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再回复网友了。

经历了前面几次傅哲英险些掉马事件，他心有余悸，多说多错，索性闭麦。

然后他陷入了人生的沉思。

这时，天杀的大数据不知道是感应到了什么鬼。

给他叮咚推送一篇帖子“如何判断自己是不是gay？”

卫司莲一巴掌捂眼睛上：别给我推这个啊！

他的手指按在那条推送上，刚想点“不感兴趣”，结果手一滑，就点进去了。

这个帖子并没有什么高深全面的科普。

它的内容非常简单粗暴。

“看不同取向的小电影就好了嘛，对钙片有反应了就是gay，对男女向有反应就是直，两边都有反应就是双。”

啊，这么简单的办法他怎么没想到。

不对！

卫司莲猛然反应过来，该接受这个测试的明明是傅哲英，又不是他！

他肯定是铁直男嘛。

反正他不做这个测试。

卫司莲把手机一熄，被子一蒙，决定啥也不想，就这样睡觉。

……

结果根本睡不着。

他没忍住，悄摸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小视频看。

第一次看两个男的的，好紧张。

拖动进度条，已经到了不可言说的部分了。

卫司莲盯着屏幕，只觉得既有点猎奇，又有点恶心。麻叶……好刺激，那里真的可以吗……而且那个男演员也太猥琐了吧……好下头。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很好！他还是一个妥妥的直男！

他放心了！

卫司莲长舒一口气，准备享受夜晚的甜黑。

不过，因为确认了自己还是直男实在是太过兴奋，卫司莲一时半会还是睡不着，决定再刷会儿手机庆祝一下。

他打开自己的帖子，那里面仍旧讨论激烈。

“蹲一个楼主的后续，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你俩会不会抱着抱着就去他家了（狗头）”

“啊画家怎么不吭声了啊。”

“难道是去拉黑那个男人了？”

“（捧起二分之一个西瓜蹲在角落里）”

卫司莲打字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硬气了几分：

“我没有拉黑他，不过我是直男。我觉得他也是直男。”

网友：……

“爹，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怪怪的。”

“对啊，一般自己有的东西都是理所当然，不会刻意拿出来炫吧。”

“比如我是女生，我就不会天天见人就说我是女生，看，你看我是个女生啊！”

“没瓜系，看来我们的画家正沉浸在发现自己是直男的喜悦之中2333333”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以这种事到底有什么可喜悦的啊！难道不是有那么一瞬间对自己的取向有怀疑了才会……？”

淦。

为什么这群网友到了这种时候就这么敏锐！

卫司莲正准备理直气壮回怼网友，比方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直不直只有自己知道，别人没资格指手画脚，诸如此类，结果这时手机眉上弹出一条消息。

傅哲英：[分享链接]

卫司莲心里漏了一拍。

登时脸就烧红了，浑身的血都往脸颊上不知死活地涌。

怎么、怎么这么晚了，傅老师还在冲浪。

该不会傅老师已经发现他发的帖子了吧，好尴尬。

抱着一丝小小的颤抖，他鼓起勇气点开和傅老师的聊天对话框，结果发现对方发来的是一则简短的舞台剧片段。

著名剧作家江碧桦的代表作《临别十二面具》节选。

即使踏入演艺圈之前，卫司莲对话剧并不怎么感冒，也听说过这部剧作的大名。男主角是多重人格患者，有十二种不同的人格，如何了了分明地演绎十二种人格，让观众不错乱，不仅对演员是很大的挑战，对剧导演的要求也极高。

因为有的观众隔得远，判断舞台上的角色谁是谁，基本靠两种东西，一是体态，二是服装。主演的人格切换需不需要更换服装方便观众辨识？如果要更换的话，怎么才能在一场三四个小时的剧里方便地频繁更换？

如果不需大幅度更换服装，全靠主演演绎，对主演将是极大的挑战。

公认最好的版本是江碧桦的老朋友冯宵执导的版本。冯宵很有才华，办过画展，导过电影，还导过话剧、音乐剧，无一不受好评。

冯宵的版本巡演过很多次后，某一天冯宵说短期内将不再执导了，他要隐退一段时间，原因是没有找到更让他耳目一新的剧本。

然而，剧作行业每年产出的剧本量千千万，真正能走到观众面前的剧本，每年能有几十个就算多的了，每年能被观众记住的更是少之又少，至于精品，更是几年一遇。大浪淘沙，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无论任何行业，吃肉的永远是已经崭露头角的人，至于下面的人，还在争抢那一丁点残羹剩饭，有的连泔水都没有。

站在创作者的视角看整个行业，无异于是太挑剔了，明明自己写得这么好，为何没有机遇。站在导演的角度挑本，也会艰难地感慨，精良的剧本少之又少。双方都觉得机会难求，这也是行业里的异象。

总而言之，《临别十二面具》是一部经典佳作。

卫司莲在中学的戏剧鉴赏兴趣课上看过一些片段，具体细节记不清了，只记得里面几个经典的场景。

傅哲英发给他，估计是念及他正在准备演话剧，好叫他多学习学习。

卫司莲知道自己不该深夜熬夜看话剧的，忽然间灵光一闪。

《临别十二面具》的一句台词跃入他的脑海。

“下次再见，是何时呢？”

男主角的主人格仇视着女主角，她是将他父亲送进监狱的罪魁祸首，可他的其他人格，有的对女主角大胆告白，有的偷偷暗恋她，有的想将她求尽在自己的牢笼中，有的想让她杀死自己，有的是个小丑想要取悦她，有的想要撕毁她……如此等等。

女主角对其中一个人格生出好感，但她明白，这个人格稍纵即逝，于是不由悲伤感怀。

她说，下次再见，是何时呢？

或许这一次见面，就是永别了。

卫司莲忽然心头微颤，好像有箭射中红心。他很不想承认，自己好像、似乎、大概，和傅哲英对上了脑电波。

莫非，傅哲英也想对他说，下次再见，是何时？

经过今天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夜晚，他们还会想要再见面吗。

想的。如果生活没有了傅哲英，他的世界该失去多少颜色。

卫司莲躺平按住胸口，可是果真如此吗？

傅哲英是真的想对他说这句话吗，那是他灵敏的直觉，或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若是傅哲英想邀他出去，为何要用这么小心曲折的方法。

那可是傅哲英，世上没有人会拒绝的傅哲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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