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狮子吼——哭泣的电话

那晚，我在金县锅炉大酒店和陶侃一番彻谈之后，内心可谓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悲，失落感那叫一塌糊涂。

突然之间，不知道所为何来。

记得很清楚，我小学三年级时，有机会拿到一套《西游记》，共三册。记得我用了两个白天加一个夜晚，囫囵吞枣，狂读此书而完。那时候，没有电视什么的，西游记的故事只是断断续续、片段性的听过一些，所以，那次是第一次完整的读那部书。

那些降妖除魔的故事，由于阅读速度太快，所以，记得并不清楚，经常张冠李戴，把一些细节搞混。

但记得最清楚的是最后，唐僧师徒历经八十难终于到达灵山圣地、大雷音寺，阿傩、伽叶二尊者向三藏索要人事这件事情，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充满失落与无助。

顺便说一下，再后来，我从未再完整的重读过《西游记》，与这件事情造成的冲击应该相关。

虽然这两件事情毫无关联，其中高下更毫无可比性，但不知为什么，我当时心中，却一直在联想到这件事情。

就是那句话，我一直念念不断：所为何来？

这一郁闷、失落之感一直持续，压抑的我几乎透不过起来，我也再无兴致和陶侃多做交谈，索性就告辞回到自己房间，准备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既然无能为力，那就只有抛开了罢，否则，徒然自增烦恼，又于事何益！

在浴室，我坐在淋浴头下地板上，一任滚烫热水从头浇下，在这种情况下，我总是能进入一种无思无想、几近睡眠的状态，这是我最为喜欢的一种深度解乏的手段。在这样的一个热水浴中，我总是告诉自己在此之后，我可以抛去烦恼、精神焕发的去面对该面对的一切。

但这一手法带来的身体上的损害也是很明显的，所以，我并不常用，当然，也更不能接受这时被人打扰。

但这次，就在我近乎沉沉睡去的时候，浴室门被重重的敲个不停，我想这应该是我前面根本没有听到，外边敲门的人可能是急不可耐了。

我还是没有应声，外面的人终于忍不住，推开门，杜武一面挥手试图驱散满屋的水雾，一面急急地说：“小山哥，你的电话响个不停，是同一个号码，已经打了七遍了，我想可能有急事。”同时，把我的电话递进来。

我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关掉淋浴头，拿起电话看了看号码。我虽然这时还昏昏沉沉，但这个号码还是惊得我立刻完全清醒。

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而且，这个时候是深夜，不，是凌晨一点十五分。

这个办公室只有我和张华，而这个时候，张华早就应该老婆孩子热炕头，享受他的天伦之乐了，而且，以张华的对什么事情都毫不挂怀、整日慢条斯理、优哉游哉的性格，这个时候他打来电话岂不是奇了个大怪？所以，我焉能不惊？

我赶紧摁下接听键，狠狠地提了提精神，说：“喂？”

果然，电话里是张华的声音，但也仅仅是只能听出来是他的声音而已，他说的话含混不清到我只能连蒙带猜的地步。

“小山，在哪儿呢？”幸亏我和他太熟了，换个人还真听不出来。

“在金县，你怎么啦？”我听他声音有异，急急的问。

他那边好久都没有有明确发音的字传来，但能从电话里清晰地察觉出他的啜泣声，而且，显然他在极度的克制着不让这声音传出来，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也说不话来。

终于，他可能是强行压制下了要哭出声的本能，低低的、缓慢的、压抑的说：“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定，有事情你说。”我快速的回答，急促的催促。

“没事，等你回来吧。”最后这一句几不可闻，显然是正在用巨大的力量克制自己的情绪而不让哭出声来。

“你那边……”还没等我说出来，电话里已经传来“嘟嘟”的声音，电话断线了。我赶紧再拨回去，但只有振铃声，却再也无人接听。

我估计他是不愿再接电话，后来应该是拔掉了电话线。

我一时愣在那里，完全没有头绪，怎么啦？怎么啦？什么事让这个一贯温和、甚至可以说有点叫“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张大哥如此痛苦？

等我意识到他那里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

我赶紧把电话往台子上一扔，边用毛巾飞快的擦了擦身子，边拉开门，对外喊：

“杜武，杜武，赶快给我找辆车，我要去市里。”

等我坐在车上，尽可能的使自己冷静下来，我才发现给我开车的是杜武。

“怎么是你？”我不好意思的问，前面我根本没意识到是谁在开车。

“我看你脸色吓人，估计是有大事，我开车还行，就我来吧，而且，陶总让我陪着你的指令还没取消呢。”

杜武说，然后为了缓和我的紧张情绪，还勉强笑了一下说：“你还没告诉我去哪里呢？”

“我单位。”

杜武车技了得，在极速奔驰的情况下，我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与平时不同，车辆运行得极为平稳。

金县是海城下属的一个县，彼此有高速连接，再加上夜间路上空旷，所以，也就刚刚过了半个小时，车就进入了我们单位大院。

等我下车，抬头看向那栋平素威严有加，给人巨大压迫感，让来此办事的人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渺小的大楼时，我抬头看向我的办公室窗户。

那扇窗户黑着，并没有灯光传出，不仅如此，整栋大楼除了楼梯间传出昏黄的灯光之外，都没有一扇窗有灯开着。

“张华不在？”我有些疑惑，算了，不管怎么样，先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