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他们一行人离开的那天，刘先生临时有事，因此只有刘恬送他们去机场。

其实无论是苏言还是钟柢都一再说过不需要刘恬送他们去机场，但是刘恬十分坚决，苏言想了想也许下一次的见面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还是让她送了。

钟柢和罗秉生先进了候机厅，苏言还和刘恬在外面。

苏言望着刘恬，笑了笑，“其实我原本有些话是想要对你说的，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已经用行动给了我答案。所以那些话，好像也没有什么说的必要了。”

刘恬望着他，笑了起来，她道：“这算什么？寒洲老师，是来自于我们自由职业者互助联盟的鼓励吗？”

苏言也笑，只是他的神情略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度过一生，或许是最不容易后悔的一种选择。祝你好运。”

“嗯。”

刘恬点点头。

这时候机场里已经响起了催促登机的声音，苏言也必须得进去了。

刘恬望着他转身欲走，连忙道：“寒洲老师，我真心的祝福你和钟先生。还有，在你们没有公开之前，我不会说出去的。”

苏言原本扭头听着广播，突然听到刘恬的话之后，连忙转过头来，哭笑不得的望着她。

“虽然我发自内心的想接受那你的祝福，但是我和他......”

只是一个并没有提及姓名的代词，苏言都觉得自己像是含着一颗甜度超高的糖果在嘴里，那甜蜜的滋味飞快地从舌尖传到胃部，乃至快速地流淌在全身的血液里。

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神情可能有些傻气，苏言略略整理了表情，继续道：“我和他还没有到那一步。”

刘恬一脸揶揄地望着他，显然是有些不相信。

苏言以手握拳抵在唇边，假咳了两声，道：“但是我会努力的。”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广播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真的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两人都向对方挥起了手，以作告别。

苏言走进VIP候机厅时，里头除了罗秉生和钟柢之外，没有其他人。

苏言弯着眉眼，主动坐到了钟柢身边。

钟柢原本在看书，见他过来了，就把书阖上，抬眼望着苏言。

苏言笑着低声问他：“腿疼不疼？”

在得到钟柢否定的回答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大了。

***

苏言回到B市之后，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将这趟Q市之行的花灯非遗展示剪辑成视频，再上传到狸花APP上。

他的这则花灯视频一经上传之后，马上就惹得了许多人的关注。

视频制作精美，很好的展示了花灯制作的过程和其他与之相关的习俗，引得原本就对非物质文化非常感兴趣的人对他的这则视频大家赞赏。

在弹幕区里，纷纷刷着“过年了！”这样的词语，苏言看出大家这么喜欢，心里也很满意。

后来由于刷的弹幕实在太多了，都让苏言看不清楚视频里的内容了，他才将弹幕关上了，然后自己在狸花APP上独自欣赏着被上传后的视频。

因此，苏言也就没来得及看见弹幕里有不少的人都对他手里拎着的那盏蓝色灯笼很好奇。

有人说，寒洲老师拎着的灯笼很特别。

也有人说，这也是在刘记订做的花灯吗？

苏言在视频的一开始就交代了拍摄的地点——刘记工作室。

不少人赞叹道，花灯精美，格外特别等等。

但也有Q市当地的人在弹幕里疑问，寒洲老师拎着的这盏灯笼不像是刘记的风格。

也有懂行的花灯制作人评论，这盏蓝色的花灯乍看精美，但是细看却能发现有许多瑕疵，不像是一个做工精湛的老手艺人的作品。

有苏言的粉丝刷到这个，福至心灵的明白过来这盏蓝色灯笼恐怕是苏言自己做的。

如果是他自己做的，这段时间又要拍摄素材，还能制作出一个这么别出心裁的灯笼来，那真是十分难得了。

弹幕里赞美声一片，却颤颤巍巍地冒出来一群吃瓜群众。

会不会这盏蓝色的灯笼是寒洲老师亲手做来送给别人的呢？

毕竟视频里他望着那盏蓝色灯笼的目光实在算不上清白呀？

这种假设仿佛投入湖面的石子一样，立即在观看视频的大军中引起了广泛的谈论。

对哦，寒洲老师那副眉眼里含着春水的模样，真的很像替心上人准备礼物时的样子诶。

哇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能够得到寒洲老师的青睐？

呜呜，我失恋了！

弹幕后来朝着这两个方向快速狂奔，直到后面绕城放灯的环节出来，视频里才重新出现一片惊叹般地“哇！好美啊！”

“花灯YYDS！”

“非遗YYDS！”

这则视频的热度继续飙升，直接冲上了狸花APP的实时观看榜第一位。

每一位选择主动接收狸花APP消息弹出提醒的用户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了关于苏言这则视频的推荐，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将苏言设为特别关注的江显。

江显将视频点开，怀着一种扭曲，羡慕，愤恨的情绪将它看完了。

看完了之后，江显右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机，直到将自己的手心都握的生疼之后才缓缓地松开。

江显重新滑开手机的界面，径直给一个人打了一通电话。

“上次让你问的入股狸花APP的事怎么样了？”

“什么，对方还没有回复？这都多久了？有两个周了吧？你们的办事效率未免也太低了吧？”

“等......让我等.......”

江显将手机从耳边挪开，拿到自己眼前，好让自己看清通话界面里显示的这个人的姓名。

他心想，这么低的办事效率，干脆告诉人事把这帮人开除算了。

“江少，江少.....”

对面的声音突然大声起来，像是意识到听筒另一边的江显并没有在听一样。

江显将手机重新放到耳边，不耐烦地道：“说。”

“额......狸花APP那边刚回复了，说.....”

“说什么？”

“说不接受投资。”

“哈？”

江显都气笑了。

“不接受投资？他们知道我是谁吗？”

听筒里的声音毕恭毕敬地道：“我们一开始就告知了他们的，他们应该是知道的。我们查了一下，狸花APP确实除了几个创始人共同持股之外，没有其他的外来投资。”

“呵！”

江显冷哼一声，然后又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接受我们的投资？”

这次换成听筒里头的人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对方才道：“狸花APP这种情况也不少见，有一些公司不太希望决策受到太多因素的干扰，确实不会选择接受投资。狸花APP就是属于这种情况。其实狸花APP虽然用户黏性很高，但是受众群体远不如其他几个直播平台那样广泛，我们的投资完全也可以考虑其他......”

“嘟嘟嘟.....”

对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江显就已经气愤地挂断了电话。

废物，一群废物。

他必须要将这帮人开除掉。

江显将手机丢到一边，坐在办公椅里兀自生着气。

不一会儿林兰电话打来，告诉他江卓回国了，叫他一会儿回去吃晚饭。

江显阴着脸答应了。

等电话一挂断，他整个人烦躁的想将办公室里的所有东西都摔碎。

江卓明明看不起他，而他却还要为了欢迎对方回家而不得不回去陪着吃一顿晚饭。

真是憋屈啊。

而且江卓回来了，这栋江家集团的大厦真正的主人回来了，自己又重新变成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了。

不管江显有多么的抗拒，晚上六点半的时候，他准时出现在了江家的餐厅。

用餐时的氛围还是一如既往的压抑和沉闷，每个人都仿佛是戴着面具的人偶，没有表情，也不发出任何声音。

终于，在一片静穆中，江卓做了那个率先打破沉默的人。

他望着江显道：“听说你最近在和投资部的人接洽狸花APP？”

江显猛地被他吓了一跳，拿着叉子的那只手一抖，银叉在餐盘里发出哐当的清脆声响。

“是.......大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江卓道：“你让他们开始接触狸花APP的那天。”

江显低着头，怨毒的想着，看来投资部的那帮人表面上对自己恭恭敬敬，转头却把自己的情况全部告诉了江卓。

倒真是一群忠心耿耿的狗。

江卓见江显不说话，于是继续道：“狸花不接受投资是对的，他们的核心用户与其他直播APP的不同。接受了投资后，难免会为了抢占市场而失去自己的特色。到了后面就会演变成纯粹是资本的战争。”

江显听着江卓的言论，感觉到仿佛对方是在用一条涂满了剧毒的鞭子在自己的脸上反复不停地抽来抽去，直到把自己抽的面目全非，才肯罢休。

他心中的那股愤怒渐渐压抑不住，想要反击，想要做点什么，将自己从这种凄惨的境地里解脱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起上次在书房外偷听到的江承业和江卓的对话。

是了，江承业讨厌苏言。

想到这里，江显突然笑了起来。

他抬起头来，装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对着江卓和江承业道：“大哥说的对，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我原本是想着......想着苏言在狸花APP做主播，我们家要是入股了狸花APP，好歹是自家人，能够多少对他有些照顾.....”

“呵。”

在江显故作亲切的叙述当中，江卓冷哼了一声。

江显还是有些怕他，因此在听到江卓这明显充满嘲讽意味的冷哼之后，抬头朝着江卓望了一眼。

然后江显又朝着江承业看过去，在看到江承业脸上并没有流露出类似江卓脸上的嘲讽表情之后，他心里稍安定。

“大哥不感兴趣的话，我就不说了。”

江卓凉凉道：“你不是第一天知道有苏言的存在，怎么之前没见你做些什么，现在却突然巴巴地要冒出来说什么帮他？你去当了狸花APP的股东，成了他的老板，倒是平白无故地高出他一大截。”

饶是江显早就知道江卓不会对他说出什么好话来，但是内心真正的想法被江卓这么毫不遮掩的揭露出来，江显好生难堪，脸一阵白，一阵红。

林兰也怵江卓，虽然有心想替江显说什么，但是也害怕江卓一会儿发起疯来连自己也骂，于是只敢闭嘴不言。

倒是一向在餐桌上不怎么说话的江巧熙道：“大哥，你......你怎么能这么想二哥，那个苏言.....他，明明是他自己不愿意回来。”

“好了。”坐在主位上的江承业突然发话了。

在座的其他几个人都看着他，等着他后面的话。

江承业看了一眼江卓，然后又将目光转向江显，道：“既然对方不愿意被注资，那就自己投钱开一家吧。”

江显两眼放光，明显被这意外之喜砸的晕头转向。

毕竟入股别人公司，他能调动的金额有限，但是现在让他投钱自己成立一家直播公司，他能调动的资金数额是完全不同的。

江卓不赞同地道：“集团并没有做过这方面的业务，保险起见，还是先投资其他运作成熟的直播公司，获得可观的预期收益。”

事情有了这么大的突破，饶是林兰再害怕江卓，也打起笑脸道：“阿卓，阿显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这不是被狸花直播给拒绝了吗？”

“好了。”江承业打断林兰的话，然后将目光看向江卓道：“我心里有数，不会让江显影响到你。这笔钱就当让他练个手吧，以后他毕竟要自立门户的。”

江承业这话无疑就是在对其他人说，整个江家以后都是江卓的，江显以后并不会染指江家的产业。

江承业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江卓要是再说些什么反对的话，倒是显得他斤斤计较了。

江卓和林兰目光对视，两人现在脸上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志得意满，反倒是有些像斗败的公鸡一样。

江巧熙看着餐桌上大家的表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夜深人静，江家。

从睡梦中醒来的江承业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

他和合法妻子林兰早就分床睡，偌大的卧室只有他一个人。

江承业来到卧室外的会客室，从一张木桌子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正面已经斑斑裂痕的相框。

那是一张结婚照的缩小版。

曾经这间卧室里有一幅更大的，后来被他盛怒之下摔得粉碎。

再后来林兰嫁进来，这间房里却始终没有再挂上一幅结婚照。

斑驳的结婚照上，江承业风度翩翩，面容英俊，正一脸深情地望着身旁穿着婚纱的美丽女人。

而女人回望他时的神情，有些羞涩，也有些甜蜜。

五十多岁的江承业伸手想要去触摸着照片上女人的脸，下一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且愤恨。

他用力地握着手里着个破旧的相框，像是在想着该将它如何摔得粉碎才好。但是过了好久，他最终还是妥协一般地将这个相框又重新放回了抽屉里。

一个背叛者，不值得他这么对她念念不忘。

江承业愤怒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