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一声凄厉惨叫。两人皆是吓了一跳，对视一眼，才一前一后出了门。小叶子也有探头出来张望其他房间的游客睡得正熟，没有被这一声影响。

三人接连下楼，就看见老板跌坐在恶魔纽扣，身边已经围了几个身穿民族服装的人。再仔细一瞧，这不就是守着篝火的那群人吗？

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视片刻，宁玉才发现老板恐惧的来源。只见门口的第二层楼梯上，躺着一滩白色固体——已经风干的烛油。老板腿软地站都站不起来，其他陆陆续续醒过来的村民也围过来，看着那一滩蜡烛，有害怕也有庆幸。害怕又有人死，又庆幸不是自己家的人。

宋时祺和宁玉交换了一个眼神，按照老板的话来说，有白烛，说明家里有人死了，宁玉轻轻挤进那些村民的圈子里，蹲在面如死灰的老板身前，按着他肩膀想要止住他抑制不住地颤抖，但除了颤得更厉害好像没有其他用，宁玉只好放弃先安慰人这个想法。

宁玉看着老板的眼睛，道：“这民宿住了多少人？”

宁玉住在这里，昨晚也算是和千面罗刹交过手，今早门口就被人点了蜡烛，像是一种警告。

“四......只有四间房.....加你们一共七个人。”老板回答。

也就是说除了程呼晴，还有一间房。

虽然不想往这个方向猜测，但老板家人已经走了出来，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一样的神色惨白，说明死的不是老板家人。但这蜡烛又实实在在是在民宿门口，只能说明，死得是游客之一。

宁玉回头看了小叶子一眼，后者立刻明白宁玉的意思，转身上楼查看最后一个房间的情况。

昨晚有小叶子守着程呼晴和小春儿，宋时祺和宁玉待在一起，要发生什么也不可能在这两个房间发生，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最后一间。那一间住着一对年轻情侣，几个人碰过一面。

小叶子很快就下来了，身后跟着睡眼惺忪的一男一女，都穿着睡衣，正是那一对情侣。也不是他们。

小叶子凑近宁玉：“我去敲门的时候他们还没醒，敲了老半天才吵醒他们，看样子只是睡得太熟了。”

宁玉从人群中出来，那群人立刻围在一起安慰老板，指不定是谁家孩子恶作剧。老板也听见了小叶子的话，一时间什么反应都没有，呆呆坐在那里，听着周围邻居的各种猜测。

宁玉轻轻“啊”了一声，也注意着那边几人的猜测，有人说是恶作剧，有人说是胧明仙君显灵，还有人一脸恐惧地退出人群回自己家查看，毕竟不是别人家，就有可能是自己家。

三人默默站在一边，宁玉才道：“有蜡烛，却没死人，这事倒是怪了，总不可能是突然大发慈悲吧。”

小叶子不擅长分析这些问题，但还是面色严肃地跟着宋时祺和宁玉一起故作思考模样，沉默片刻，一拍手：“会不会是他本来目标是你，只是你恰好没死。”

宁玉气急反笑：“恰好？听起来还真是——运气好啊。”

小叶子嘿嘿笑了两声，被宁玉无语的眼神瞪了回去。

宁玉就道：“没人会在这种时候恶作剧，而且我们也知道了这个胧明仙君就是千面罗刹，他在这小村子里为自己建立道观，受村民香火，当真是......”想了半天，宁玉找不到形容他的词，干脆放弃。

“他昨晚说我们早就见过了，也不知道是在哪里，难不成他一直在监视我们？我们伪装技术这么差吗？”宁玉摸摸脸。

宋时祺眼眸半垂，道：“我们进村之后，有过交流的就那么几个人，如果不是他太聪明，那就是他在和我们交流的时候意识到了我们的目的。”

宁玉和宋时祺同时看向小叶子。他们俩一直在一起，倒是没和什么人说过话，除了程呼晴和老板，剩下说过话的人、连看过一眼的狗也算上，还不超过三个，那就只能是小叶子和小春儿出去之后带回来的祸患。

小叶子一愣，心里那个冤啊，冤得她眼睛都瞪大了，“等等！等等！你们不会再怀疑我吧？真是苍天无眼光天化日冤枉鬼啊，我绝对没有泄露我们的身份和目的！”

宁玉环臂抱胸：“也不一定非要说明自己的身份。”

宋时祺接上：“有可能谈话目的太明显被人家察觉。”

宁玉：“再加上你是鬼。”

宋时祺：“他是阴差。”

宁玉点头，打了个响指：“你在参天观转悠的时候就被盯上了。”

小叶子大喊冤枉：“你们在干什么！怎么能这么欺负一个鬼，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我真是冤枉啊，我发誓我没有暴露过我们的身份，而且你给我隐藏阴气的符箓我都好好带着呢！”

小叶子伸出三指放在脑袋边，一脸真诚，宁玉却按下她的手，叹了口气：“孩子，你知道鬼发誓叫什么吗？”

小叶子茫然看着他，就听宁玉道：“鬼话连篇。”

小叶子一脸无语，宋时祺嗤笑出声。

小叶子呲牙咧嘴瞪了宋时祺一眼，转身要上楼。宁玉却拉住她，“好了好了，别生气，活跃气氛嘛。”

小叶子抽回手臂，一脸“我看你还想说什么”的表情。

宁玉干咳一声，道：“我刚刚想了一下，这千面罗刹想杀我不假，但昨晚没杀成。如果我是他，绝对不会在事情已经失败的情况下还放这跟蜡烛，这对他这种人来说，跟昭告村内‘我失败了’没什么区别。”

宋时祺皱皱眉，有些理解宁玉的意思，却不敢肯定。

小叶子就道：“什么意思？绕来绕去的。”

宁玉看着两人，一字一句，道：“昨晚晚上，这民宿里肯定死了人。”

小叶子面色一变，没压住声音：“死人啦？！”

那边还没走的村民听见这一声犹如打开了什么开关，纷纷望过来，七嘴八舌地就讨论起来。

“什么！什么死人了？”

“谁！谁死了？”

“你们怎么知道！”

“.......”

这声音比刚刚安慰的声音大多了，宁玉连忙一手捂住小叶子的嘴，露出最温和的笑容：“没有没有，这孩子被刚刚的事情吓到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呢，我已经在教育她了。”

村民心里大作的警铃这才息声，一脸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们，其中一人带着责怪，白了他们一眼，道：“大清早的，别乱喊。”

宁玉忙不迭点头：“知道知道，真不好意思。”

那些村民又安慰了一番老板，日头大了起来，其他村民纷纷转醒。宁玉眯着眼睛看小叶子，后者尴尬地挠挠头，不好意思一笑：“我太惊讶了嘛。”

冷不丁说出这种话来，确实让人防不胜防。

宋时祺立即明白了宁玉的意思。这千面罗刹昨晚就是操控傀儡对付宁玉，即便是这样宁玉都差点没讨到好处，再去晚一点，或是青梧神女不出手，后顾不堪设想。这至少说明，千面罗刹对于控尸得心应手。

能够操控凶尸，自然也能操控死人。

宋时祺反应过来后立即上楼，边走边道：“这里只有小春儿少了一魄，要是操控的话也是他最好下手！”

少了尸狗一魄，让小春儿的警惕性较普通人低，也正因如此，招致而来的冤魂数不胜数，一个个都渴望钻入他的身体操纵他。而对于千面罗刹这种人来说更是如此，稍微用些小法子，这小春儿什么时候出事都不知道。

宋时祺的担心是对的，三人一个接一个跑上楼的时候，小春儿就站在楼梯口。

小叶子推开两人要过去：“小春儿？”

若是放在以前，听见小叶子喊他，小春儿会立刻撒腿跑过来，但此刻的小春儿目光呆滞，动也不动盯着三人，像是没听见一样。

宁玉拉住小叶子，右手摸出一张符箓，嘴中振振有词，双指一直，符箓犹如一柄利刃射了出去。方才还呆滞如雕塑的小春儿突然动了，身子一侧，符箓从他肩膀滑过去，轻飘飘落在地上。

宁玉松了口气：“还没死，只是占据身体。”

看来这千面罗刹也知道如何省些力气，小春儿三魂七魄与常人不同，就算不死，也为阴魂留了一个“位置”。宁玉转念一想，昨晚小叶子一直在他身边，千面罗刹没有下手的机会，恐怕是刚刚利用白烛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这才动手。

但活人如何占据别人身体？

享受了香火供奉出来的“胧明仙君”，还是活人吗？

宁玉把小叶子拉到身后，“别乱走。”

说着，宁玉和宋时祺一人一边挡在小叶子身前，楼梯本就窄，两个男人并肩而立，更是不给小叶子上前的缝隙。

小春儿躲开那道符箓，又缓缓转回身体，抬起眼睛，默默看着两人。

宁玉也不知道小春儿身体里的意识是千面罗刹还是其他，但这人肯定就在周围，他叹口气，有些无奈道：“你昨晚还说喜欢我这张皮，今天怎么就去找别人了，这么不专一？”

宋时祺眉峰一跳，看向宁玉。后者一摊手，“这让我有些挫败啊。”

小春儿忽然露出一抹笑，看着宁玉：“我要了，你给吗？”

宁玉略作思考：“我给了，你就放过他？”

宋时祺心头一紧，出声阻止：“宁玉！”

“小春儿”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片刻，看向宋时祺：“不，我反悔了，我现在也想要他的。”

宁玉再度深深叹了口气：“怎么，我的皮让你这么嫌弃？”

“小春儿”缓缓摇头，一字一顿：“你们的，我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