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余看着白色的帐顶，珠子碰撞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似金属和玉石的声音。

他回头看见苏裴站在床头恶趣味地摇晃不知从哪抢来的算盘，却累得不想动只是用非常无语的眼神盯着他。

傅余：【怎么可以这么幼稚。他的智力是正常的吗？】

111：【大佬的世界我们不懂。】

算盘被丢在一边，苏裴俯身连同被子一起扛起傅余往外走，被所有人围观上马车的全过程。

傅余头晕目眩，觉得苏裴肯定是要等他的血液挤在大脑然后一道嘎了他。

苏润走到马车前，把香囊抛给苏裴，“愿赌服输。”

“本王倒不觉得平王服气”苏裴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无梦花和刺客，你可真了解我。”

苏润露出一丝错愕，道：“杀你也该我亲自动手，不过无梦花确实是我安排的。想你死的人不少，不要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纯白的烟雾从香炉中飘出，聚集又散去，檀木独有的香气弥漫在营帐内但突兀的血腥味破坏了它独有的美。

王锦权和汪利仁因被傅余和苏裴宰过一刀脸色都不好看，坐在两侧看站在中央低头不语只知道掉眼泪的王舒柔是有气也没处撒。

汪芷凝揉着额角，仿佛对这侄女的婚事感到头疼。

“你是怎么想的？”

“无论她怎么想，”茶盏被汪利仁重重放下，“这事也不能这样算了。宰相的闺女哪里差，竟遭这般羞辱。陛下连皇家颜面也不顾，放任齐王宠妾灭妻。”

王锦权膝下只有王舒柔一个，后继无人的他也只能盼着给她找一个好归宿。如今他的千金被人带回来，他是比谁都要气的，连看汪利仁都碍眼了几分。

他冷哼道：“当初不是你们再三保证，我怎么会松口，她又怎么会落得这样。依我看，这都是你们还有你的错，我也有错。我不该惯得你任性妄为，连齐王都敢招惹。婚姻大事，你宁愿轻信外人也不愿信为父，怎么，这皇家的浑水就比锦衣玉食还要诱人？”

“父亲，孩儿错了。”

王舒柔低声啜泣的可怜模样让王锦权狠不下心罚她，举起的手最后落在自己脸上，强咽下这口气。他仰头冷静，挺直的身板依旧高傲不肯弯下，“既然知错便跟我回家，这剩下的烂摊子爱谁收拾谁收拾，老夫不干了！”

王舒柔没有起身挽留，只是蹙眉道：“大哥。”

“皇后这声‘大哥’，臣可担不起。我照先父遗愿处处想着你，但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同汪尚书诓骗我家小女。丞相府早不似从前能一手遮天，臣只想明哲保身，陪不了皇后娘娘下这盘结局早已注定的棋局。”

“皇后还没落子，丞相怎么就肯定是死局”

王锦权见汪利仁和汪芷凝一副得意的样子，心里讥笑自己怎么就信了两个蠢货，不自量力，好高骛远。旧事谁说出去谁死，拿这当筹码怕是死得更惨。

汪芷凝与王锦权一个嫡出一个庶出，也就除了王锦权外全丞相府的人贪她皇后的地位她才能让他们能像今天一样坐在这里。所以汪芷凝对王锦权的态度并不意外，但他能不能独善其身还由不得他说了算。

汪芷凝对汪利仁道：“本宫安排的可都办妥了？”

汪利仁扬起嘴角，狐狸眼几乎弯成一条线，“一切准备妥帖就等娘娘下令。”

“不急，所有的故事都需要一个精彩的开头。”

春猎时齐王猎虎的消息被苏晟故意放出，刺客和休妻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但皇后要故意刁难人也不是不可以。

齐王府的书房没有很多的装饰，看起来就很贵重的红木等装饰品就算只有少得可怜的几件，苏裴也在傅余被皇后罚抄宫规的时候连忙让管家派下人搬走，独留些傅余欣赏不来的名画古籍。

傅余在元七的指导下勉强握对笔，慢吞吞地画完一个又一个他能看懂又没完全懂的繁体字。

狗爬一样的字让元七扶额哀叹自己命苦，教完三伏教傅余，两个还都是不好学的家伙。

“错了”

“没错啊”傅余左瞧右看自己刚画的字再次肯定自己没有错，抬头盯着元七的眼睛里也是充满自信。

元七道：“笔画错了。”

“笔画·······笔画不重要！能画，能写对就不错了，不用要求太多，能交上去才最重要。”

“······是”

【叮，你有一份协议请查收】

元七磨墨的动作停滞，外头啄食的麻雀保持着张开翅膀起飞的动作，停在半空，所有的声音在111出声时停止。

原本要滴落在宣旨上的墨汁现在正挂在笔尖上一动不动，傅余松了一口气，用指头把墨滴除掉，对111竖起大拇指说：“来得真及时。”

【······我是来通知你体验期结束了哦，想好是留下还是去下一个世界了吗？】

111将人生交换协议展开放大，指着上面的重要内容道：【请注意，此活动为交换双方自主意愿。系统只是交换协议签订的见证与执行者，协议生效后将不再对宿主的人身安全负责，不再干预宿主的任何选择，请宿主认真考虑。】

【考虑到另一方对你的世界很满意，如果你不想在这里继续生活的话可以勾选单向选择一栏。签字的位置在右上角，摁个手印就可以。】

傅余听见签字位置在右上角，快速滑动协议，无语道：“谁家签字栏在右上角。”

111趴在面板上，说：【因为以前有宿主滑动协议的时候误点签名栏，差点留在恐怖世界，所以主系统把签名栏从右下角移到了右上角。】

“直接移到左边不就行了，要是我也不小心误点”

“傅余！”

停在签字栏的手一抖，一个新鲜的手指印赫然出现在了上面，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恐怖的是傅余还没有打勾！傅余看着“协议生效”几个占满面板的大字，还未说完的话噎在喉咙里。

“你说，差点留在恐怖世界的那个人是怎么回来的······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一大一小开始对着签名栏狂擦，不擦掉指纹也快弄坏面板一角，完全没有心情去理苏裴。

就在人和系统绝望之际，长得和111一模一样的小人戳了戳111肩膀，冷静地开口：【擦不掉的，跟老大求助吧。】

【跟傅余待在一起系统都要傻掉了】111按下紧急按钮，跟跳蚤一样在一旁蹦蹦跳跳。

715很有礼貌地朝傅余招手：【你好，我是系统715，是111的邻居。系统和系统一般不会相认，所以一般情况下你看不见我。】

被晾在一旁的苏裴走上前，见面板上的几个大字，语气中是难以掩盖的满意：“这就留下了？”

“昂，是呢，留下了呢”傅余摊在椅子上仰天长叹，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不满意？可你不留下，那些钱怎么办呢？本王觉得送给百姓也不错。”

不行，绝对不行，那可是他的钱！傅余猛地起身，刚要理论又想到自己如果离开这个世界，这些钱要是带不走怎么办，下一个世界他没有这么多钱···还是留下比较好。脑内的答辩队伍正在打架，111的声音突然从角落传来。

【老大啊！】

比111大出一倍的主系统在看见协议和苏裴的时候瞳孔地震，推开111和715惊呼道：【签了？！怎么就签了呢！撤回撤回···撤回失败？！】

“撤回失败！那我怎么办？”

【这个，em，这不是我发布的世界】主系统心虚道，【世界以副本的形式供宿主挑选，但它其实分为两种，一个是白本，是可以正常进出的世界，另一个是黑本，是禁止使用的世界。黑本的不确定因素较多，比如那个随时都有可能杀人的反派。】

难怪他在白本的数据库里找不到傅余所在的世界，眼下也只能尽力补救了。要是让主系统知道是谁篡改的数据库，他一定要把罪魁祸首揪出来五马分尸！

715看向自己的宿主，说：【那是我的任务目标。】

随时杀人可还行？

书房内更加寂静，傅余悄悄地从凳子上起来，在苏裴吃人的前一秒躲到元七身后。111和715逃到主系统身后瑟瑟发抖。

苏裴瞧傅余抓住元七胳膊的手，怎么看怎么碍眼，但还是耐着性子朝傅余伸手，“我们是合作关系，你怕我干什么。过来，不要让本王说第二次。”

【等一下，有话好说。】

主系统掏出控制面板，【我看看，111的任务是交换宿主人生，715的任务是改变结局？这次的选择列表里没有这条。】

主系统调出715的面板，在选项栏扫描到BUG后咬牙切齿地反手发布通缉令，然后冷静地对傅余和苏裴解释：【因为不可抗力因素，】

“说人话”苏裴和傅余异口同声道。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主系统道：【因为001-1违规私改系统程序，你现在只能待在这里，你倒是没什么影响，说不定还真能改变死亡结局。不过我可以在你的协议里填写额外福利。】

主系统当着傅余的面将手附在协议上，协议里立刻多了一条“该世界身体意外死亡后宿主可脱离该世界，额外体验一次他人人生”。

“我要是死不了呢？”

【那就只能一直在这里】

傅余偷瞄一眼苏裴，凑近主系统小声询问：“你把苏裴的人设、背景还有结局告诉我呗，还有喜好。”只要他不踩雷，他就可以苟到最后，拥有最不能惹的背景和最满的金库。

【001-1掌管的世界污染太严重，所有剧情节点全部崩坏，所有资料都被自动销毁。至于喜好，我觉得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主系统被苏裴扇飞，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才被111和715接住。

傅余则被苏裴掐住白皙的脸颊，被迫嘟起嘴一副金鱼模样。

“怕我？咱们半斤八两，你怕我干什么，忘记我帮你加价拿回五箱黄金了？就凭你，你觉得你能拿得到吗？”苏裴揉捏傅余脸颊上少得可怜的肉，气急返笑道，“本王纵着你，让你在王府大喊大叫，你就要骑到本王头上忘记听话了？”

傅余垂死挣扎但效果微乎其微，“里则慕自导加价（你怎么知道加价）。”

苏裴扬眉道：“就你那有贼心没贼胆、狐假虎威的怂样，本王会瞧不出来？错了没。”

“我错了”

“没听见”

“我错了！”

傅余摸住从魔爪逃脱的脸蛋，哀怨的眼神在看见熟悉的钥匙和账本时瞬间放光。双手接过钥匙时无比的虔诚，仿佛接到的是什么绝世珍宝，世间仅此一件。

主系统看着111，用内部网络拉起群聊：哪找的宿主。这么好哄，以后多找几个。

111：······

715：我是不是要去找新宿主了？

主系统：我这刚好有一个仙侠世界，你去帮一下正派。314太偏爱反派，正派都快被反派打得非死即残。

715：······我考虑一下。

314的世界不是恋爱脑就是无情道，他去之前要好好制定一套完整的方案。

“111”

【在！】

傅余犹豫道：“能把钱带走吗？”

【不可以，它们在其他世界都是数据，只能看不能用】

“那还是留在这里好”傅余遗憾地擦掉开心的眼泪，算盘打得噼啪响就差挑一个好日子开张，然后钱生钱。他堂堂会计，要在云苼混得风生水起！

主系统：【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和715就先走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