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在为大姑娘不能在家中留宿而不开心吗？”自回屋后，甄婉的表情就很淡，就连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模样，春雨知晓她心中不开心，猜想着应该是这个。
甄婉侧眼看她，“姐姐成婚后连在家中留宿都不行。”
“大姑爷不是说是因为担忧她头胎身体受不住嘛，毕竟女子怀孕身体本就疲累，多担心也属正常。”
“我们这是娘家，家中又没有胡闹的孩童，在家住上一晚有什么不可。”甄婉从鼻腔中哼出一声不满来，继续道：“还不是因为规矩。”
春雨弯腰铺床，听见这话转过身来，“姑娘是说钱夫人不让大姑娘才让姑爷过来接的大姑娘？”
“那你以为呢。”甄婉反问，她踢着脚，闷闷的道：“想必马姐姐在夫家也要守许多的规矩。”
“不是说那范家没有主母嘛，马姑娘过去就是当家娘子，谁会给她规矩受。”春雨笑着走到她身边，宽慰道：“姑娘不必担心。”
“没有婆母还有夫君呢，何况夫君之上还有一个公公。”有些男人作起来比女的还厉害，甄婉想想就觉得可怖，“这两座大山压在马姐姐的头上，说不会受罪，骗孩子还差不多。”
春雨闭了嘴，片刻后才道：“姑娘别想这些了，天色不早，早些休息吧。”
甄婉只是觉得有些沉闷。
明明才成婚不久，又是有孕，应当是最自在的日子才对，可单是回趟娘家都不行，等生了孩子，岂不是更没自由。
春雨说完话后见甄婉坐着不动，担忧的皱起眉头来，“姑娘？”
“没事，我在想事情。”甄婉扯出笑意，只是那笑意极淡，好似风一吹就能消散在空气里，“你下去吧，我这会还不困，自己待会。”
“奴婢陪着姑娘。”
“不用。”甄婉摇头，“我想一个人待着。”
甄婉只是坐着也不说话，春雨始终不放心，便偷偷的跑去寻自己的母亲张嬷嬷。
张嬷嬷正在伺候秦氏更衣，听闻她来对着秦氏说道：“应该是姑娘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叫她进来回话。”秦氏摆了摆手，“我也听听是什么事情。”
春雨很快就进来，行礼过后低着头开口道：“从大姑娘回去后，姑娘就有些不对劲，奴婢问寻也不怎么想说话，还说什么成婚后就不自由的话，又说到马姑娘，怕她也在夫家受苦。”
秦氏道：“那丫头倒是会替别人担心。”
张嬷嬷道：“姑娘估计是看今日大姑娘不能留宿在府，心里有些感触罢了。”
“她说的也没错，今日云儿本来就说要在府上留宿，云怀过来接，那借口我与侯爷一听就明白，其后一定有钱夫人的缘由在。”秦氏转头叮嘱春雨多注意些甄婉的情况，便让人退下。
“这也是侯爷想要替婉儿寻个赘婿的原因。”秦氏站起身坐到床边，轻声道：“之前我还急着要给婉儿也寻个夫家，现在看来还是得耐下性子多考量些。”
“咱们姑娘以前没心没肺的，只要吃的开心就十分满足，现在因为大姑娘这婚事添了不少愁思，若是以后再遇见不开心的事情，怕更容易忧思。”张嬷嬷也十分忧心，“这可如何是好。”
“侯爷呢？”秦氏一个人在这发愁，心里不痛快，便也不能让他清闲着
张嬷嬷含笑道：“侯爷知晓夫人情绪不佳，在书房看书呢。”
“让他回来，”秦氏皱眉道：“与我一起头疼。”
.......
春雨回来的时候，屋内已听不见声响，她开门悄悄看了几眼，确定甄婉已经躺在床上安睡才去外间守着。
夜里又下了会小雨，甄婉睡得沉，春雨夜里也进屋看过一趟，替人将踢掉的被子重新盖好，吹了烛火后才放心出门。
第二日，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盛极。
甄辅昨夜睡得不好，秦氏心里有事，抓着他念叨许久，一早起身的时候还有些困倦，该是用早饭的时间，秦氏已经收拾妥当往偏厅去，甄婉姗姗来迟，与父亲一见面刚长嘴就是一个大大的哈欠，两人都是一样的动作，惹得人发笑。
“你没睡好？”甄辅问。
甄婉摇头，“睡好的，只是不知怎么的没什么精神。”
甄辅点头，“昨夜为父没睡好，你母亲念叨你的事情念叨了许久。”
“女儿可没惹祸。”甄婉下意识的反驳，“母亲念叨什么？”
“听说你昨天回去后心情不好，你的丫头担心你，自然要将这事情告诉你母亲。”甄辅打量着她，见她眉目清明并无什么忧思缠绕在眉间，疑惑道：“难道是春雨猜错了？”
“父亲也变得啰嗦起来了。”甄婉十分无奈，“我只是因为昨天姐姐不能在家过夜的事情与春雨说过几句，哪有什么其他情况。”
“春雨你也是，怎么什么都与母亲说，害得长辈担心。”
春雨连忙低头请罪，“是奴婢多嘴，姑娘别生气。”
“我不是生气....”甄婉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摆摆手作罢，“算了，母亲那边若是问起，女儿去解释就是。”
用早饭时，秦氏并未提起，准确的说是连开口说话都没有，这般反常弄得甄婉心中十分无措，好在吃结束时，秦氏开了口，“你好好在家待着，还有十来天就是你的生辰，学些规矩，别到时在众夫人面前丢脸。”
“哦。”
甄婉觉得自己就不该生出那些担忧来，秦氏根本没有什么忧虑。
“父亲，昨夜你被念叨，定然是你自己做了错事。”
甄辅不信，“....怎么可能！”
“一定是这样。”甄婉看向秦氏离开的方向，小声道：“您瞧，母亲根本没有说我。”
“所以肯定是您自己的错。”
.....
秦氏让甄婉学规矩，就真的是要学规矩。
世家千金虽不用入宫见贵人，与那些同门第的夫人之间相见还是挺平常的。秦氏要筹备生辰宴，没时间盯着甄婉，只好寻个别人来教，原本她与钱氏交好，也是起过心思，可对方说要照顾甄云给婉拒了。
秦氏便寻了另一个人来。
张氏与她以前同做小丫头的时候就是闺中好友，后来张氏外嫁，前些年丈夫去世便又带着女儿回到京城，她手里有田产铺子，生活的也算自在。
“张姨娘女儿前些年成婚，一个人在家正好无聊，我让她过来教导你也正好能帮我看看宴会有何缺漏的地方，你可得好好敬着人家。”
甄婉一觉醒来听着这话，只觉得天都塌了。
“母亲自己教不行吗？”
“你的生辰宴十分重要，我与你父亲都忙，哪有时间教导你。”
“可女儿与那姨娘不熟悉.....”
“尊着敬着就行，要多熟悉做什么。”
秦氏显然是没打算让她发表意见，只是过来告知一声，“她明日过府来，也会在府上住上几天，你别给我惹麻烦。”
甄婉：“......”
春雨等秦氏走了，才道甄婉身边轻声的咬着耳朵说话，“夫人将这位夫人安排在咱们院子旁边，原本是打算让她住在大姑娘的房里的毕竟那边也方便，可又怕你不高兴这才改的位置。”
甄婉：“...我不想学。”
“不想也不成啊，您是知道夫人的用心的，这次生辰宴也不单是过生日，还要给姑娘挑夫家呢。”春雨跟着叹气，“姑娘，你就好好学吧。”
甄婉：“......”
张姨娘进府的那日，太阳出奇的好，快到夏季，女眷穿的都薄，甄婉的新衣做了一橱子，春雨按照她的喜好挑件碧绿的荷叶色纱裙，外面罩了一件荷花金丝短肩坎衫，浅碧色的绣花鞋，瞧着十分清雅。
秦氏一早就让她打扮起来，太阳初升就站在门口迎接，不到片刻，张氏的车马就到了门前。
甄辅上朝不在家中，秦氏笑着走下台阶，张氏正好掀开帘子露出脸来，甄婉走在秦氏后面，细细的打量，见这人眉眼间轻柔温婉，性子应该不严，心下松快几分。
秦氏笑着将人扶下车来，欢喜道：“姐姐总算来了，我这可是盼望许久呢。”
“劳烦侯爷夫人亲自迎我。”张氏跟着客气一句，转头看向甄婉，“这是府上千金？”
“婉儿，见过张姨娘。”甄婉低头欠身，规规矩矩的请安。
“明媚皓齿，模样真好。”张姨娘对着秦氏道：“你这个闺女瞧着不错，哪有你说的那般不识数。”
“在外面可不得装些样子。”秦氏小声道：“家里胡闹惯了，姐姐既然来了就帮我多管管她，好歹也是能议亲的年纪，总不能总是不着调。”
甄婉垂着眼睑装文静，心里却不以为然。
闲话几句便入了府，秦氏将人迎去正厅，张嬷嬷奉上茶果点心，见张姨娘没带女仆，便轻声与秦氏说了。
“姐姐这次没带婢女？”秦氏笑着道：“只是怕我府上的不贴心，用着不自在。”
“我身边的嬷嬷去给姑娘送东西去了。”张姨娘笑着道：“怀了身子，嘴馋想吃我做的辣酱，这不昨日刚做好，怕耽搁了就干净让嬷嬷送去。”
“姐姐家的女儿也怀孕了？”
“也？”张姨娘好奇，“你家的大姑娘也有了？”
“正是呢。”秦氏笑道：“还真的是巧。”
“是是是，巧的很。”
甄婉低头喝了许久的茶，听着她们说话感觉都快饱了才歇。
“姐姐先去府上转转，待侯爷回来后一同用了饭，明日再教婉儿规矩。”
“我哪有什么规矩可教的，你教导的女儿定然是懂规矩的，我这是看你说忙，这才过来帮忙几天。”张姨娘嗔道：“怎么还正经起来了。”
“本就该如此，我这丫头贪玩，从不爱读书，只求生日那天别给我惹祸就行。”
“姑娘还在这，你也将人说的太差了。”张姨娘转头看向甄婉，笑着道：“你别紧张，我不吃人。”
甄婉：“......”
好冷的笑话，她脸上的笑意都差点维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