是林如绛。

阿绛买酒做什么?砸她脑袋吗?薛白聿满心疑惑地签收了。

她最近是完全不敢碰酒了,更不敢让林如绛碰酒,两个酒后失态的人凑到一起,事件就升级为酒后失控了。

傍晚,林如绛回来了,抱着白玉捧着书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嘴里念叨着什么。

讲着讲着,她的手摸进了茶几下抽屉里的什锦糖罐里,一会儿偷一颗,一会儿偷一颗,嚼嚼嚼,脸颊鼓囊囊。

她今天扎了个低低的双丸子头,有些稚气,看表情也像个没有隔夜仇的小孩子,一会儿打个哈欠,一会儿揉揉眼睛,昨天的争吵好像统统没有发生过。

于是薛白聿也壮起胆子,若无其事地凑过去搭话。

“在吃什么?”

林如绛冷不丁一激灵,把抽屉砰的一声合上,宣称:“我吃过药了,这是我应得的。”

“没有不让你吃,我就是想说一声,你买的酒到了,我放在酒柜了。”薛白聿道。

“哦,好。”

“还有,我给你房间的门开了个猫门。”

“知道了,谢谢。”

“你在给猫念什么?”

林如绛“啪”地把书一合,封面上写着“算法竞赛入门经典”。

“有人来找我做竞赛辅导,刚好也快到找暑期实习的时候了,复习一下。”她解释道。

“这样啊,可猫又听不懂。”薛白聿状似不经意地在她旁边坐下。

“猫猫助教正在陪我备课。”林如绛握着山竹一样的猫爪上下摇了摇,“白玉,是不是呀?”

薛白聿没过脑子,下意识“喵”了一声。

林如绛一脸纳罕地看向她:“你喵什么?”

她尴尬地移开眼:“不是,我是说我听得懂,讲给猫不如讲给我听吧。”

“不要。”林如绛翻回到刚才看的那页,一目十行地扫过,“你肯定在动什么歪脑筋。”

薛白聿摊摊手,估摸着昨天吵架这事应该是翻篇了,心情不错,跑去酒柜给自己倒了杯苏打水,坐在岛台边边喝边复盘。

昨天她太情绪化了,被明祺鸣的事弄得心里乱糟糟,讲话也不管不顾,怎么能说把阿绛买来结婚那样的混账话?

还有后面的“恶鬼宣言”,现在想想,也太羞耻了……

深刻反省,绝不再犯。

薛白聿拍拍自己的脸,望着林如绛靠在沙发上的一小团身影,配着窗外玫瑰色的晚霞,忽然从这样的瞬间感受到一种荒谬的幸福。

如果阿绛能转回头看她一眼,那简直是奇迹。

“明天你能留出晚上的两个小时给我吗?”林如绛突然扭过头问。

薛白聿差点打翻手里的高脚杯,手忙脚乱放下杯子说道:“只有你开口,我都是有空的。具体是什么事?”

“明天你就知道了。”林如绛卖关子。

薛白聿瞥一眼日期,明天是四月一号。

愚人节,阿绛打算做什么?

深更半夜,她想这事想得思维活跃,睡不着,隐隐约约听到楼下有动静。

难不成是明祺鸣那家伙又擅闯民宅?

她披上外套趴在二楼栏杆向下望,什么也没有,索性掏出手机给明祺鸣发消息。

隔了很久,对面才回一句:“忙着撸猫呢。”后面弹出来一连串她和她家那只米努特的照片,那只猫似乎不是很情愿,爪子快要招呼到人脸上去了。

薛白聿颇无语,也想发张照片回敬。

打开相册,却发现里面全都是林如绛的单人照。

啃火龙果啃得满嘴紫的,枕着手臂睡午觉睡到脸上留红印子的,还有一张绝对不能被林如绛本人看到的。

一张她和林如绛的合照都没有。

悲从中来,她打开画板,用手指画了俩四肢健全、形神兼备的火柴人出来。

左边的是她自己,在眼角点一颗泪痣;右边的是阿绛,用红色抹一抹头发。

完美,点击发送,回去睡觉!薛白聿转身回了房间。

听到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躲在酒柜旁边的林如绛战战兢兢地探出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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