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二次看见同一栋楼时,童真意识到:车在五环上兜圈子。
童真质问宋丹青:“你是不是故意浪费时间?”
宋丹青不置可否,聚精会神地欣赏华城璀璨的夜景。高架两侧的霓虹灯将城市的夜空剪成五彩斑斓的世界。
阿包把车停靠在路边。
宋丹青眼睛一亮:“到了!”
童真看着陌生的街景,问:“到哪里了?”
宋丹青指着路边“喜唰唰”奶茶店,傲娇地说:“好久没喝奶茶了,你去给我买一杯。”
童真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
阿包一堵墙般挡在面前。童真用力推,阿包脚下生根,纹丝不动。
宋丹青坐在车里说:“稍安勿躁,你给我买奶茶,我送你回警局。”
童真咬紧牙关:“你要啥口味?”
宋丹青:“抹茶芋泥波波,十分糖!”
童真给他买了奶茶。宋丹青一口一口喝得很陶醉。
车刚停稳在警局门口,童真推门就走。宋丹青让他帮忙把空奶茶杯带走,童真没搭理他。
迎面撞见林超。他沮丧地摇头。
林超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激动地说:“刚刚对方主动撤案了!既不要赔偿,也不要道歉。”
童真:“啊?!”
田来从调解室走出来,充满感激地看向童真。
童真吃惊,下意识回头。门口空空的。迈巴赫不知何时走了。
三人找了一家大排档吃烧烤庆祝。
田来:“你找的哪路神仙?用了啥法子?”
童真摇摇头,说不晓得。
林超心领神会:“这种事,不好多说。”
自从林家二老来华城,田来和林超旷别多日。在深夜的街头,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和亲吻。
看着夜色下相拥相吻的两人,童真干了最后一瓶啤酒。
胃里很饱,心还是空的。
他因为误会宋丹青而内疚。拿出手机,写了删,删了写,最后只剩三个字:“对不起!”
田来咬了咬林超的唇,说:“我们在一起吧!”
林超:“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呀?”
“不是这种。我要光明正大,登记在结婚证上的那种。”
林超支支吾吾:“咱们从长计议好吗?我爸他的心脏不好,我怕他受不了……”
田来的眼睛里的火熄了。
童真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看。
宋丹青还没回复。
三人回家。
屋子里黑黢黢的,一个人影坐着上。听见动静,她开了灯。
徐娟谢天谢地:“田来你可算回来了,阿姨担心死了!”
林超看她身后的沙发床没人,问:“爸和西西呢?”
徐娟:“我怕你们回家吵到他们,让两人去卧室睡喽!”
田来:“你怎么能让他们随便睡我们的床?”
徐娟:“老汉儿睡儿子的床,外甥睡舅舅的床,咋就随便了嘛?”她有点心虚,怕田来发脾气,悄悄往童真靠了靠。她以为田来今晚回不来,把酒店的房间退了——能省五百是五百,哪怕不是省进自己兜里,她也舒坦。
林超比田来还着急——他和田来的一堆亲密照都藏在床底呢。
童真看看左,看看右,问:“现在我们四个人,咋睡?”
徐娟赌气往地上一坐:“就让我这个掺奸多事的老太婆睡地上好了嘛!”
田来迅速抱来褥子,铺在地上,说:“地上凉,还是铺厚一点。”
徐娟急得瞪眼睛,看看儿子,又看看女婿。
童真躺在徐娟边上,说:“妈,我睡地铺。他们明天还要上班,让他们睡床上。”
徐娟翻来覆去睡不着,每次童真刚要入梦,就把他拍醒,不是说有蚊子,就是要他让让,她想去卫生间。
“妈,你还有啥事?我好困啊。”
“给你看张照片,今天楼上的赵嬢嬢发给我的。”
童真眯着眼睛看徐娟亮得过度的手机屏幕。一张过度修图的年轻女性自拍,甜美漂亮。
徐娟凑在他耳边小声嘀咕:“这姑娘不错吧,大学生,家庭条件也好,爸妈体制内,山城有三套房子。”
童真一时摸不清楚徐娟的用意。
徐娟敲敲童真的脑瓜子,说:“这是我给林超寻的对象!”
这时,头顶的床上传来一阵重重的咳嗽。林超以巨大的动静翻了个身,埋怨道:“妈——你还睡不睡!”
徐娟喜滋滋地揣着手机,闭嘴闭眼睛。
早晨,童真被林树的咆哮从睡梦里拽出来。还未睁眼,额角被一块硬物砸中,定睛一看,是林超和田来的亲吻照。
林树光脚站在卧室门口,脚边堆的都是林超藏起来的东西。他像刽子手一样恶狠狠地瞪着林超:“老子千辛白苦供你来华城读书。花花世界迷人眼!你居然背着我和一个男人好上!”
西西从未见过狂化的外公。他坐在卧室的床上,哭喊:“爸爸,救救我!”
童真跨过那堆东西,捂着西西的耳朵,把他抱离卧室。
田来:“你凭什么翻我们的东西?这是侵犯隐私权,违法的,你懂伐?”
林树:“就凭我是他老汉儿!他是我儿子!”
田来:“那他也是个独立的个体,享有隐私不受侵犯的权利!”
林树气得“咻咻”直喘,手指着田来,说不上话来。他把气撒在林超身上,又砸出一个相框,正中林超的颧骨。
林超“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林树!你敢打我儿子!”徐娟噼里啪啦地打林树。林树抱着头,四处乱窜,不回手。
林超一手捂着颧骨,一手把田来推出门外,祈求道:“请把这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先走!”
田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拎起挂在玄关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娟也把童真和西西推出门外,说:“你也赶紧走。等老头子反应过来你在包庇他,你也落不了好!”
童真抱着西西站在公交车站,一时不知该去哪儿。他看看手机,昨晚的道歉短信,还是没有回音。
西西:“我们不去上课了嘛?”
童真为难:“宋老师可能在生爸爸的气。”
“为什么?”
“爸爸作弄了宋老师,还冤枉了他。”
“爸爸,你教过我,做错了就要道歉,你向宋老师道歉呗。”
一辆迈巴赫减速驶入公交车站。
“欸,同志,您看清楚点儿,这是能停车的地儿嘛……”
等车的大爷本想骂人,但看到缓缓降下的窗户里,阿包的两臂纹身,下意识噤了声。
阿包扭过肉堆成好几层的脖子,朝童真害羞一笑,一字一顿:“上、车,送、你。”
“宋丹青让你来的?”
阿包:“嗯——”
童真暗暗一笑,领着西西上车。
阿包迟迟没有踩油门,入站的公交车在车后排成一条龙。最前头的不停用大灯闪他。
他朝天举着食指,努力地吐字:“——嗯,宋、先生说,如果你问,我要答,去城、里办事,刚、好遇、见,顺路!”
终于说完了!
阿包擦擦额头的汗,眼神变得犀利。
阿包的心眼和他的肚子一样实诚啊!
迈巴赫如离弦的剑,轮子刮起的风,带飞了大爷的假发。
当听说宋丹青招了童真作生活助理,程秘书的笑容肉眼可见地灿烂了。为了让童真愉快地上岗,她难得说了一些宋丹青的好话。
她说,宋丹青虽然洁癖!吹毛求疵!冷漠!神经兮兮!想一出是一出!但整体上是个不错的老板,从来不拖欠员工工资,对报销也不会斤斤计较!
童真对程秘书的评价不予认可,但也没有出言反驳。光他愿意插手田来的事,童真就不觉得宋丹青是个冷漠的人。
趁宋丹青给西西上课,她把童真拉到自己的房间,神秘兮兮地问:“宋先生给你开多少工资?”
童真怔然:他还没考虑这个问题。
“欸,我就是随便一问,可没违反工资保密规定!”程秘书仔细观察童真的表情,低声惊叫,“你连价钱都没谈?!”
童真挠挠头:“我没怎么找过工作……”
程秘书:“要不是我了解你,还真以为你在凡尔赛。”
又说:“不过还没正式上岗,你还有机会提要求。你要抓紧!你别看宋丹青文艺兮兮的,骨子里可黄世仁了!”
中午,童真做了一桌子菜。为了照顾宋丹青的口味,他还特意去网上学习风味更加清淡的淮扬菜。
程秘书故意给他递话:“哇!还有炖生敲!这得费不少功夫吧!”
童真没明白她的深意,老老实实回答:“还行,就是第一次敲鳝鱼,力道没控制好,肉质可能过散了。”
程秘书看向宋丹青:“能做生敲的生活助理,是人才!咱们宋氏的企业文化,最珍惜人才,崇尚付出了就会有回报。宋先生,你说对吧?”
宋丹青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她,落到童真的手上——手背有点发红,显然是在敲鳝鱼时不小心敲到了手。
他夹了一块鳝鱼肉,慢条斯理地品味欣赏。等到完全咽下去后,他喝了一杯清茶漱口,说:“程秘书提醒我了,的确如此,是该谈一谈了!”
程秘书背着宋丹青给童真比胜利的手势。
宋丹青:“我的授课费,似乎还没谈过?”他转头看程秘书,说:“上个月,齐省长想送孙女来学画,开价多少来着?”
程秘书打着哈哈:“每天的事多如牛毛,我咋记得?得回去查查!不过,西西和省长孙女不一样,和您有师徒缘!金钱诚可贵,缘分价更高!”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童真看出来了,宋丹青人狠话不多。咋咋呼呼爱放狠话的程秘书,根本不是宋丹青的对手。
西西拍下筷子,委屈:“我不爱吃甜甜的肉!”童真把他碗里的生敲夹到自己碗里,重新给他的碗里夹了一条生煎小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