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一看，项岚，正斜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萧渊轻轻呼出一口气，顺手用手里的小毛巾继续擦他的满头长发。

说老实话，项岚对眼前这个场景是害羞的。但他的好奇心压过了羞耻心。

他像只小宠物一样跟着萧渊，亦步亦趋。

“干嘛？”萧渊站下了，问他。

“你这么猛的？”项岚真的意外得要命。

“什么猛？不就是跑得快点吗？”萧渊把手里的小毛巾甩进筐，打开衣柜。

“太快了吧！哎？你肩膀上怎么了？你又干嘛啦？”

刚才萧渊一转身，露出了被窦阿姨打得青紫的肩膀。他自己已经忘了，根本没想到项岚会看见。

他看看自己的肩膀，看看项岚，“撞的”，他面不改色地撒谎。

“撞的？你自己能撞成这样？怎么能呢？”项岚凑近了又看了看，“不像，你这像被揍的。”

“就我刚才那跑起来的速度，撞的”，萧渊只得一条道走到黑。

“那倒有可能！可是，你为什么要像刚才那样跑？你刚才那样可不是打了鸡血能形容的，简直像在逃命。”

“你会不会形容？”萧渊心一横，“我不得提前训练吗？”

“哦？”项岚的这个“哦”拖得长长的，没想到啊，“你这么有集体荣誉感呢？居然会偷摸训练？”

“是啦，我要换衣服了”，萧渊说。

“好啊”，项岚不动，“换吧？”

“出去！”

成功调戏了萧大爷的项岚狂笑着走出更衣室。

看来萧大爷的腿脚利索，难怪这么多年还能活得好好的啊，原来是逃命功夫强！

萧渊回到ITMA的座位区，迎接他的是欢呼、掌声、口哨，还有很多举起的手，要跟他击掌。

萧渊作为一个跟周边环境疏离惯了的人，对冲着自己来的大剂量的热闹和亲近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同事们可不在乎，比胜利更激动人心是不期而至的胜利。

这可是个大惊喜。

ITMA区域内的热闹持续了许久，旁边维安部的同事们也不时微笑地看看萧渊。他今天的表现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项岚坐得远远的冲着萧渊笑，他刚才算单独祝贺过他了吧？那也算祝贺吧！

虽然技术组的主管领导王超明也在场，不过领导执行组和情报组两个主力大组的武清远在实质上更加位高权重。

很明显武清远自己也这么认为，所以他站起身，笑眯眯地把两只手往下压了压，“下一个比赛要开始了，同事们。”

萧渊难得的认为武清远干了件好事，他终于得以脱身。

萧渊自然地走到项岚身边，反正项岚旁边也有个空位，像专门给他留的。刚坐下，项岚就递给他一瓶水。

“定点射击？”萧渊问道，一把拧开瓶盖。

“对，彭凯已经上了”，项岚抬手指了指。

与刚才的障碍赛一样，15个参赛选手同时比试。他们一字排开，相互之间的间隔都很大。

第一个环节很传统，30米远处竖着多个人脸那么大、圆形的红色靶子，击中之后，旧靶子倒下，新靶子随之升起，但位置会变化。一分钟内，击中多少个便计多少分。

激光枪的一块电池可击发15次，然后便需要更换电池，更换的时间也计算在内。

彭凯发挥得很好，一分钟下来击中42个，中途换电池两次。

这种激光枪在50米开外基本没有准头，30米的距离已经很挑战了。目前他与另外一个选手并列第一。

ITMA的同事们觉得今天真是流年撞大运，冠军连着来。他们趁着第二个环节开始之前，大声欢呼彭凯的名字，给他加油。

彭凯听见了，多少有些得意。

他在维安部直属学校四年，每年的定点手/枪射击都是那届的第一。

这优势给他加分不少，毕业时学校将他作为优秀毕业生推荐给ITMA。这次比赛他当仁不让地毛遂自荐，一定要参加手/枪项目。

他就是奔着冠军来的。

彭凯偏头看了看远处的主席台，今天重量级的领导们全部到场，如果他如愿拿下冠军，一定能给邵局长和宋副局长留下特别好的印象。自己是个新人，想要出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有捷径当然要走啊。再说，平时武主管私下里对自己也是很照顾的，话里话外地都显示了对自己的重视。比赛前开会不还特地提了自己的名吗？得好好表现。

联谊赛一年只得一次，明年怎么样还不知道。务必要拿下这个难逢的机会，他告诫自己。

第二个环节的布置已经完成，旋转靶。三个圆形靶围绕一个轴心旋转，构成一组，每个选手面前都有多组目标。

跟刚才的环节一样，击中之后将出现替补靶。击中最多者赢，时间还是一分钟，距离缩短至20米。

彭凯刚才想得过多，切入状态有些慢。

手指按上板机时，他知道坏事了。他的手指很僵硬，也就是说，他的肌肉现在很紧张。

一个人越在乎一件事，就越容易把这件事搞砸。最好的成绩往往都是在轻松的状态下出现，呈现出水到渠成的效果。

彭凯着急了，越着急越调整不过来心态。倒计时已经开始，他只得凭着肌肉记忆开始射击。

一分钟到，彭凯击中30个，更换电池三次，命中率直线下降。他的排名掉到第四位。

ITMA的区域噤声了，是不是刚才加油声太大，给他吓到了？

“可惜啊，底子不错”，项岚感慨道。

“他还年轻，心理素质不过关。都是必经之路”。萧渊回答。

“我怎么觉得你年轻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

“我现在也不老”，萧渊指出项岚的语病。

“你小时候？”项岚知错就改。

萧渊不理他了。

最后的环节最难。距离还是20米，多个不同颜色的靶子不断地交替升起落下，但只能射击红色靶，击中其他靶子则倒扣分。

彭凯已经绝望了，第二个环节下来，冠军变得遥不可及。心凉透顶，彭凯反而冷静多了。已然这样了，还能怎样？按照邵局的说法，“赛出真我”吧。

他今天还是有些运气的。他在最后这个环节发挥一般，然而第二轮中的第三名出现了两次失误，打中非红色靶子。最后结算分数，彭凯磕磕绊绊拿了个季军。

ITMA总体是满意的，彭凯却非常失落，闷闷不乐。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邵局长，你们先声夺人，很精彩啊！”龚翔宇对着邵以恒说着漂亮话，心里有些不舒服。

维安部2000号人，ITMA不到200人。照这么比下去，结果得多难看。今年的报告怎么写？活该维安部的待遇比人家低？

“哪里，就这么两根独苗苗，都使出来了”。邵以恒开着玩笑，但也希望龚翔宇别太拿这个比赛当回事。维安部的想法，他猜得很透。自己本着一团和气的原则，之前三年都让ITMA陪跑。

他又不是不知道，ITMA内部对于这件事的怨气有多大。那现在，精英回归、新血注入，ITMA还不能赢两局了？我自己单位的士气也是士气呀。

想归想，说出来的话还是得起到心理按摩的作用：“我看维安部的同事们今天就是个训练的心态嘛。很好啊，轻装上阵，心理素质过硬。”

这是句恭维话，意思是我们拼尽全力，你们只是小打小闹，不必介怀。

龚翔宇听得懂，他本来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比赛是他自己要办的，输了一两场难道说不办了？发了句牢骚已然显得小家子气了，他借坡下驴：“反正世界都是他们这帮年轻人的，老家伙的任务就是给年轻人搭好舞台嘛”。

邵以恒撇得更干净：“还是得有劳龚部长，我一个老头子，搭舞台的力气都已经老得没有了，哈哈。”

龚翔宇想想也是，跟一个马上退休的老爷子打嘴仗干什么呀，ITMA现在是宋柯的时代了。

他陪着笑了两声，亲自给邵以恒的茶杯里续上热水。邵以恒自然还是笑呵呵的，“不敢当，谢谢龚部长”。

主席台一团融洽，气氛和谐。

ITMA的后勤组得到通知，近身格斗的预选赛马上开始，与移动射击项目同时进行。

项岚脱去外套，露出藏青色T-shirt和白色运动裤，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双无指的作战手套，戴好。

“我去去就回呀？”他低头冲着萧渊一笑，小虎牙一闪。

萧渊站起来，“我陪你去”。

“这么好的？”项岚惊讶了。

“那你自己去吧”，萧渊又坐了回去。

项岚一把拽住他，猛力夸奖：“最乖的小可爱，快走”。

萧渊边走边低声威胁他：“以后不许当着别人的面叫我小可爱。”

“私下就可以？”

”也不可以！”

“回头去美容院了怎么办？”

萧渊被噎得半死，理智地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