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启明走到隔壁，轻轻扣响木门。
门被里面人打开，对方是个小少年，一看启明穿着外地服装，眼神有些警惕：“你找谁？”
“谁啊？”里头传来问话。
不等小少年回答，启明就先一步进来，笑笑的自我介绍：“我是刚刚在院里被你撞到的人，住你隔壁。”
男人从里间走出来，手上拿着毛巾，看来是在洗漱，砸吧了下后糟牙，神情不悦：“有事？”
“是有个小事儿。”启明自来熟的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啊，对咱们寨子不是很熟，想请你带我转转。”
小少年一听，顿觉不可理喻：“你这无礼的人，我家家.....”主。
“不好意思，我也不熟。”珂阿渡先一步打断少年的话，“你还是找别人把，请回。”
“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干的。”启明从兜里掏出几张红色毛爷爷放桌上，“这是定金，明天早上六点，我在门口等你。”
还没等珂阿渡一句‘不行’说出口，启明一溜烟就没了人影儿，留下那几张红色的毛爷爷在桌上被风吹得折起角来。
“家主？”小少年小心翼翼的问，“您没事吧？”
只见珂阿渡看着桌上的钱，额角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这都是哪里来的人物？
珂阿渡除了心里憋火外，也没将这件事放心上，他现在也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神奇人物，眼下最要紧的是神蛊祭祀顺利进行。
刚刚森家就派人来和他说了，过两天各位家主都要到蛊穴去验血，选出本次神蛊祭祀的掌舵人。
掌舵人历代都是有资格成为族长的人才被能被认可和胜任族长一职，这次塔儿族挑起了这头儿，是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
族长年纪大了，也是时候退下来了。
珂阿渡十分清楚塔家主的为人，族长之位，绝对不能落入他的手里。
第二天一早，珂阿渡穿好衣服，打算去看看祭品，保证到时候祭祀万无一失。
刚一打开门，就看到昨天晚上的神奇人物，嘴角叼着一根青草，看向他的时候，还咧嘴一笑：“睡醒了？”
珂阿渡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要干什么？”
“昨晚不是都说好了的。”
“你给我当导游，带我参观寨子啊！”
珂阿渡一脸懵逼：谁和你说好了？
还不等珂阿渡反驳一句，启明直接勾着他的脖子，大步向前：“走吧。”
“什么就走吧？”
“你都收了钱了。”启明伸出五根手指，说起他付地巨款旅游费，“整整五张红色毛爷爷呢。”
身为分家家主，珂阿渡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儿：“我把钱还你总行了吧。”
启明松开了他，手心朝上：“那拿来把。”
男人摸了摸口袋，脸色煞白，钱包没带，一看自己已经被这人拉得远离了住处。
正在他纠结要不要回去取的时候，启明笑笑：“反正你也要出门，我就跟在你身后，一块溜达呗,走到哪儿算哪儿。”
珂阿渡想了想自己也不会去什么禁地，这个人跟着也没什么大碍，就默认了。
这个寨子很大，两人走了一段路，启明有些口渴了，和路旁的大妈买了两杯薄荷水，一杯递给旁边的人：“这么大的太阳，喝一杯把，我请。”
珂阿渡看都不看，直接拒绝。
启明倒是也没在意，美滋滋喝自己手里的那杯。
突然，就听到一声惨叫。
原来是前方，有位老伯摔倒了，珂阿渡和启明上前去，想扶老人，结果看见幺妹儿也在。
那老伯还指着幺妹儿，开口就骂：“你这个灾星，害我跌倒了；咋子偏要和我走一道？你离我远些，滚开。”
启明看着幺妹儿那不易察觉想扶人的手收回去。
“铃铛姐姐，喝杯薄荷水把。”启明笑着跑过去，递上了手里那杯薄荷水，缓解僵持的局面，“你嘴唇都起皮了。”
珂阿渡去扶起老伯，老伯被扶起来后，还不忘了指着女人继续骂骂咧咧。
“没完了？”启明看不过去了，怼了那老人一句。
面对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也瞬间蔫吧了。
幺妹儿看向启明，神情意味不明。
卖薄荷水的大妈见状，忙跑过来，一把夺过启明手里的薄荷水：“我的水是给人喝嘞，不是给狗喝嘞。”
幺妹儿依旧没有说一句话，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启明从幺妹儿身上闻到了一股奇异香味，上次和她见面的时候，好像没有啊；而且这香味和胖子塔身上的一样。
没等启明反应过来，一旁的大妈直接将薄荷水泼到幺妹儿的脸上，还啐了一口：“呸，灾祸。”
受到这样的侮辱和谩骂，幺妹儿依旧面无表情，麻木的继续往前走，。
“你要一直这么忍受下去吗？”启明都无法忍受了。
女人停住脚步。
启明转身看向老伯：“你是被石头台阶上的青苔滑倒的，和铃铛姐姐没有关系，你冤枉别人不对，所以你要向她道歉
老伯愣了下。
“还有你。”启明看向大妈，“人家走人家的路，你凭什么拿水泼人家？你凭什么骂人家？”
“嘿~”大妈撸起袖子，不甘示弱，“你个外地来的，有什么资格在我们这儿说话？”
“我生来爸妈就教我说话，老天爷都管不着我在哪儿说话，你有什么资格管？”
“你...你....”大妈被气得脑袋都冒烟儿了，但一看对方身高体壮的，也不敢太过冲撞，直接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诶呦，不得了喽，这个外地来的欺负人喽。”
不一会儿就招了一堆人来围观，对着启明他们指指点点的。
珂阿渡感觉自己真是倒了霉了，上前一把将闯祸金启明拉到后边，生怕这人再把事情闹大连累他，于是好言相劝：“大妈，您先起来，这地上凉，有事好说。”
“说？你们动手打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妈指着珂阿渡的鼻子就骂，“你们两人欺负我一个女的，算什么人？今天要么赔钱，要么咱们找族长那儿去说理去。”
周围的人，都纷纷指责他们，有人提议要到族长里说理去，一定要严惩这些坏了芯儿的年轻人。
那老伯见状，也扑通坐地上了，指着启明他们：“对，赔钱！”
得，有样学样！
又一个讹钱的！
看来这讹人的都是天赋异禀啊！
好心调解的珂阿渡，一脸诧异，瞪了眼身后的启明，仿佛再说‘都怪你，看，把我也拉下水了’。
这时本想大事化了的幺妹儿走过来，直接问：“你想怎么样？去了族长那里，你要是说谎，知道后果的。”
一听这话，那大妈也没了气力，悻悻说了句：“得得得，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这事儿就算了。”
“你不要脸也要有个限度！”
启明知道这理根本就说不清楚，毕竟自己是外来人，这寨子里的人当然都是站在一起的，过些时候自己离开了，万一这些人再把火气加倍撒到铃铛姐姐身上怎么办，于是他不甘心的打算掏钱解决。
“你别管。”
幺妹儿按下他掏钱的动作，膝盖一弯，就要下跪。
启明忙伸手拉住她：“这世界上没有受害者给施暴者下跪的道理。”
面对这些无端指责和羞辱，幺妹儿仿佛已经麻木，她的脸上从来没有表情，眼里也一直没有光。
珂阿渡实在嫌麻烦，扒拉一下启明：“让她磕个头算了，我还有事儿呢。”
没想到，收到了对方一个‘给老子滚’的眼神。
珂阿渡：....从来没人敢瞪我，我可是家主，竟然让一个毛头小子给瞪了一眼？！
启明往前站了一步：“今天有我在，我看谁敢让铃铛姐姐下跪！”
不得不说，启明一旦较真起来，身上气势也十分迫人。
众人有些愣怔，尤其刚刚还嚣张的大妈，此时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那些人小声议论的时候，站在启明身后的幺妹儿，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铃铛姐姐，铃铛姐姐。”启明听到动静，一转身，就看见人已经躺在地上了，他忙将人抱起，对着全寨子的人说，“今天的事，我一定会和你们所有人死磕到底。”
启明抱着幺妹儿就往族长家赶去，珂阿渡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先跟着一起去了。
族长和森老太太胖子塔正在谈论过两天的验血仪式，就碰见启明抱着幺妹儿进来：“族长，族长，救人。”
“这是怎么了？”
族长一看幺妹儿晕倒了，颤巍巍的让他们快进屋。
胖子塔眼神尖锐的看向珂阿渡，他竟然和这个外来人走得这么近！
启明把幺妹儿放在床上：“族长，你快看看铃铛姐姐怎么了？”
族长赶快掏出随身带的脉枕给幺妹儿诊脉，森老太太站在床边，看了一幺妹儿的脸色。瞬间面色一沉：“幺妹儿好像是.......”
“中蛊。”族长眉心一皱，收回手，暗暗攒紧。
“族长，铃铛姐姐中的是什么蛊？”
族长眉心紧蹙，忍了忍，没说话。
森老太太也闭口不言。
“我看看。”胖子塔凑过来，声音明显高调，“这是金蚕蛊？！”
启明：金蚕蛊？
“够狠啊，珂家主。为了个神蛊祭祀，连自己亲妹妹也下得了手。”胖子塔将所有利剑都指向珂阿渡。
启明看向隔壁邻居，原来他是四大分家之一的珂家主，还是将幺妹儿逐出分家的亲哥哥？！
所有人都看着珂阿渡，希望他能给出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可面对胖子塔的污蔑，他只是说了句无用的话：“不是我，我没有给幺妹儿下蛊。”
“不是你，会是谁？”胖子塔直接一口咬定。
森老太太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过来：“珂家主，众所周知金蚕蛊是你珂儿族的秘术，且只有家主才有资格炼制。”
珂阿渡现在百口莫辩，明明他是冤枉的，却不能自证清白。
不论他说什么都没有用，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
“不说话了，看来是默认了!”
“你....”
面对胖子塔的咄咄逼人，珂阿渡一点招也没有，眼睁睁的看着黑锅稳稳的扣在了自己身上。
“族长。”胖子塔说，“我建议直接取消珂家主的验血资格和神蛊祭祀资格。”
“塔家主，你不要欺人太甚。”
“珂家主，你做出这种事情来，取消你的资格是合情合理的。”
“族长，我....”
族长不想再听他们吵架：“好了，这些事等会儿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幺妹儿，珂家主，你先解蛊。”
珂阿渡的手扣在腰间的金属小罐上，很紧张的后退一步：“不是我下的蛊，谁都不许动我的金蚕。”
“珂家主，现在人命关天。”族长让人控制住珂阿渡，摘下他腰间的小罐子，“金蚕蛊，不把母蛊杀死，中蛊人身上的子蛊也解不了。”
“那是我爹留给我的，谁都不许动我的金蚕。”
不论珂阿渡怎么喊，都没有人理会。
森老太太走到族长跟前，想求个情：“族长，你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这金蚕蛊是珂儿族的镇族至宝，一蛊都传了四代了；杀了这金蚕，实在有些可惜了。”
“可什么惜？”胖子塔煽风点火道，“人命重要？还是这虫子重要？”
启明看这情况有些不对劲儿，整件事胖子塔都充当着推手的角色，像是有计划一样。
族长打开盖子，里面躺着一只通体金色的蚕宝宝。
“等一下。”
众人纷纷看向说话的人。
启明笑着说：“我觉得这个件事，还是有很多疑点的。”
“疑点？你个外来人知道什么？滚出孚寨。”胖子塔忍他很久了，借着当下的机会，也想将启明逐出寨子，伸手上前就要抓人。
在那只手里启明还有一寸的时候，胖子塔突然惨叫了一声。
森老太太手下的蒙面人身手矫健，没过两招，就制服了胖子塔，一手锁住他的胳膊，一脚踢在了他的膝上。
胖子塔单膝跪在地上，扭头怒骂：“老太婆，你就是这么管你手下弟子的？”
“年轻人的观点，和我们这些老人都不一样，听他说说，也无妨。”
得到森老太太的支持，启明也就可以放开手脚了，他先问珂阿渡：“珂家主，我想问你个问题，昨晚上我去房间的时候，你柜子上那瓶个蓝色，是用来干什么的？”
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启明，这和蓝色瓶子有什么关系？
虽然珂阿渡也不能理解，但还是说了：“那是用来喂养金蚕的秘制药粉。”
启明点了点头，说道：“我有办法，让凶手自己承认。”
众人诧异，抬头看他。
胖子塔更是哈哈大笑：“不会有人真的相信这个外来人的鬼话把？”
族长闷出了一口气：“小伙子，你要清楚你在干什么？”
“族长，我很清楚，请给我一个碗和一把刀。”
虽然不清楚启明要干什么，但族长还让人将他需要的东西拿上来。
只见启明割破手指，将血滴进碗里，放在中央地上。
不一会儿，族长手里的金蚕蛊就开始蠢蠢欲动，从罐子里爬出来，与此同时，一只白色的蚕也从胖子塔的身上钻出来。
两只蚕在滴有启明血的碗中相会，金蚕一口咬死白蚕，独占鲜血。
随着白蚕死亡，床上的幺妹儿，猛地直直坐起，口中吐出黑血，然后又重重的倒下去。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族长更是震怒，将手里的罐子扔到胖子塔脸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塔家主，你用白蚕练蛊，既嫁祸了珂家主，同时又铲除了有资格掌舵的幺妹儿。”森老太太意味深长一笑，“一箭双雕啊！”
“你们敢坏我好事。”胖子塔怒瞪着启明，要和对方同归于尽，但森老太太的弟子实在是太厉害，单手把他扣得动弹不得。
族长拍拍启明的肩头：“感谢你小伙子，救了幺妹儿，还洗清了珂家主的冤屈。”
“族长，如果我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我希望您对幺妹儿能有实质性的保护，使她在寨子不受到欺负。”
族长看着他，眼神渐渐锐利，仿佛在说，‘你什么意思’。
珂阿渡顿时觉得启明要惹怒族长，于是先一步说：“族长对幺妹儿怎么样，那是所有人都看到的；没有族长，幺妹儿十年前就死了。”
启明继续问族长：“您，答不答应？”
空气静默了一分钟。
“好，我答应。”
“有您这句话就成。”启明笑了笑，
被拆穿阴谋的胖子塔很是不服，却也知道真相大白，狡辩也没有，于是问启明：“你是怎么知道的？”
“香味儿。”
“香味儿？”
“我和你第一见面的时候，就闻到你身上有股奇异的香味儿；这种香味儿在铃铛姐姐身上也有。”
“昨天晚上第一次见到珂家主时，他身上也有香味儿，所以我半夜去了他的房间，发现香味来自那个蓝色的小瓶子。”
“所以，我问珂家主那蓝色小瓶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当珂家主说是用来喂养金蚕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你身上应该也有一种用来喂养蛊虫的药。而那奇异的香味和珂家主的养蛊药，显然不是同一种香味儿。”
“今天碰见铃铛姐姐的时候，我发现她身上也多出了一种香味儿，那香味儿和你身上是同一种。”
虽然听到启明说了前后因果，但森老太太还是不能理解：“年轻人，你说的那种香味儿，我老婆子怎么闻不到？”
启明笑笑：“你们都是和蛊作伴，经常调制秘药，对于草药味道已经不是那么敏感了；而我从来不接触草药这种东西，所以再轻微的药味儿，都能闻到。”
森老太太不禁对眼前的年轻人，刮目相看，有勇有谋啊！
见状，胖子塔怂了，虽然幺妹儿确实是个不受族人待见的存在，但好歹也是前族长的女儿，现在又在族长名下，自己还陷害了珂家主，他心里明白这是大罪，搞不好自己会被取消竞选族长资格不说，没准连现在的塔家家主位置都不保。
“族长，我也是一时糊涂，您原谅我这一回把。”胖子塔不停的给族长磕头认错。
要不是知道这人的德行，恐怕真会心软。
森老太太摇头一叹：“塔家主，咱们族因为有宗家分家之别，所以老祖宗有规定，任何破坏族中团结的人，都要被逐出族群。”
一听说要被逐出族群，胖子塔磕头更厉害了，头都磕破皮了
“求族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有下次了。”
族长懒怠看他，思索了一会儿：“塔家家主违反族中规定，伤害族人，这个罪是逃不了的。”
“但是，由于神蛊祭祀迫在眉睫，分家家主又不能少，塔家主暂缓处置。”
“等神蛊祭祀仪式完成后，由全族来决定你的罪行。”
族长让人先将胖子塔关在给他安排好的客房让人看管，送了启明和珂阿渡出去。
森老太太让人弄了点儿补品留下后，也走了。
等出了族长家，远离了族长的亲信，森老太太看向蒙面人：“从来没见过你对一个人能紧张到这种地步。”
蒙面人没有说话，眼神看向山脚下的启明和珂阿渡并肩而行的背影。
“果然啊，活得时间久了也不好，那点儿心思都留在了一个人身上；别人一点儿机会也没有。”森老太太遗憾的叹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