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郑城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痛心疾首的颤抖着指着对面的人，“你已经夺走了我妻子的身体，我也已经妥协了你的行为，放弃了和我妻子的感情，你为什么还要赶紧杀绝？”
‘孙妨’看着对面的人，面无表情的蹲下身捡起碎片，扔进垃圾桶里，无视男人的一切控诉和咆哮。
男人的底线爆发，他一把抓过她，逼着她看着自己：“你看看我，我为了弥补一千年前对你的亏欠，我舍弃了一个丈夫的职责，舍弃了一个美满的家庭，舍弃了身为人应该有的良知。”
“我把一切都舍弃了，你还不知足吗？”
女人抬起头，视线冰冷，声音也无情：“郑城，别忘了，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谁害的？”
“你.....”
“是你把我的魂魄封印在画中，是你让我做了一千年的孤魂野鬼，我不入轮回，不得解脱。我身上的咒语，只能让我借尸还魂，用一个又一个皮囊，在这时间苟且的‘活’下去。”
男人看着自己曾经的爱人，控诉道：“你的行为，太恶毒了。”
“恶毒？”女人讥笑，“比起你当初站在旁边，看着我眼睁睁将你妻子淹死来说，我已经够善良了。”
“够了，别再说了。”男人悲伤痛哭，跪在地上。
显然，‘孙妨’并不打算放过他，缓缓蹲下身子，一把揪过他的领子：“现在后悔？现在良心发现？你认为来得及吗？”
女人衣袖下露出一截满是浓疮的黑色皮肤：“我当时要是没在画里，凭那个山神的本事，我早就死了，而且这具身体快不行了。”
“郑城，我需要新的身体。”
“新的身体？”
“没错，一个我早就看中的身体。”
女人缓缓抬起头，看向二楼，郑城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过去，那是女儿的房间。
“不行。”他已经失去了妻子，不能再失去女儿了，他张开手挡在女人面前，“我绝对不会让你碰清清的。”
“郑城，好歹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的，本公主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郑城预感不妙，急忙跑上楼去，打开女儿的房间。
整个房间已经被漆黑腥臭的墨液包裹，中间半空还吊着一颗巨大的圆形卵被吊，清清蜷缩在其中，像是睡着了一样，任凭郑城如何呼唤她，都无济于事。
郑城疯了一般的拿起地上的凳子砸了过去，凳子碰到卵的时候，瞬间被腐蚀掉。
“没有用的，当年你用来作画的墨，可是用了上百个少女的心尖血制成的，千年的怨灵血墨，就连那个山神碰到一点都会受伤，何况是你？”
男人跪在地上失声的痛哭流涕，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究竟错得有多离谱。
当初他就不应该一时贪心将那副画偷回家的，那副画让他记起了前世的记忆，让他一步步沦陷其中。
女人赤脚走到卵前，伸手穿过薄膜，笑着抚摸那张更加年轻的脸：“我一定会好好爱护这张皮囊的。郑城，你看我多爱你啊，我愿意用这些低贱的皮囊，变成你最爱的家人，和你永远在一起啊。”
变态的笑声，空洞悠长的回荡在整个房间，令人毛骨悚然。
***
阳光照进房间，一节落在启明的脸上，他缓缓睁开眼，昏迷中的他记得天上下了大雨，是有人把他抱了进来，动作很轻。
“醒了？”
严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环臂，目光依旧清冽冰冷的看着他。
“严老板，我昨天.....”
“你高烧昏迷了三天。”
“三天？”启明惊呼，“那学校.....”
“学校那边我以家长的身份帮你和班主任说了。”
“....这三天，都是你在照顾我？”他问。
严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似乎是在说‘这还不够明显吗’。
“严老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那个假‘孙妨’说，我是一块行走的唐僧肉，是怎么回事？”
“看过西游记把。”
“？？？”
“....嗯。”
“唐僧是金蝉子转世，因为有了前世修为，所以妖魔鬼怪吃了他就可以长生不老。”
“那....我也是.....”
“你不是，所以，才让我费了那么多心力。”
“......”
启明还想再问，可严殇终止了话题，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谢谢你严老板，我只是一个穷学生，不值得你这样为我。”
启明很感激，长这么大，除了姥姥能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外，还没有人像严殇这样在床边守着他整整三天这么长时间，他本来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可对方的一句话，瞬间让他自作多情的石化掉。
“你当然不值得。”
“？？？”
“你昏迷期间，一直抓着我，我想走也走不了。”
启明：？？？
这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和埋怨？！
严殇的视线下移，启明也顺着看自己的右手，手中抓着一条毛绒绒的黑色尾巴，尾巴尖端还动了动。
“这是......”
“我的尾巴。”
尾巴？！？！
启明赶忙松开手。
严殇终于被解开禁锢，起身带着自己的小尾巴，就要离开。
“严老板.....”启明喊住他。
对方驻足片刻，没有回头，提醒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对于弱小的人类来说，看清形势，知难而退，才是正确的决定。”
知难而退？！
确实，他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知难而退才是最优选择！
身后的人没再说话，严殇以为他识趣了，但是后者突然说了一句话。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生来就是自我定位不清晰，永远不知好歹。”
严殇回头，正对上那双眼睛，一双坚定又倔强的眼睛。
不得不说，就像是暗夜里的那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星辰。
呵，可那又有什么用？
没用的一腔热血，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
王鸦端着饭菜上楼，一打开门，迎面就对上严殇那张冰冷到极点的脸，可对方根本连看都没看他，错过他，径直转身下了楼。
头儿这是——生气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王鸦问。
启明没有回答，起身穿上自己的衣服，离开。
一脸蒙圈的王鸦：“不吃点儿饭吗？”
严殇站在二楼的窗前，盯着启明摇摇晃晃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他的身体的根本就还没有恢复，逞什么强？
“你让我大老远的回来，就是为了救一个人类？然后自己又这样轻而易举的放他走了？”一个穿着嫣红旗袍的女人，靠在门边，不解的问。
“老参，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
“我可是第一圣手医女，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不过，你真的打算这样做？”
严殇望着那独自下山的瘦弱背影：“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主意。”
因为山路偏远，一路上启明都碰不到车，他只好徒步往回走。
脑海里一直回响着严殇的话‘对于弱小的人类来说，看清形势，知难而退，才是正确的决定’。
原来在严殇眼中，在一个山神的眼中，人类是那样渺小而懦弱的存在。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看待他的。
既然这样不屑与人类为伍，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救他？还是说，他这块唐僧肉，对严殇这个山神来说，也有用处？
不知走了多久，他累得喘着粗气，可能是因为刚刚退烧，身体虚弱没有恢复的缘故，于是他在路边找了一棵树暂时靠着休息。
他拿起手机给赖子打了个电话，让他打个车，来接一下他。
过了很久，一辆白色的豪车，停在他的面前。
“启明同学。”
这声音是.....
他抬头，看着车上的人冲他微微一笑。
“白教授？！”
“上车把。”
坐在副驾驶上，启明打开手机，微信问赖子，怎么来的人是白教授？
赖子嬉皮笑脸的回复：“我看了你的位置，打个车过去，太贵了。”
“然后正巧碰到白教授要出去，我就托白教授去接你了。”
“不用谢我！！！”
启明看着白泽，叹了声，又欠了对方一个人情。
“怎么了？”
注意到启明的视线后，白泽问他。
对方移走视线，目光无神的看着车窗外两侧被甩在后面的树：“为什么？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帮我？”
“帮助别人，需要理由吗？”
“何况，你还是我的学生。”
是啊，帮助别人，为什么需要理由？
需要理由的帮助，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白教授，能先送我去个地方吗？”
白泽看了他一眼，很不明白启明让他开车来这套没有人居住的别墅要干什么，只见前者走到院子一角，从里面端出一盆枯死的花。
“你拿着一盆枯死的花，做什么？”白泽问。
“我答应了一个人，一件事，要做到。”
白泽不明白启明所说的人是谁？是什么事？
但，对方似乎并不愿和他明说。
白泽将启明送回学校后，就离开了。
那朵枯萎的月季花，不论启明如何精心照顾，都不能使它起死回生了。
那个假孙妨，一定不会放过他，说不定清清也会遭到对方毒手。
女鬼大姐最后的牵挂，是清清，不管怎么样，他就要想尽办法把清清救出来。
即便严殇已经很明确的表明了他不会插手的立场，即便自己就是他口中所说的，渺小而懦弱，根本什么都做不了的人类。
可那又怎样？
没办法啊！
他天生就是一个自我定位不清晰，又不知好歹的卑微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