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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阿基米德浮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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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燃,黑暗的计时者。执灯遥望,期冀归途。

从狂烈的生命风暴里,他伏身挽袖,对唯一存在的时间说:

“你将延续万万年。”】

更晚一点的深夜,巷口传来寂寞的狗吠,尖锐、刺耳,像是要把小镇里的异端一一咬碎。刺骨的寒风吹来,街上的罗燃打了个寒噤,埋头继续修断裂的窗框。旅店此刻人不多,桌上摆着几盏铁质油灯,桌面在灯火映照之下泛着明黄的暖光。炉火熊熊燃烧,旁边摆着堆满木柴的黄铜薪架。空气中弥漫着热可可和甜饼的味道。

“一群疯子。”冷空气里,一颗颗铁钉子轮流砸进木板。罗燃看向那根铁棒,揣测它的拥有者是否在游行时大肆挥舞脱了手,甩碎店铺的玻璃后逃之夭夭。

他刚安好新玻璃,老板就回来了。酒馆老板是个粗壮的中年男人,正一把搂住罗燃单薄的肩膀,宽大的教袍拂过罗燃的脸,仰头看向夜幕的北斗星:“这几个月,我要出镇子了。”

罗燃将剩余的几颗钉子扫入口袋,潦草地应付着:“是吗?”

“这里太偏僻了,彁神听不到我们祈祷的声音。”老板松开差点喘不过气的罗燃,在胸前划了几遍祈祷的手势,“愿神听到我真诚的声音,圆满此生……”

专心祈祷的老板没发现罗燃的眼睛渐渐冷了下去。后者漠然地说:“意思是,这我需要替你守店?”

“彁神保佑,劳烦你了。”老板那宽大的教袍慢慢与黑夜融为一体。

第二天夜,暴风雨。狂风肆意怒号着,像冰冷的针密密地扎着每一位教徒的身体。礼拜刚刚结束,偏僻的酒馆内却空无一人。正好,罗燃生起壁炉,柜台前点一盏灯,昏黄的光线在游移的笔尖上洒落;伴着“时间五号”心脏的跳动,他描绘着改良后的“时间五号”,也就是“时间六号”的构造示意图。怀表嘀嗒嘀嗒响着,肃穆而深奥。它也许是这座衰败的房子本身干涩的脉搏。

这时,门吱呀呀地被推开了。罗燃以极快的速度将图纸推进柜台后的缝里——这东西放在现在是违法的。

来人一进门就双掌合十,瘦弱单薄的身躯几乎隐在那过度宽松破旧的千青教长衬里:“愿彁神保佑,您可以让我在壁炉旁歇歇脚,见到明天的朝阳吗?”

罗燃暗暗将表往衣襟深处掖了掖,语气敷衍:“关门歇业,不候。”

“彁神,发发慈悲吧!”那人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像只老鼠滑过地板,转眼间就闪到了柜台前。灯光黯淡,他整个人被昏暗的光圈包围,那恳求的目光定定地正视着罗燃——瞳孔深处有株荒芜的野草。

罗燃后退几步,恐怕“时间五号”摆轮和擒纵碰撞的声音被听见。可能是被野草一样的目光镇住了,他怔怔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罗燃。我叫盏弥欧。”那人走开了。他在壁炉旁僵硬地脱下长袍,近火烘干。身影更显单薄,似乎那些微弱的火光都能压弯他的脊背。罗燃注意到,他的左手还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

听到这个名字,罗燃瞳孔猛缩。他猛然抬头看着来人,心里始终无法趋于平静。是、是重名,对吗?这是不可能的……

他几次想问出口,却被自己的理智活生生扼住了。这种强迫使自己冷静的情绪波动引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使他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酒馆陷入了沉默之中。罗燃信手拈来一本不知道书名的赞美诗,毫无头绪地翻看着,注意力却都在这位不速之客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罗燃拿了碗麦子汤来充饥。这一拿不要紧,盏弥欧见了麦子汤,两眼顿时放光,嘴里开始念念有词:“愿释彁神保佑您,可否赏我些吃食,来填饱我的饥肠辘辘呢……”

罗燃对这人的鄙夷又浓了几分:虽然名字叫盏弥欧,但是性格和他完全不同便是了。他放心了一点,又开始后悔放这个张嘴彁神闭嘴彁神的人进来是否为正确的选择。他摇头叹息,最后说:“搬把椅子,在壁炉边吃吧。”

又盛了一碗汤。所谓麦子汤,是千青教大力推行的一种“伊甸园食品”,由生麦粒和水熬成的一锅,没什么味道,他们却称这是“如释彁神般纯粹鲜浓的美味”。罗燃喝的是自己偷偷加过佐料的麦子汤,味道自然差不了,给盏弥欧的还是他另煮的一锅原味的。

盏弥欧却没有开动。他一改虔诚模样,将一块方糖掷进满盈的麦子汤里,汤水立刻从碗沿溢了出来。

“亲爱的老板,这是什么原理?”

“阿基米德浮——不,我口误了。是轻清的东西被浊污的东西取而代之,释彁神用灵气将它托于顶端以至于流出。”罗燃狐疑地瞟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一点小考试。”盏弥欧随即迅速岔开话题,又恢复了信徒了神情,“即然是酒馆,给我来些廉价酒,好吗?”

罗燃勾了勾手掌:“钱。”

盏弥欧犹豫着,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从口袋里拿出几张揉得皱巴巴的零钱,心疼地说:“这是我今晚住旅店的钱……”

罗燃不客气地全部扫入囊中,挥了挥手:“你等着。”随后便爬进了酒窑。

罗燃漫不经意地拿着未开封的酒瓶从窑子爬了出来,低着头查看着年份,但是说到一半就顿住了:“这个怎——”

他一抬手,盏弥欧在柜台后,正将那张“时间六号”示意图往自己的衣袖里塞。

他的私藏物被世界上的另一个人发现了。

罗燃呼吸一窒,心脏猛搐。他甩飞酒瓶一个跨步,死死卡住盏弥欧缠着纱布的手臂,示意图随之飘落在地:“你干什么?”

“我……只是看看。”“盏弥欧”吓了一跳,嘴唇发白,连忙后退几步,趁罗燃捡纸的时候夺门而出,像一只被阳光照到的老鼠。

罗燃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口袋中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以惊人的速度在门口将他拦了下来,砰的一声摁在玻璃上,冰凉锋锐的匕首紧贴着他的后颈侧,隐约可见闪烁寒芒,发问道:“你是谁?”

“盏弥欧”似乎完全不在意即将夺走生命的危险,重新站直身体,将伪装出恐惧瞬间敛了起来。他从容地正了正被罗燃拽歪的衣领,笑意带着几分玩弄:“我是千青教会派来的稽查员,柯徒。抱歉,盏弥欧只是个临时编出来的假名哦。但是——”

柯徒的脸色阴沉了一些。

“那个名字你也很熟悉吧?”

“我从未承认过。”罗燃将刀试探到了一个完美的切入点,“现在,闭上你的嘴。”

“请不要阻碍我,那样会让你在审问时受的苦头少一些。”

眼看秘密已经暴露,罗燃面临着两个选择,第一是将匕首刺进这家伙的大动脉,除掉后患;第二个选择不保险,罗燃不准备使用它。为了时间去毁灭一个生命,他在所不惜。

“你杀了我是没用的。”柯徒饶有兴致地侧脸去蔑视这个究极异端,似乎在看一摞诱人的金银财宝,“如果我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回去,你做为我的调查对象会直接受审。至于后果,你是知道的。”

罗燃沉默几秒,指骨泛白,生怕下一秒柯徒就会如灰鼠一样从指缝间滑去。他松开匕首,从口袋里掏出了第二个选择,伸到柯徒眼前晃了晃,这也从此决定了两人的一生。

“这是千青教的令牌,可以从教皇那里赎回任意以个人作为的单位。我想,只是报告异端去向的话奖赏可没这么丰厚吧?”

悬,太悬了。先不说对方是否需要令牌和换出来的人数的问题;教皇那里控制着两类人,第一类是异端与罪犯,且都以家族为单位,令牌不具备令释多人的权限,无法达到目的。第二类,是教皇们的“摇权树”,只有在当对方要赎回来的人对教皇有着极大作用且赎回希望渺茫时,也就是当对方的目的赎回为第二类人时,令牌就成为了他绝望中的一丝希望,他建立的威慑才能生效。可眼下只有一种选择,他非选不可。

只能赌一把了。

他将自己的“时间五号”和生命作为筹码,推上了柯徒的赌桌。

在紧张的氛围里,柯徒的神情渐渐变得复杂:忧愁、痛苦、迷茫,一齐填满了那纤细的野草杆。一时间,野草爬离了释彁神雕像的阴影,却转瞬即逝,再次被阴影笼罩。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柯徒的声音似乎变得很遥远,伸手去触碰那块令牌,却被罗燃迅速捂起来放回口袋,熄灭了这个自以为是的稽查员的希望。他暗暗松了口气:他赌对了。百分之一的概率里赌对了。

“给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柯徒渴望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口袋上,压低嗓门。

“凭现在来说,我无法信任你。”罗燃松开他,背过身去,留给他一个捉摸不透的背影,“那么,从最基础的开始吧。”

柯徒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神随即恢复了平静,等待着他下一句指示。

“第一,先向教皇报告我的行为举止一切正常。”罗燃伸出一根手指,缓缓地说。

“第二,明晚七点,也就是夜幕降临后,来这里找我。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他做了个捏碎的手势,也狠狠捏紧了柯徒的心脏。他扑通一声靠着玻璃跌坐在地。

“你是释彁神吗?你在一直看着我吗?”柯徒的兜帽完全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出喜怒哀惧,“你为什么知道?”

“我不是神,我只是一个好赌的叛经离道之徒,与主背道相驰。”罗燃抚平那张图纸的皱褶,“至于如何得知,像你这样一分钟四张面孔的,多半有什么牵挂押在教皇那里。”

“拜托,一定要尽早给我。”罗燃耳畔传来柯徒戚戚的声音。

“那要看这笔交易的质量了。”罗燃毫无感情地吹灭了油灯,一切没入黑暗中。

两个非同一阵营的人在某种诡异的条件下达成了一种扭曲的合作关系。它是有漏洞的,但是其中一方从未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①“赌博”“赌桌”等是一种比喻手法,指两个人心理的博弈,无不良引向。远离赌毒,从我做起!

②有三体痕迹,有参考痕迹。世界观、人物形象、人物性格、人物姓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③刻意弱化了性别形象,可以自行代喜欢的性别,沃尔玛购物袋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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