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绿轻轻地“啧”了一声，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接下来的一周里，她几乎成了薛白聿和林如绛之间的纽带。

起因是嘉澍的消息。林如绛过了一晚上才收到嘉澍的回复，说这几天不太有空，下周才能来家里和她们面谈。

薛白聿深知她大概是在和明祺鸣谈判，或者缠斗，所以脱不开身，便光明正大地享受这段和林如绛独处的日子。

独处，指两个人各自独处。

明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两个人却过上了不相见的日子。这座房子像是一座旋转门，她们被困在不同的格子里。

薛白聿求和的意愿比天大，林如绛一味地视而不见，她忙得很。

白天，林如绛大部分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试，偶尔做点甜品，薛白聿看着她做的提拉米苏渐渐有了提拉米苏的雏形，却尝不到一点。

薛白聿幽怨地坐在吧台边喝闷茶，本来还指望着能借着喂猫的由头和林如绛讲几句话，但林如绛对她视若无睹，不管她怎么提升自己的存在感，端茶送水、或是买些甜品诱惑，林如绛都无动于衷，也不过问她手上多出来的紫宝石戒指，甚至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林如绛也不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简直铁了心把她当空气人。

好在她还有个盟友，沈绿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聪明的小猫绿宝策反了白玉，两只猫凑在一起鬼头鬼脑 ，偶尔就给她们制造一些的机会。

林如绛心如磐石，白天开不出门道，她们就开夜晚的门。

深夜，薛白聿悄悄拜托绿宝替她开门，才能半夜溜进去见见林如绛，不敢留太久，怕留下信息素被她察觉。

明明是在自己家，见自己的未婚妻，却像个小偷一样。

绿宝好猫做到底，她走后还帮她掩盖气味。

但盟友毕竟是只猫，猫的脑回路不太稳定，有时候撮合她们的场合就比较微妙。

最离谱的一次，绿宝踩了一脚巧克力，咖啡色的脚印步步生花，一路进了浴室，薛白聿怕它舔到巧克力猫生暴毙，急匆匆跟进去捉它，就看到猫在扒拉淋浴间的门，卖力伸着两只短腿向里推。

——可这门是向外开的。

薛白聿正想嘲笑她，突然被泼了一头水。

转头一看，林如绛正泡在浴缸里撑着双臂仰面向外倒，面色不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你给我出去！”

被厉言厉色赶了，薛白聿耷拉着脸，一面向外走，一面还能听到林如绛嘬嘬嘬地招呼小猫过去。

这才后知后觉，这个不靠谱的队友好像只是想和它的姐姐一起洗澡。

薛白聿苦闷地呷一口茶，入喉皆是苦涩。

隔了一会儿，林如绛从浴室出来了，蒙着水珠，让人想起夏日里冰镇的汽水，呲地一小声，升起一小阵白雾，冒出气泡。

可薛白聿不小心扯断了拉环——她不理她了，只闷头用猫条奖励两只听话或者不听话的小猫，半个眼神也不施舍给她，那么这个春天都要熬不过去了。

薛白聿把手臂叠在厨房的吧台上，下巴埋进去，两只眼睛直愣愣地、不加掩饰地偷看林如绛。

沙发上，两只猫崽子赖在主人的怀里，高一些的白玉一爪子按住了矮墩墩的绿宝脑袋，舌头一卷一卷，吸着林如绛手里的三文鱼猫条。

抢输了的绿宝直接翻开肚皮撒娇，嘤嘤嘤地叫着。

为什么我不是猫，撒撒娇就能被原谅……薛白聿看得好委屈。

嘬嘬嘬几声，林如绛挨个亲了两只小猫几下，薛白聿心里更不平衡了，细数着两小只的罪行，一个和自己同名，地位却天差地别；一个和自己同物种，现在却高高兴兴当着猫撒娇成性。

可恶！

这么下去，自己只有变成小熊猫才能力挽狂澜了……

薛白聿胡乱想着，突然呆住了，因为林如绛从两只猫中间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淡淡的，仿佛相隔得太远，望过来看不清她的脸似的。她却觉得与林如绛的距离蓦然被拉近了。

这或许是个信号！

薛白聿正欲起身，林如绛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回房间了，两只猫跟在她的轮椅后边，一扭一扭地进门了。

薛白聿朝腿短跑得慢的那一只喊了一声，绿宝折过头睨了她一眼，抖抖毛扭回头走了，气得她决定明天要征用它蓬松的大尾巴为拖把一号。

深更半夜，独守空床，薛白聿听到有什么东西叭叭地扑着门。

不用开门都知道是谁。

林如绛上不来二楼，白玉整天除了吃和睡就是黏着主人，简直目中无人，只有拖把一号乐意屈尊纡贵，可怜可怜她这个“局外人”。

薛白聿摘下手上的戒指，摆在猫面前。

绿宝衔起戒指，尾巴一颠一颠地跑进了衣帽间。

不一会儿，一个银发绿眸的女孩走了出来，身上是一条分外眼熟的红格裙。

薛白聿不禁睁大了眼，那是她偷偷从林如绛衣柜里拿出来的，尽管上面残留的信息素已经淡到快闻不到了，但她还是一阵气闷道：“你——”

“嫂子，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我姐这么生气啊？”沈绿吐吐舌头，开口就问。

“嫂子”这个称呼总能把薛白聿哄得心花怒放，来自阿绛妹妹的承认让她有种被认可、祝福的错觉，心下火去了一半。

沈绿继续说：“她抱着两只小猫都睡不好，总是半夜惊醒，嘀咕你两句再睡。”

“她怎么说我的？”薛白聿问。

“说你是流/氓、变/态。”

薛白聿尴尬地眨眨眼。

“那她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哪里都不舒服。”沈绿说，“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我凑近一看，原来是晕过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摇也摇不醒，吓死我了。”

“什么？”薛白聿一下紧张起来。

“而且那天晚上，还出现了一个黑影，有一个人那么高。”沈绿用手比划着。

薛白聿慢慢地回想起来，前几次阿绛昏迷，似乎也都出现过那个黑影。

“你知道那个黑影是什么吗？”她问。

沈绿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怕它对我姐做什么，我就扑过去，她身边特别冷，冷得我好像要死掉了，但我还是坚持扑她，把她扑走了。”

薛白聿在沙发上坐下，心里思忖着，嘉澍和明祺鸣彼此敌对，但这个黑影似乎只冲林如绛而来，或许黑影才是影响林如绛身体状况的关键。

有林如绛在身边，她可以和嘉澍坐下聊聊；有戒指和沈绿做筹码，她也可以和明祺鸣谈谈。

但这个黑影……

薛白聿低头看向沈绿手上的紫宝石戒指，光芒闪烁，时亮时暗。

“戒指在发烫。”沈绿突然说。

_

另一边，战斗正酣。

嘉澍踮着脚尖，稳稳当当停在满是弹孔的路灯上。

灯光明明暗暗，她的面容罩在黑暗里晦暗不明，两只透亮的眼死死盯着地面上的紫发女人。

那人笑容不减，带着挑衅。

嘉澍随手用手中的长刀挽了个剑花，反光的刀刃撕裂空气，振振作响。

这柄刀其实她用得不太顺手，可林如绛不在身边，只能将就着用。

“这也是你送过来的人哦，好像是叫……唐尧，对吧。”嘉澍向明祺鸣扬了扬手里的刀。

“那又怎样？”明祺鸣不紧不慢地换了个弹夹。

这人打起架来也拿腔作调，哥特裙裙摆不乱，用的是最老式的左轮手枪，轮盘只能装载六颗子弹，连发性能差得嘉澍都有些微妙的不爽。

嘉澍皱皱眉：“你什么时候能停下你那无聊的暗杀行为，每个月都派几个人过来，有完没完？”

“直到杀掉你为止，都不算完。”明祺鸣眼神一凛，笑意更深，“这次我可是派了个你的天敌来哦。”

“天敌？我哪里有天敌，这个虚构的世界里还有比我更超规格的存在吗？”嘉澍哂笑着，眼底密密麻麻结满了蛛网般的冷漠，“我只想和阿绛在一起而已，全都被你毁了。一夕之间，我就成了她妹妹，这些全部、全部是你的错。”

“那不过是一次失败的实验，”明祺鸣捏着鼻子，像是闻到一股恶臭，“你是我最失败的造物，当然要销毁了，越快越好。”

低头抚掉裙摆上银白色的猫毛，她微一愣神，终于丢掉了那把过时的左轮手枪，脑中高速构想出图纸，随手从空气中掏出一把汤姆逊冲锋枪，毫不犹豫地拉开保险栓。

弹幕如雨，硝烟味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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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绿还在喋喋不休。

“白玉那只笨猫就知道睡觉，出事了又派不上用场，呼呼呼在那睡觉，脸都睡肿了，好讨厌这样的废柴同事！”

同名的薛白聿噎了一下，眼前的人骂得起劲，浑然不觉。

“天天抢我猫条，还老是打我，就仗着自己腿长，呵！”

“毕竟你是矮脚。”薛白聿接话，话刚出口，就收获了一个锋利的眼刀。

“对了，你能不能让我姐买几根鱼油猫条，我不喜欢吃三文鱼。”沈绿凑过来问，眼里冒着星星。

薛白聿刚想应下，就看到沈绿自觉捂住了嘴。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还没和好来着。”沈绿拱拱薛白聿的手肘，一脸揶揄，“不是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嫂子，你努努力。”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骂变/态啊……”薛白聿嘴角抽了抽，“猫果然还是得绝/育，不然就会多嘴。”

沈绿不说话了，缩缩脖子盯着自己的手当缩头乌龟。

薛白聿好笑地看她一眼，指指她手上的戒指，“你对这个宝石了解多少？”

沈绿摘下戒指举过头顶，透过灯光的紫宝石流光溢彩。

“据我观察，这枚戒指里应该存储了明祺的部分力量，她平时戒指不离手的。”

“……我有个问题，”薛白聿打断她，“为什么你要喊她明祺，她不是叫明祺鸣吗？”

“这么叫比较顺口。”沈绿无辜地眨眨眼。

“那你拿走了戒指，留她一个人和嘉澍打，不怕害了她？”

“我巴不得早点离开她呢，这个大骗子。”沈绿义愤填膺，对着空气砸出一拳。

“那我就放心了。”薛白聿跷起二郎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你说这里存放了明祺鸣的部分力量，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这个戒指，离开这个世界，回到现实？”

沈绿沉默片刻，“应该是可以的，但我不知道用法。”

“那就来试试吧。”薛白聿轻声说，“我想把阿绛带回现实，远离嘉澍和明祺鸣那两个纷争源，也远离这个危险的世界。”

心里默念着这个心愿，她转了转戒指托上的紫宝石。

果然没转动，她笑了笑，却突然感觉一阵热流从指尖灌入。

白光大盛，很快吞没了她。

不久之后，房间里再次归于平静，空荡荡的，只剩下沈绿一个人。

“嫂子——”

“路定安——你还在吗？”

房间里回荡着回声，但没人回答她。

沈绿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