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照这事很快在高一年级传开，外班学生听了后毫不掩饰把自己的钦羡表达得沸沸扬扬。
别班的班主任知道这事虽没采取实际行动，但碍于同事情还是在办公室闲聊时把话题中心落到杨宁月身上。
杨宁月自然不会把功劳都归功于自己，于是林聿川名字的热度很快又高涨了起来。
除了在频繁出现在老师嘴里，还出现在学生嘴里。
陈述一旧时的记忆被林聿川认领后，每听见一次林聿川的名字，愧疚感就会多一分。
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是为了较劲还是为了反省错误，陈述一叫林聿川名字的次数变得愈来愈多。
哪怕句子是可以隐藏主语的，他也要硬生生在前面加上林聿川三个字。
周雪刚从七班找完姚玲玲，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刚从办公室走出来的陈述一。
她欣喜地跑了几步走到面前，“布鞋又找你？”
陈述一点了下头。
布鞋找他谈了会分班的事情。
办公室的顶部有两个吊顶风扇，人多的时候就会有人把风扇调到最大档，整个密闭空间都会陷入不间断的嗡嗡声。
临近分班前的一两周是办公室学生最多的时候，除了职责使然的班主任操心，各科老师也纷纷主动对心怡的学生抛出了橄榄枝。
大热天的布鞋还是坚持泡了一杯绿茶，透明的玻璃杯被沉积的茶垢染了色。
陈述一来的时候布鞋正接了电话，他只好站在旁边盯着那悬浮在水面的茶叶一点点慢悠悠坠下去。
杨宁月也在办公室，有老师正好无聊就向她打探班里的名人：“杨老师，你们班林聿川同学选什么科目啊？”
“理科。”杨宁月的语气一半自豪，一半欣慰。
虽说要分班，但九班很明显是未来的理科班，所以林聿川分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提问的老师叹了口气，有些惋惜：“我还想着能不能占上年纪第一的便宜呢。”
老师们之间的对话以客套话为主，陈述一听了几句就关上了耳朵。
布鞋挂了电话，转着椅子正视陈述一，“确定好选文科了？”他表情装着满不在乎，但声音的愉悦感还是出卖了他。
陈述一抿了下嘴，诚实回答：“还不确定。”
这给布鞋脑袋上来了一小锤，他猛地坐直，声音都有些抖，“怎么又不确定了？”
他一手抵在桌沿，厉声道：“都快是成年的人了，做选择不要别别扭扭的。”
“我想选文科。”
布鞋的表情有所缓和。
“但父母想让我选理科。”
布鞋的表情沉下去了。
分班就怕遇上这种事情，在家长眼里理科永远都是那个香饽饽，任谁都不会主动提倡自家孩子选文科的。
两根粗眉倏尔耷拉下去，布鞋发出了一声清晰可闻的长叹。
陈述一没敢再说话。
“选择是你自己做的，家长和老师只是辅助。”布鞋抬起头，表情严肃了起来。
他不打算逼迫陈述一做选择，因为未成年的孩子们作出的选择总在不经意间被污染。在学校会被关进学校教育的壳子，在家里被关进家庭教育的壳子。
教育的本身是为了指引和纠正，但久而久之拥有教育权利的人就会变相将权利变成一种控制，那些被教育的人骨子里的自主在打压中是无法得以释放的。
授课年限长了，从这一两句话中他就能猜到陈述一最后会面临的选择。
布鞋无力地摆了摆手，“行了，你先上课去吧。”只能就此作罢。
周雪了然“哦”了一声，眼睛一转看见了陈述一手里有点眼熟的作业本。
“这不是——”她问。
话没问完被打断，“林聿川的。”
周雪不明所以，眨了下眼睛，“哦，他人呢？”
陈述一的回答跟机器人一个样，林聿川三个字被他讲得字正腔圆：“林聿川在办公室。”
周雪：“？”
她顿了一下，“额......那要一起回班吗？”
“林聿川让我等他一下。”
周雪听着实在是别扭，忍不住暗喻，“述一，你是有什么喊林聿川名字的KPI要完成吗？”
陈述一尴尬地攥紧了作业本，最近叫林聿川名字已经成了习惯。
“没有......”他讪讪垂下头。
周雪咂巴了下嘴，“嘶——”了一声，办公室门推开的同时她的问题刚好问出去。
“那你为什么一直念叨林聿川的名字啊？”
机器人本人还没意识到身后多出了双耳朵，为了糊弄过去，他随便回答了一句：“林聿川名字挺好听的。”
周雪：“？”
林聿川：“。”
三人闷不作声下了楼梯。
到了班级门口周雪终于憋不住了，噗嗤一声跑进教室，把刚刚下楼隐忍的笑全发泄了出来。
*
周雪拿着班级合照去了奶茶店，姚玲玲和王丛兴扒拉着照片看了快有五分钟。
两人从左往右开始扫人头，恨不得把每个人脸上的毛发都看清楚似的。
对面的粘人二人组依旧旁若无人地做题。周雪看了两眼这两对奇葩，最后把矛头指向了自己旁边的一对。
她伸手欲夺照片，“我说两位，你们看魂呢？再看下去真怕你们魂穿了。”
王丛兴眼疾手快，一掌就将照片稳稳按在了桌上。
他表情夸张地抬起半个头，惆怅起来，“你们班还能有个照片留念，我们班一年的青春能用来留念的就是那十几张冷冰冰的成绩单了。”
言罢姚玲玲认可地点点头，表情也略显委屈。
周雪看着两戏精表演只好默默收回手，“回头我把照片发你们，你们自己把同班同学p上去。”
王丛兴怒言：“那能一样吗！！！”
周雪耸耸肩，才不惯着他，“那您老就接着在这多愁善感吧。”
姚玲玲突然想起点事，目光直直抬起来，偷看了眼林聿川，小声试探：“我听说是学霸组织的？”
“哦哦哦对啊，怎么是学霸组织的？”王丛兴附和。
周雪早就料到这事会被提出来，她无所谓地靠在沙发靠背上，语气懒洋洋的：“林聿川认识一个摄影师。”
王丛兴很快抓住重点，“认识？”他自然不可置信，“学霸认识的......？”
周雪当然也不信这个说辞，和林聿川不算熟的人可能会信，他们这些和林聿川当了快四年的同学才不可能相信林聿川有认识的其他人的时间。
“林聿川自己说的。”她的意思是真相只有林聿川自己知道。
姚玲玲不懂这之间的圈圈绕绕，她和林聿川认识不久，所以信了这个原因。
“学霸你有那个摄影师的联系方式吗？”她问。
林聿川闻声才抬了头，平淡道：“有。”
王丛兴很快收住震惊，转头问：“玲玲你要拍照啊？”
林聿川见两人可能又要唠会，于是再次低下头去。
姚玲玲无奈地点点头，解释道：“我们舞蹈小队要拍联谊照，这几天正商量着找摄影师呢。”她眨了下眼睛，酒窝浮现在两侧，“刚好学霸有认识的人，我想着顺水推舟嘛——”
她又看向林聿川，礼貌地问：“学霸你有联系方式吗？”
林聿川这次没抬头，“有。”
须臾一串电话号码被写在了草稿纸上。
姚玲玲欣喜万分接过，号码在手机上敲了一大半，她突然意识到，“摄影师叫什么名字啊？”
“周然。”林聿川说。
话音刚落姚玲玲猛然疯狂咳了起来，周雪和王丛兴两人吓一跳，纷纷伸手在她肩背上拍起来。
这动静也吓了陈述一一跳，眼神很快从题目上离开。
“怎么了？”王丛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脸都白了点。
姚玲玲理智的意志还在，伸出手摆了摆示意他没事，但咳嗽声不是一下就能止住的。
她憋了口气，眼神忽而流转到周雪身上。
周雪：？？？
姚玲玲压低了声音，“你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cp吗？”
“cp？？？”周雪一不小心没控制住音量，王丛兴和陈述一的目光落过来，她好不刻意地闭上了嘴巴。
姚玲玲咳嗽缓了下来，趴在周雪耳边说：“那个游戏主播就叫周然。”
周雪被姚玲玲拉着嗑cp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姚玲玲近期最爱的就是这一对，说是游戏主播和老板修成正果的爱情故事。
她换了口气，提醒姚玲玲；“那么多个周然你确定是他吗？”
姚玲玲眨了眨眼，刚才确实没想那么多，完全是应激反应。“不确定......”她一下没了底气。
王丛兴一把揽过自己女朋友，手还在姚玲玲背上拍了几下。
姚玲玲笑了一下，“我没事了，刚刚突然想到点事。一分神，呛住了。”
王丛兴拿着奶茶杯递到她嘴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朋友，语气担忧，“快先喝点润润嗓子。”
周雪被这举动雷出一身鸡皮疙瘩，她浑身抖了一下，随后去看对面那两人。
果然一点可靠的情绪价值都得不到，她撇了一下嘴，突兀提了句：“你们两个可别谈恋爱。”
被点名，陈述一呆滞的神情浓了几分。
周雪下巴朝王丛兴的位置点了点，“不然就会像我一样，以后只会嫌弃自己的朋友。”
王丛兴不服，拔长了脖子理论：“你这都是歪理，正儿八经的好朋友应该相互祝福才对。”
周雪闻言翻了个白眼。
王丛兴侧过头去，“述一你说是不是？！”
陈述一最郁闷遇上这两人理论，因为总要拉着别人发表意见才能给到对方台阶下。
他扯着嘴角尴尬地笑了下，正想着怎么搪塞过去，林聿川在旁边盖上了笔冒。
......
看样子他的好朋友又要仔细听他发言了。
陈述一半晌才张了嘴，几个字被他说得艰难，“该祝福还是要......”
他认为这话比较中肯，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下一秒。
林聿川手指微微一蓄力，刚戴上去的笔帽弹了出去，掉落在桌子中间转了好几个圈。
陈述一干涩地咽了口口水，把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王丛兴急切地给陈述一比口型，示意他快把话讲完。
周雪见这样子笑得更张扬了，“王丛兴你距离被林聿川拉黑应该还有十秒钟。”
王丛兴这种一根筋的哪能想到这层面，他不信周雪说的话，胜负欲被激起后直接找林聿川确定起来态度。
“学霸你呢，你祝福不祝福？”
他怕自己的立场不明显，还不忘补了一句：“你和述一关系这么好，肯定都会为对方开心才对嘛——”
林聿川沉着的眼皮跳了一下，手指卷起飞出去的笔冒重新盖住。
“你要谈恋爱了？”
？？？
陈述一怔住。
他什么时候说自己要谈恋爱了？？？
每逢这局面，最想逃的那个一定是他。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我没打算谈恋爱。”
林聿川握着笔转了几下，又听见陈述一说：“学习最重要。”
最官方、最老土的话。
但目测深得林聿川的喜欢。
“哎，话不能这么说啊述一。”王丛兴不知死活，“学习和恋爱是可以并行的嘛，说不定谈了恋爱还能让你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呢——”
周雪没忍住打断：“突飞猛进？”
王丛兴一脸自信，“对啊，我和玲玲恋爱后上升了一个排名！”他迫不及待拿实证出来。
姚玲玲见状尴尬地笑了一下，弱弱地说：“哈哈，是因为我掉了一名......”
“噗嗤”一声，周雪笑的找不到北了。
陈述一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3:今晚连麦吗
tree：嗯
tree：怎么又说一遍
林聿川今天来的路上就问过他一遍。
3:彰显决心
tree：？
3:学习最重要
陈述一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