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渊脸色发白，紧闭双唇。宋柯以前告诉过他，据说赤链“身怀绝技”。

如有神灵，为何要给这等恶魔，毁天灭地的绝技？

老韩告诉曲扶摇，此人“不好杀”。曲扶摇压制情绪，连连惨笑，这是“不好杀”，还是根本杀不成？她转向萧渊，“大哥……”泫然若泣。

“总算知道了赤链的真本事,”萧渊咬咬牙，“代价太大了。”

“假如赤链要来抓首领，该怎么办？”裴宇在危急关头，首先考虑的还是曲扶摇。但他心里清楚，刚才要不是萧渊及时提醒，自己早没了。或者，赤链不想抓活的，自己和曲扶摇也早就没了。

今天晚上，他和曲扶摇二人，在鬼门关上走了几个来回。

“你们接下来不要离开扶摇阁。”萧渊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扶摇阁内设施复杂、四通八达、地位特殊、死士团都居住在那四合院内，安全系数相对而言是最高的。“我想办法，尽快解决赤链。”

“我不信他不用睡觉！”曲扶摇狠狠地说。她的悲伤心情被复仇的愤怒覆盖。身为帮派首领，恐惧和退缩最要不得。

“不要妄动！”萧渊立刻制止她，“他一样会加强戒备。今天露出真本事的，不止他一个人。”

曲扶摇语塞，过了会儿，又问萧渊：“大哥，那刀六，也有什么超能力吗？”

萧渊想了想，“在我看来，他有可能只是天生力气大，外加痛神经失能。”

曲扶摇和裴宇哑然。

刚才刀六负的伤，换成别人早就满地打滚了。他浑然不觉，该干嘛干嘛。

赤链手上的女娲那么多，只要刀六没被当场打死，缺胳膊少腿的，都不算大事，回去补补重新长就是了。

赤链养了个僵尸战士。

三人沉默良久。

初冬深夜的风，冷如刀，一刀刀地在三人的脸上、手上割着。赤链的笑容仿佛在山谷的暗影里若隐若现，如同诅咒。

是夜，伏羲与虎蛟帮的首领亲自会面，引发战斗。

虎蛟帮在水晶球内死亡四人，事先埋伏下的二十人全灭。

伏羲折损三十二人，其中五人为死士团成员。

-

第二天早上，萧渊按时上班，心事重重。见到项岚，满脑子都在想，绝对不能让项岚与赤链正面对抗。

如何才能最小化代价的前提下杀死赤链？天时地利人和，似乎哪条都够不上？

萧渊没想出有效的法子来。

项岚看得出萧渊有心事，当然，让他猜一百次，也猜不到昨天晚上萧渊目睹的惨状。

他以为盯了武清远好多天，还没拿到实质性证据，让萧渊心里烦躁了。于是项岚好言好语地安慰萧渊：“不要着急，说不定今天就有动静了。”

萧渊眼下盘算的不是武清远，正处在深度走神的状态之中，项岚冷不丁开口，他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你一定要好好的。”

“嗯？”项岚搞不明白了。

“哦，没事儿。”萧渊回过神来，想了想，又重复了遍，“要好好儿的。”

项岚看得出他真的关心自己，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但心里也感到温暖，“你也是。”他回复道。

不过今天，还真就让项岚说着了。

下午5点多，传递员提前出现，他装模作样地买了根能量棒，随即转身离去。

项岚和萧渊自从发现了这台假冒自动售货机后，就已做好了准备。

八爪最近天天在御名苑附近转悠着待命。

接到项岚的通知，八爪从兜里掏出一瓶60多度的白酒，一气儿喝了半瓶多。

酒劲大得呀，嗡嗡嗡地往脑袋上窜。八爪勉强抓住残留的理智，东歪西倒、一步三晃地往那个自动贩卖机走去。

联合办公室内，萧渊和项岚的两个脑袋挨在一起，紧张地盯着项岚的电脑屏幕。

八爪即将开始他的表演，监控视频由侯文进亲自在现场附近操控的隐形无人机进行直播传送。

几分钟后，八爪历经艰辛，终于来到目的地。此时他已双眼发直，直喷粗气，眼前的售货机像放了一排三个。

他胡乱地按了几个键，天晓得按得对不对。

十几秒过去了，售货机连根儿毛都没给他吐出来。

八爪不死心，又一通按，整个人扑在售货机上，腿软得像面条，嘴里不歇气地骂骂咧咧。

“演技不错。”萧渊评价道。

“我看像是真的喝多了，”项岚担心地说，“拜托啊，把事情做完。”

还是没有货物掉出来，八爪失去了耐心，他鼓起双臂，抓住售货机一通猛摇。效果不明显，他干脆抬起脚来，一脚一脚踢向这不听话的机器。

接近20公里外，天启商行总部，关扬狄的传输器发出警报声。他立刻关上办公室的门，拿出传输器，调出实时监控。

影像一打开，八爪龇牙咧嘴的脸将鱼眼镜头贴得满满的，通红的脸和鼻子，口水丝丝挂挂。关扬狄厌恶地将影像推远了一些。怎么，又是个醉鬼？

以前也发生过，深更半夜有个喝多的粗俗家伙，踢打了半天售货机不说，最后还往取货区里撒了泡尿。什么素质！

他忍住嫌恶，仔细观察。

八爪折腾半天，没成果，把自己累得狂喘粗气。他站不住了，顺着机器出溜到地上。

过了会儿，他不死心，又把两只手都伸进取货区，上上下下地胡乱掏摸着。

四个人，在不同的地方，怀着不同的心情，都在认真地盯着他看。

半分钟后，八爪收回双手，手里捏着张纸条似的东西。

他打开纸条。方方正正的小纸片上写着一串数字。

八爪躺在地上，看不清楚似的，把纸片往双眼之间又拿近了些。这什么鬼东西？

此时，侯文进给了这张纸片一个特写，顺手保存了这帧画面。他已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萧渊和项岚也一样。

关扬狄皱起眉头。这混蛋怎么好死不死的把情报条掏出去了？他是谁？到底是喝多了还是装的？

八爪随手将纸片扔在一边，纸片飘了两下，落在他的脑袋边。

没过三秒，八爪抽搐式地躺在地上呕吐了起来，呕吐物很快覆盖了那张纸片。

四个人同时往后撤了撤脑袋，这个瞬间，他们的感受高度一致。

就是个醉鬼，废物！关扬狄顺手关闭了传输器。

“我跟你说，真的喝多了吧。你看他那个呕吐的样子，演不来。”项岚忍着恶心，说道。

“是啊是啊，每年都有很多人死于呕吐物窒息。”萧渊冷静地指出，“就他这个姿势，最方便了。”

“哎哟！”项岚叫着苦，“等会儿的啊，说不定他马上就醒了。”

八爪在地上躺了20分钟都没挪过地儿，枕在自己的呕吐物上，打着山响的呼噜。

侯文进早带着他的宝贝隐形无人机撤了。

项岚没办法，只得打电话给御名苑的物业，伪装成住户，要求他们把八爪拖走，给些人道主义的关怀和协助。

-

侯文进返回单位，直奔联合办公室。

萧渊和项岚正在等他，见他进来，项岚亲自起身给他拖来一把椅子。“专家就是专家！”项岚竖起大拇指，“无人机给你玩儿透了，刚才这通拍，指哪儿打哪儿，我们身临其境！”

侯文进托了托眼镜，“不瞒你说，退休后我打算做个专职婚礼摄影师。”

项岚大笑。自从一起喝过大酒之后，侯文进跟他说话随意多了，更像个哥们儿了。

账单、酒精、时间，交友三大利器。当然，如果对朋友的交心程度没要求的话。

不过，类似项岚与侯文进之间这样的平级、时有合作的同事关系，最合适。

“我先说下这两天的跟踪结果啊。”侯文进理了理思路，“传递员有时骑车去御名苑，有时开车去，对吧？但他离开的时候，必然开车走，每次都在附近随机找一辆共享汽车。”

项岚和萧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然后，传递员会把车开到大都北区的国际贸易物流园，天启商行总部，楼后面的停车场，把车扔在那儿，人就走了。头天跟踪的时候，我过去查看，发现那台车还在计费，我也进不去。过了大约半小时，楼里出来个人，进入那台车，几秒钟就出来了，走回大楼。我等了十分钟，再过去看，那台车已经结过账，可以随便开了。”

“武清远勾结的就是天启商行呗？”项岚问道。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他们这种情报传递的方式，真是不容易泄露。”侯文进感慨道，“越是方便的高科技手段，反而越容易突破。”

项岚看了看萧渊，他也这么说过。萧渊不吭声，像没听见。

“第二天也是这样喽？”项岚转头去问侯文进。

侯文进点点头，“很规律，我判断他们使用这种模式已有日子了。我查过御名苑的监控记录，那台售货机至少存在了3、4年。再往前，他们的记录没有保留，我查不到。”

“这么久？”项岚想起，自己可是武清远相中、招进来的，“真是的！”他发了句牢骚。

怕是比3、4年还要久，萧渊想。“谁去停车场拿的情报？”他问侯文进。

“男性，三十岁以上，个头儿跟我差不多。”侯文进伸出手在自己的额头处比划了下，“白白净净，头发有些长有些乱，丹凤眼薄嘴唇，长得挺美的。”

项岚剐了萧渊一眼，分明就是童少白！

萧渊望左右而言其他。“说说今天掏出来的那张纸吧？”萧渊主动提议，“你们觉得那是什么？”

“密码啊！”侯文进和项岚同时回答。

项岚在电脑屏幕上找出纸片的特写，一勾手，将图片从屏幕中“拽”了出来，随手一挥，将图片的正面对着三个人。

手写的一串数字：22/16/5 1/22/4 3/7/12 56/8/10 20/9/9 78/2/3

侯文进眯起眼睛，“不符合通用密码的编码规则，我怀疑是他们约定好的方式。”

“需要母本的那种？”萧渊问他。

“没错！”侯文进同意。

三人面面相觑了几秒，性子最急的项岚打破沉默，“武清远不会把母本放在家里了吧？”

侯文进苦笑了下，“我相信他不会放在办公室的。母本多半也是纸质的。你看现在谁还用纸啊，他们使用这么原始的传递方式，我猜武清远不会在他的阅读器里下载个电子版本的母本。”

“进他家找找吧。”萧渊淡淡地说。

“呃……”项岚的感受甚为怪异，但又一想，现在可不能再把武清远看作ITMA高层、自己的直系领导了，他就是个犯罪嫌疑人，“只有这样了。”他附和道。

“这事儿我们要好好合计合计。”侯文进又托了托眼镜，“不能让武清远发现，我们在查他。”

三人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30分钟后，计划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