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太阳微微升起的时候，一辆火车停靠到站。
王鸦背着双肩背包下来，被这里潮冷的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我说启明，要是头儿问起来，你可得给我作证.....”
“知道了，是我强迫你来的。”
他挥挥手，让对方跟上，出站了。
王鸦无奈的叹了声，看着他那一脸轻松，像是来旅游的样子，自己就有些后悔了。
这里的风土人情，让人倍感舒心，启明一头就扎进了热闹的街道，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他回头见王鸦蔫了吧唧的样子，拿了一块鲜花饼塞到他嘴里。
“开心点嘛，出来玩，别垂头丧气的。”
“玩？”王鸦悔得肠子都青了，“我只求在这里千万不要碰见头儿，要不然我肯定会被处分的。”
“放心吧，这地方这么大，怎么可能那么巧说碰上就碰上的。”
他嚼了嚼嘴里的鲜花饼，眼睛一亮：“好吃啊！”
启明一笑：“那儿还有呢，好多好吃的。”
在山神庙憋闷了几百年，王鸦又很少出门，头儿多是派何毅进出差的。
这次老参知道启明和王鸦要出远门，特意从财务账上支出了一部分钱给他们，还交代这次出差，所有的费用，都可以回来报销。
因此，老参还受到王鸦的一顿双标冷嘲热讽，但对方根本就不在意，只交代启明要照顾好自己。
借着启明的光，王鸦这次也算是公费旅游了一次，买起东西来都不再抠抠搜搜的了。
这里的美食很多，多到他们感觉自己吃半个月都不待重样的。
街上还有很多卖各种菌子的，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菌子，有毒没毒的很多，这要是离开了云南，可是再也找不到的了。
王鸦向老板买了很多野生菌干。
不过半个小时，王鸦就买了一大堆特产，启明都愣了：“二丫，咱们回去的时候买不好吗？这大包小包的，多不方便。”
“我看见喜欢的，就想买，控制不住了，何况这些全都能报销。”
启明表示不能理解，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二人找了一家馆子吃饭，点了菌汤，服务员小姐姐把筷子收走了。
“这筷子都没了，咋吃？”王鸦不懂。
“就是怕你吃才把筷子收走，这菌子要煮熟，有严格的时间规定，把筷子收走，就是怕像你这样等不急的人偷吃。”
“煮不熟的菌子，可是会中毒的。”
这么一说，王鸦就理解了，服务员小姐姐过来打开盖子的时候，还留了一份样品。
“这又是干嘛？”
“留个样品，要是咱们不小心中毒了，去医院，医生也好对症下药。”
王鸦瞪大了眼睛：“吃个饭，这么危险？”
“你不懂，野生菌，可是云南一宝；离开了云南，这辈子都吃不到了。”
启明舀起一碗菌汤，然后问服务员小姐姐：“小姐姐，我们是研究昆虫的，你知道咱们这儿哪里的昆虫又多又奇特吗？”
服务员小姐姐想了想：“要说起来的话，孚寨、东塔村、湘村，那些在山里的村子，都有很多昆虫。”
“那哪个村子最古老历史最悠久？”
“要说起来孚寨还是时间长些。”
“哦，好的，谢谢。”启明喝完菌汤后和王鸦说，“咱们一会儿就去孚寨。”
“孚寨？”
“嗯，多吃点儿；一会儿咱们好赶路。”
王鸦喝了汤，问：“你确定孚寨，有我们想要的答案吗？”
“不确定。”
这回答，真是不带一丝丝的犹豫。
吃完饭后，二人打听了一下去往孚寨的路线，坐上大巴车，去湘西山下，然后就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和自己同样目的地进大山去往村子的村民。
山路不好走，而且里面植被茂盛，没有村里的人带路，很大几率会迷路，有去无回那种。
启明王鸦在太阳落山前，赶上了最后一班大巴车，来到了湘西山。
他们站在山脚下，这里有很多黑车，还有些村民，背着背篓。
他们一下车，好几个司机就围过来了，用说着一口乡音极重的普通话：“坐车吗？”
“启明，我们坐吗？”王鸦问。
那些司机也看向他，只听他说：“坐。”
这些司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疯狂抢客人。
估计是看他们外地来的，肯定很好骗钱。
启明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人，蹲在车边抽着烟，这里发生的一切引不起他任何的关注。
启明指指王鸦，和抢客的司机说‘这人掏钱’，那些司机换了围攻对象，他得以抽身，朝着那个置身事外的男人走过去，笑着问：“师傅，孚寨去不去？”
抽烟的男人看了他一眼，纳闷：“这么多人，你怎么知道我是拉车的？”
启明笑笑：“那些抢客的司机不用说，面对这么吵闹的场面，连坐车的村民都会去看上两眼热闹；而你却在这儿抽烟，一脸不关心的样子，说明你已经见怪不怪，懒得去看。”
“只有长期在这里拉黑车的人，才会是这个样子把。”
男人笑了下，掐灭烟头，伸出一根手指，狮子大开口：“一个人一千。”
启明眉心动了下。
远处的王鸦耳朵灵敏，直接甩开那些纠缠的司机，跑过来：“啥？一千？疯了吧？你见过钱没有？”
男人仍旧微笑，丢下一句：“坐不坐，随你！”
“我坐。”
男人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
“启明，你也疯了？”
王鸦直接下巴都掉下来了，这要是回去和老参说，坐个车花了两千，那女人非把他的羽毛都拔光不可。
男人转过身来，笑着打开车门：“上车。”
启明拉着王鸦直接坐到车里。
车子驶进大山，开车的男人问：“你们去孚寨干什么？”
“我们是研究昆虫的生物学家，这一带地质潮湿，有很多虫子，所以我们来看看。”启明说出准备好的标准答案，然后又问，“听说以前有很多人都拿虫子练蛊，是不是真的？”
“嗐！那都是传说，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神秘特色。”
“哦，那你们孚寨有吗？”
“我们寨....”开车男人有些回过味来，“你怎么知道我是孚寨的？”
启明笑了笑：“你腰包上不就写着呢嘛。”
男人低头一看妻子给自己缝的腰包，上面绣着‘孚寨兰旭’，笑了笑：“我确实是孚寨的，叫兰旭。”
“我叫启明，他是我同事叫王鸦。”
启明用下巴指了指，因为晕车有些不省人事的王鸦。
“一会儿到了寨子，你们一路上都跟紧我，见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千万不要动。”兰旭提醒他们。
车子到孚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而且车子也只是停在了孚寨外面，因为寨子里面全是石阶和狭窄的石路，他们需要步行上去。
启明搀扶着王鸦，在后面跟着兰旭。
“我们这个寨子很少有人来，所以没有什么客栈，你们就先去我家住两天，给你算便宜点儿。”
一听这话，王鸦条件反射的问：“住你家，要多少钱？”
兰旭一笑，伸出两根手指：“两千。”
两千？
王鸦这次真的要骂人了，可还没等骂出一个脏字的时候，就突然觉得胃里翻涌，推开启明跑到路边，扶着一颗树狂吐。
中午吃的那些菌子汤都吐出来了，启明忙给他。
吐了会儿，王鸦感觉好些了，找了旁边的一块石头坐下缓缓，表示这辈子再也不要坐车了，他抻腿一蹬，好像是踢到了什么。
“这是啥？”
启明过去，地上有一圈石头，中间有一摞叠起来的石头，旁边还有三支小木棍，像上香一样的插地上，其中一根已经被王鸦的一脚搓断了。
“诶呀，糟了。”兰旭跑过来一看，拍了拍大腿，“这是石头蛊。”
“石头蛊？”
兰旭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闭嘴，罢罢手，眼神躲避着：“你们听错了。”
启明从兜里摸出一张红色毛爷爷，塞到他的口袋里：“兰大哥，什么是石头蛊？”
见到钱，这人开了口：“我们这儿为了防止一些坏人，就在寨子门口摆一些石头蛊，人一旦中蛊，就会肚子痛。”
王鸦摸摸肚子：“可是，我肚子不痛啊？”
“你等第二天鸡叫的时候，你就晓得了。”
“那这蛊有没有解法？”启明问。
兰旭为难的皱眉：“不是本寨人中蛊，得找族长解蛊。”
“那我们现在就去。”启明扶起王鸦，“麻烦带路。”
兰旭看看天色，摇头：“不行，族长每天下午六点以后就不允许打扰，要解蛊，也得等到明天。”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启明和王鸦也只好听从，只要赶在鸡打鸣之前找族长解蛊就行了。
孚寨一般晚上七点以后，就没人出门了，所以启明他们一路也没见着个人。
这里的房子是黑瓦土墙，整个村子的房屋，呈阶梯式搭建下来，地上总是湿漉漉的感觉，青苔随处可见。
昏黄的光从这些房子的窗户透出来，在宁静的山间添加了别样的温度。
兰旭的家很快就到了，家门口站着一位穿着异装的女人。
“媳妇儿，我回来了。”
兰旭把腰包交给女人，然后向他媳妇儿简单介绍了一下我们。
“兰嫂子好。”启明的嘴很甜。
兰嫂子也很热情，让他们屋里坐，她去端饭。
兰旭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这会儿已经睡着了，他们就去了另一个屋子。
这里地上有个火坑，上面支着架子，吊着热水壶。
兰旭拿碗从热水壶里倒了两碗褐色的水出来：“这是我们用草药熬煮的，睡前喝一碗，晚上不怕蚊虫咬。”
他们接过碗，喝了口，虽然味道怪怪的，喝完以后嗓子是凉凉的，估计里面加了薄荷。
很快兰嫂子端着饭菜过来，招待他们。
吃过饭后，兰旭给他们安排了西边屋子住。
启明躺在草席上，看着木头支起来的三角吊顶，迟迟睡不着觉，旁边的王鸦已经打起了呼噜，他帮王鸦盖好毯子，觉得口渴出来打算倒杯水喝。
刚拿起桌前的碗，他就听到兰旭他们挂着门帘的屋里传来两口子争执的声音。
“你脑袋是门夹了？带了这么两个不明不白的人回来？”
“这俩人有钱。咱儿子现在的病还没好，实在不中，就得去城里大医院看看。”
“路费，医药费，哪个不要钱？”
“所以你就冒着被族长逐出去的风险把人带回来了？”
“我也没办法，都是为了儿子。”
兰嫂子语气也软下来了：“好嘛好嘛，我到时候和表姐说一下，她好歹是我们分家家主那边的人，塔家主器重她，过段时间神蛊祭祀了，多少好说点儿话，。”
启明回到自己屋子，盘腿坐在炕上，从刚刚兰旭两口子的谈话中，得知这个寨子里有很复杂的关系网，而且比较隔绝外界，不喜欢外人来，很可能和这里的巫蛊秘术有关。
只挂了一块布的窗户外，传来阵阵蛐蛐的声音，很宁静，很美好的夜晚。
但是他却睡不着觉，其实李太医在客厅里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自己现在身中蛊毒，而且情况比较复杂，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维持理智的那根弦会断掉。
如果，那根弦断了，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可能会像那些中蛊后的人一样，双眼腥红失去理智，被蛛丝控制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但是当下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就是，这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从身边人中蛊，他被牵扯其中，到调查发现花名册，以及山神庙黑寡妇蛛丝操控，都说明对方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他。
李太医都没法解的蛊，那一定是一种非常厉害非常古老的巫蛊秘术，希望这个孚寨能够给他解蛊。
启明定了闹钟，大概是五点左右，尽量在鸡叫前，送王鸦去族长那里解蛊，然后就睡了。
“咕咕咕~”
就像是条件反射，这一声鸡叫，让睡得正想的王鸦直接痛醒。
启明也是第一时间醒来，一看手机才四点，这里的鸡都这么勤奋？
“二丫。”
王鸦已经弓起身子，满头冷汗的捂着肚子，他感觉自己肚子里有很硬的东西拧着疼，用手按按肚子硬邦邦的，还真是石头蛊啊。
启明一边喊兰旭，一边扶起王鸦：“坚持住，我们这就去找村长。”
见状，兰旭不敢耽搁，穿上外套就带他们去找族长。
族长家的木门紧闭，外面还守着一个背着土□□的男人：“你们是谁，干什么来的？”
“是我。”
兰旭笑嘻嘻上前，从兜里摸出一盒城里烟：“这是我朋友，进咱们寨子的时候，不小心中了村口的石头蛊，麻烦族长看看。”
那个男人看看启明他们，又看看手里的烟说了句‘等着’就进了屋。
大概十分后，门被打开。
男人冲门内歪歪头，：“进来吧。”
三人进去，里面光线不是很好，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砖地上，已经备好了三块蒲团，上方一道石阶坐了一个叼着烟斗吞云吐雾的瘦小老人，看样子得有八九十岁了吧。
王鸦已经痛的脸色都白了。
“族长，我朋友不小心中了寨子门口的石头蛊，麻烦您给解一下。”启明对老人说。
族长嘬了口烟斗后，深深吐出烟雾，布满皱纹脸上，那双眼睛却如鹰隼一般锐利：“你们是什么人？”
兰旭怕启明说错话，跪在地上，抢先一步帮着回答：“哦，族长；这俩人是我在城里走活时候，认识的朋友，昨天来找我耍，不小心踩了......”蛊阵。
后面的话，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族长瞪了一眼，闭上了嘴。
族长用烟斗隔空点了点启明：“我要你说。”
这个老人，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上那股子精神头劲儿一点也不输年轻人，怕是说谎也躲不过把，于是启明实话实说：“我是个学生，前不久身中蛊毒，和朋友来孚寨，是为了解我身上的蛊；我朋友进寨子时，不小心中了寨子门口的石头蛊。”
族长‘嘶’了一声，不明其意，然后对旁边的男人点点头。
男人会意，走过来，蹲下；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小指粗的死蜈蚣，放到碗里，加了一些灰色的粉粉，泡上一碗水，喂到已经痛得神志不清的王鸦嘴里。
启明看着那王鸦喝下那条死蜈蚣，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得亏他没有中这石头蛊。
喝完蜈蚣灰水后，王鸦肚子立马不疼了，不禁感叹这巫蛊秘术的厉害。
“谢谢族长。”启明感谢，然后问，“我身上的蛊，您能解吗？”
族长上前把了把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这蛊，不好解，得慢慢来。”
这时，空中传来一阵铃铛声。
一个美丽的异服女子走进来，她赤着脚踩在地砖上，脚腕手腕上都带着铃铛银环，耳朵上的耳环也是银铃铛，她注意到寨子来了外人，看了眼启明，然后右手放在左肩上，对老人行了礼。
族长吩咐身旁背着□□的男人，给启明他们先找住处。
男人带他们出去，启明临走前无意识的看了一眼铃铛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