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哲英当即就打开支付软件。

船主喜笑颜开，但很快又不甘心，眼前这个东方男人付钱这么爽快，身上的衣料裁剪都不是便宜货，明显是不差钱的，早知道他价格再报高一点。

他还准备编上几个名目，再多要点钱，卫司莲走过来，一巴掌捂住傅哲英的手机，不让他输密码。

卫司莲用熟练的口语说：

“要赔偿是吧？把依据拿过来。刚刚他给你多少，多退少补。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漫天要价？”

船主吃了一惊：“什么？什么依据？”

“船体的购买费用，折损评估，后续维护费用明细账单，花草采买记录凭证，河流污染评估报告之类的，就你刚刚提到的，不然我们没法信任你。”卫司莲说。

船主一听就恼了，他本来就是按照心里估算的三倍报的价，怎么可能提供得了这些凭据：“你们这是！无理取闹！等我取得了这些凭证，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这些游客早就走人了！”

卫司莲：“不愿提供也可以。但你们的花草里有虫子，我们乘坐这个项目也有坠船的风险，你身为经营者，却没有在经营点竖牌明文提醒。我们落入的这条河，不仅有溺水风险，水里还可能有寄生虫，你考虑过吗？你聘请的救生员，在我落水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我，这是不是都是不合规的地方？你给我们的救生衣也很老旧，甚至有多处磨损……”

“等等、等等，停！”船主没想到这个小年轻这么能侃，他本来想讹一笔的，怎么还被倒索赔偿，“我提供凭据就是了！”

一边心里想，他后续在凭据上做做手脚又怎么了，反正他们也发现不了。

卫司莲点点头，转手给他哥打了个电话，让卫光舟派个可靠的律师来，督办这件事。

船主：……

船主：“这、小纠纷，没必要吧？这真的有必要吗？”他真的很不理解有钱人的世界，“请律师的钱应该都比赔偿多了吧？”

“律师没那么贵。比起这个，我更在意公正。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到时候我不会少给你一分钱，也不会多给你一分钱。”卫司莲微微蹙眉，“说起来，弄翻船的本来是我，你不该找他索赔。”

说着，他无奈地看向傅哲英。

他都不知道傅哲英怎么这么……走在外边跟个玛卡巴卡一样。

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买个画材都知道讲几句价，傅哲英是真不爱惜钱吗。

只有傅哲英自己知道，他单纯讨厌纠纷，他讨厌多费口舌。

一直以来，他习惯了有人找他要钱，而他要做的就是打开钱包，支付各种本不该他支付的事项，然后换取片刻的安宁。

种种纠纷像毛线团一样缠上他，如果用钱就可以斩断它们，倒是最便宜的方法。

直到有人捂住他的密码键。

卫司莲半天欲言又止，他看着傅哲英微微下垂的视线，心里忽然软成放进锅里的咖喱块，教训的话愣是说不出口。

“走吧。你不喜欢下午喝咖啡的话，我们喝果汁怎么样？”他对傅哲英说。

傅哲英：“你不要你的鞋了？”

卫司莲不是很宝贝那双鞋吗，不惜站在河里去捞的。

可是卫司莲吐出一口气，摆了摆手：“鞋子捞不起来就算了，我们走吧。”

崔沐沐原本只觉得那个背影有点眼熟，就多看了两眼。

那个男人身材好到极点，一身半湿的蓝衬衣，显然已是尽力擦过，宽肩窄腰大长腿，除了头发有点乱，其余完美戳中她的审美点，堪称她的天菜。

准确来说，是和她的天菜很相似。

就是不知道正脸会不会见光死。

她好整以暇地等着卫司莲和他朋友说完话，那人转过身来，崔沐沐愣住了。

墨镜后上翘的浓睫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傅哲英。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好像刚掉进河里被捞起来的男人，是傅哲英？

褪去舞台和镜头前的光鲜，傅哲英踩着还在渗水的皮鞋，发丝凌乱，满身潦倒，居然比曾经她见过的任何一次还要摄人心魄，崔沐沐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她克制住了自己摘墨镜的手，她想好好看一看他，可是怕旁人发现她短暂的失态。

“你不用重新去买鞋吗？”傅哲英低声问卫司莲。

他们靠得很近。

卫司莲略有些尴尬地说：“崔沐沐都来了，我再去买鞋，把人晾一边，多不合适。”

“哦。”傅哲英说。

虽然他表达的只是一个“他知道了”的意思。卫司莲却觉得那个“哦”字背后藏着无穷深意。

崔沐沐深吸好几口气，重新整理好心情，走了十来步过去，小心又郑重地说：

“傅老师，没想到在这里见面。”

傅哲英点点头：“崔小姐，最近还好吗？”

他不过礼貌一问，崔沐沐却红了眼眶。

幸好，宽大的墨镜挡住了她一切的情绪。

……

她不好，她一直都不好。

那天她被有心之人下药送上某金主的床。等待她的是四个油腻的大肚子老头，周围摆满了叫令人惊悚的道具。

发现异常的傅哲英救了她。

她流泪发抖，眼看着傅哲英身手利落，转瞬击倒了四个猥琐光秃的人。

她被傅哲英搀出房间的刹那，失去浑身的力气。

那一刻，她的心脏前所未有地鲜活。她的世界里终于有了光，就连她这样的人都可以被照亮。

可是，她永远也不会让傅哲英知道，那种事的发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曾经堕胎三次，永久丧失了生育能力。

在从前无数次折磨里，无数个地狱般的黑夜里，没有傅哲英。她原本已经习惯了的，觉得自己一开始走上演艺路就是烂的，周围像这样烂的人也不少，继续烂下去也不是不行。

她还可以半推半就，她还可以忍耐，做一个华丽包装之下继续欢笑的腐朽娃娃。等到她人老珠黄，那些金主不再需要她的侍奉，她亦功成名就，成为圈内人人尊之的大前辈，不再需要金主，岂不和平。

若是叫她的经纪公司知道了，傅哲英的行为就是不识时务。这种交易多少带点各取所需的成分，无非是色换钱，钱换色，他却把人吃饭的锅都砸了。

崔沐沐害怕他被报复，小声求傅哲英保密。

幸而那些猥琐男醒来之后不记得袭击他们的人是谁，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崔沐沐明白的，神明并不总是会下凡的。

艰苦的凡人啊，就如同那泥泞里的虫，为了堪堪的生存，就在丑恶的蠕动中过完一生。

傅哲英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她下定决心和经纪公司解约。

崔沐沐正当红之时，公司哪肯放人。对方威胁要拿她的不雅照四处传播，那时她的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

被威胁的那一刻，她已经想好了。

如果真把她逼到没有活路，她就留下遗书，随机拖一个仇恨对象从公司楼上跳下去。在她眼中，这不是跳楼，这是她唯一一次飞。

就让她飞吧。

即便是尘土中卑微的虫子，也想在飞翔中靠近青空里的日月。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感谢追文，三次事多，龟速码字中

你若不离，我必不弃

葬爱家族精神不朽（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