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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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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尚书段从谦在唐祈醉面前左右踱步,他的眉头拧在一起,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大人怎么就放过了应庭洲呢?”

唐祈醉一手撑着桌子,半眯着眼,好像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般,说:“岑无患风头上呢,此刻处理了应庭洲我也讨不到好,倒不如卖个人情给他。”

段从谦听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一般,他舒开眉头,瞪大双眼,说:“大人说……卖人情?”

唐祈醉缓缓睁开眼,不咸不淡说:“不行么?那姓赵的明显是要抬他踩我,我再不送他个人情,他和那姓赵的伉通一气,那我不是任人宰割了。”

段从谦叹了口气,又拧起眉:“如今陛下升应庭洲为北衙兵统领,咱们之后的路怕是更难走了。”

“急什么?现在动不得以后还动不得么?”唐祈醉话说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那个中书令叫什么?”

段从谦:“陈昭辅。大人问他做什么?”

唐祈醉的眸中闪过几丝冷冽,说:“他上赶着做岑无患的狗。杀不得岑无患我还杀不得他么?让人查查他。”

段从谦露出一副狡黠的神色,说:“大人让查,他就是清清白白小的也有办法给他扣个罪名。”

“嗯。”唐祈醉微微点了点头,又说“那个林从进的女儿,派人……算了,我自己去趟寻芳阁吧。”

“诶,这位大人,听曲吗?”一细皮嫩肉的姑娘贴上唐祈醉,她挥动着帕子,身上的胭脂味钻入唐祈醉鼻中。

唐祈醉轻轻推开她。

那女子察觉到唐祈醉的抵触,马上将帕子抬起来挡着嘴,煞有介事道:“咱们阁内也有几个俊俏的小倌……”

唐祈醉微微锁眉,直截了当道:“我找你们老鸨。”

很快,一个抹着胭脂的老妇人笑盈盈地走出来,她一眼就认出了唐祈醉,脸上笑意更浓,说:“唐大人进去说话。”

唐祈醉并不理会,自顾自道:“我上次让你关着的那个姑娘呢?”

老鸨一甩帕子,自豪道:“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啊,关着呢。全按着大人的吩咐,养得细皮嫩肉的,仔细照顾着呢。”

听到如花似玉四个字,唐祈醉突然脸色一变,寒声道:“你动了什么心思?”

“诶,不敢不敢!”老鸨吓得连连摆手“知道是您留在这儿的,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啊。”

唐祈醉这才恢复如常:“既如此,今日将她放了吧。”

老鸨马上点头哈腰:“好咧好咧。”

“真是巧啊,唐大人。”后头突然传来声音,岑无患站在后头,眼中含笑地盯着唐祈醉。

唐祈醉看着岑无患,摆摆手遣退老鸨,说:“平昭侯怎么来这烟花柳巷之地呢?让我瞧瞧是哪个姑娘,竟将岑大人勾了来。”

岑无患垂眼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对两人的遥遥相望有些不满,于是他几步靠近唐祈醉,说:“原是想进来找个美人,谁曾想碰见唐大人,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竟不及唐大人半分。”

唐祈醉望着岑无患,眼中带着几分好似有好似无的暧昧,她缓缓开口:“岑大人这话说的,好像要我接客一般。”

岑无患倾身平视唐祈醉,轻轻一笑,说:“我倒想啊,唐大人肯么?”

唐祈醉眼中含的情似乎更甚了,她轻声道:“若是东西给够了,自是肯的。”

岑无患:“那唐大人说说想要什么?岑某愿意一掷千金。”

唐祈醉:“是么?虎符也愿意给么?”

岑无患神情稍稍一滞,但那神情一闪而过,他马上又恢复成那副轻浮的模样:“我突然觉得唐大人这种美人,还是远观不亵玩的好。”

唐祈醉深知从岑无患口中是套不出什么来了,干脆找了个理由将岑无患的事儿搅了。

唐祈醉:“外头热闹,岑大人陪我逛逛?”

岑无患不好推脱,笑道:“左右闲来无事,唐大人愿意赏脸,岑某岂有拒绝之理。”

“大人,大人穿着华贵定是富贵人家,赏顿饭吃吧!”一个乞儿趴在唐祈醉的的脚边,抓着唐祈醉的衣摆。

唐祈醉扫了眼被乞儿抓上泥污的衣摆,渐渐锁眉。此时,巡街的南衙兵恰好列队路过,领头的那个一眼便认出了唐祈醉,唐祈醉向他投去一个眼神,他马上会意,带人将乞儿拖走了。

岑无患看着那乞儿被生生拖走,不由得发问:“他不过生活所迫罢了,唐大人和一个乞儿过不去什么?”

唐祈醉舒开眉,冷声道:“都说是迫不得已,我难道要做所有人的菩萨吗?”

唐祈醉甚少露出这副神情,她似乎永远都是笑盈盈的,笑盈盈地算计,笑盈盈地杀人,让人分不清她的笑中有几分是真情实意。但此刻,那抹笑没有了,眼底的薄情深不见底,岑无患一时无言。

唐祈醉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整了整衣裳,又面色如常道:“平昭侯若是想救,现在去救也来得及。”

“我哪儿有那本事,”岑无患遥遥看了眼街上招摇过市的巡捕,语气中竟然有几分凄凉“平昭侯,徒有虚名罢了。在这上京城,我遣不动一个兵。”

“是么?”唐祈醉轻嗤一声“北衙兵也遣不动么?”

岑无患忽地停下脚步,半开玩笑道:“唐大人真聪明啊,句句都在探岑某的底。”

唐祈醉:“你机灵些自己抖落出来不就省得我探了?”

岑无患:“那不成啊,唐大人慢慢查才有意思。”

应庭洲在平昭府内走来走去,看起来有要事要说。

平昭府的门刷啦一声被人推开,应庭洲忙迎了上去:“离恙!中书……”岑无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应庭洲硬生生将喉间的话咽了回去,他定睛向外瞧,这才看见了立在昏暗中的唐祈醉。

唐祈醉似是听见了应庭洲刚刚说的话,她微微侧着头透过一丝缝隙端详应庭洲,那眼神竟让应庭洲有些发怵,他挪开眼,后背竟起了一层冷汗。

岑无患扶着门,回身招呼唐祈醉:“唐大人要不进来喝杯茶。”

唐祈醉回绝道:“不了,我便不打扰你们兄弟叙旧了。”

唐祈醉前脚刚走,应庭洲后手便将门关上,他指着门外,情绪激动地对岑无患说:“离恙,我同你说你离那女人远些!老子活这么久,头次有女人一个眼神就吓得老子腿软的,那女人不简单,你听师兄的……”

岑无患听得笑出了声:“你和她又不是第一次见,这次才被吓着?”

应庭洲摆摆手说:“之前在大理寺里她没拿正眼瞧过我,我一直只知道我们邶朝的女相倾国倾城。”

“说正事,”岑无患向屋内走着“你方才要与我说什么?”

应庭洲一拍脑袋,猛然说:“那个中书令被查了!”

岑无患脚步一顿,说:“他怎了?”

应庭洲:“上头说是贪污受贿。”

消息来得突然,陈昭辅今早还上着朝,晚上便被请进了大理寺,朝夕之间便能改变一个人命运的,这事和唐祈醉脱不开干系。

岑无患随意在一匹檀木椅上坐下,说:“那陈昭辅现在如何?”

“不知道,应该还未过三审。”应庭洲说着也坐了下来“师父让我告诉你,尽量保住陈昭辅。”

岑无患:“我自然知道。陈昭辅若真是受贿进去的也就罢了,怕只怕是有人想掌控中书省,故排除异己。”

应庭洲有些心悸,气弱道:“你怀疑唐祈醉?”

“不是怀疑,”岑无患的眼中好似有火在烧“就是她。”

应庭洲见岑无患这副模样,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凉茶,递到岑无患手边,宽慰道:“她为非作歹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你别气。”

岑无患端起凉茶一饮而尽,心头的怒气好像被浇灭了些:“她这是杀鸡给猴看。”

树上的蝉在黑夜中叫了两声,岑无患抬头看天,天黑黢黢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四四方方的平昭府困着他,战场上势如破竹的少年将军此刻却突不破上京城的门,统领数万将士的云麾将军在这上京城中连巡捕都调令不动……

岑无患第一次觉得有些悲凉,说到底他怨恨的不是唐祈醉,他只是不甘强权之下,自己只能忍气吞声、为人棋子。崇德帝给他无尽殊荣,却不愿再给他半分权利。

夜深了,街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人行色匆匆地向相府赶去。

段从谦曲腰行礼道:“唐大人,事儿办成了。”

唐祈醉的头发散着,脸上也未施粉黛,看上去是准备就寝的,她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人处理掉了么?我可不愿等那三审。”

段从谦缓缓直起身子,说:“派人处理了,到时便告诉陛下是畏罪自杀。”

唐祈醉轻点了点头,说:“陈昭辅死了,中书令这个位置总要有人顶上的,你作为吏部尚书,举荐人的事理应你管。”

“下官明白,宣德侯的公子宋逾明正在京中没个去处。”

宣德侯宋恕己是崇德帝还是太子时的太子少师,也是先帝时期的丞相,从前权势滔天,甚至比起当今的唐祈醉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后主动辞官,先帝破例封他为宣德侯,当了个闲散人。

唐祈醉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略显疲惫地对段从谦摆了摆手,说:“夜深了,此事明日再议。”

段从谦又行了个礼,识趣地退了出去。

昏暗中的唐祈醉睁开眼,方才那股慵懒劲全无,凌厉的目光在烛光下看起来熠熠生辉,她站起身,随手绾了个髻,出门时又顺手捎了件衣裳,便消失在黑夜中。

一阵风呼啸而过,抖落了梨花树上的几片花叶,雪白的花瓣飘飘然地落在一盏紫砂壶边,宋恕己拎起紫砂壶,声音暗哑,说:“你来了。”

火红色的衣摆带起了地上的片片花瓣,唐祈醉坐到宋恕己对面,语气中有几分讥讽:“宣德侯料事如神,早早便摆茶候着我了吧。”

宋恕己举着茶盏的手悬在半空,他抬眸对上唐祈醉憎恶的眼神,心一沉,说:“裕安,这声宣德侯别人都叫得,就你叫不得。”

“哦?”唐祈醉牵动嘴角,勾出了一抹更讽刺的笑“在你眼中,我和别人竟是有分别的么?”

宋恕己到底是没喝手上的茶,他将茶盏放回桌上,语气中竟有几分痛苦:“你还在怨我?”

唐祈醉:“怎么会?我如今做到这般地步,也该明白人情似纸张张薄这样简单的道理。”

宋恕己的嘴唇竟然有些颤抖:“裕安,这些年我心中的痛苦不比你少……”

“痛苦?”唐祈醉反问,她面色阴沉,眼中又尽是破碎之情,此刻她终于揭下从容淡定的伪装,字字诛心道:“你见过唐家高墙坍塌、血流成河的模样么?见过我父亲被迫认罪时的模样么?见过我母亲被生生塞进棺材时的绝望么?你都没有。你在这儿闲云野鹤这么多年,现在告诉我,你心中的痛苦不比我少?”

多少年前叱咤风云的宋恕己,此刻竟然在一个少女面前被训问地像个罪人,他听着唐祈醉的质问,眼眶竟然红了:“你难道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么?”

唐祈醉鼻头一酸,一滴清泪从她的脸颊划过,她竟笑着说:“好啊,我看看。”

宋恕己呼了口气,似乎是镇定下来了,他正色道:“我这条命自然会抵给你,但不是现在。我这条命,得留着给你铺路。”

唐祈醉看着宋恕己,没吭声。

宋恕己看着唐祈醉,终于决定揭开多少年前的往事。

“当年唐家被冤谋逆,我是第一个不信的。我与唐陌相识多年,他什么为人我最清楚不过,我相信他,谋逆之事他做不出来。于是,我日夜跪在政和殿前,求先帝重查此案。可先帝心意已决,三审之后,还是要处决唐陌。我自知无力回天,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出兵。倘若我直逼中宫,或许能换取唐陌一条生路。只要救出他,谋逆的罪名、后世的唾骂我都甘愿承担!可唐陌,他太了解我了,他在诏狱中请求见我最后一面。他告诉我大局已定,他必死无疑,何必再搭上一个我……后来,后来……”宋恕己哽咽了“他自裁了,人人都以为是我大义灭亲。”

大半个晚上都未曾出现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从云头里冒了出来,此刻正高悬天上,流光打在梨花树上,看着圣洁。

宋恕己将茶盏中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他“砰”地一声将茶杯砸在桌上,说:“裕安,苟延残喘的日子我过得太久了。你可愿意同我一起赌一把?”

唐祈醉抹了把眼泪,问:“赌什么?”

宋恕己唰啦一声站起来,身上的花瓣簌簌落下,白眉下的眼睛流露出泼天的杀气,他咬着牙,说:“就赌这荒唐的王朝还能存活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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