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咎嘶的吸了口气，甚至疑心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说：“再叫一遍？”

“爹。”商兰玉以为自己叫对了，这一声少了刚才的迟疑，叫的甚是笃定。

“谁告诉你我是你爹？”他觉得荒谬的不可思议，他把人提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压着商兰玉的后脑勺，靠近自己的脸，“你觉得我是商淮义？”

“棠风哥哥说，以后你养我，娘亲说，爹会养着我，所以你是爹爹。”商兰玉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凌咎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沉，最后像是在看咬在自己嘴里的小羊羔垂死挣扎。

“不是，你不是商淮义。”

凌咎不说话，商兰玉又心虚的补了一句，但他心里还是觉得是凌咎的错，嘴里嘟嘟囔囔一阵，说话的时候嘴唇都没张开，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但是这已经给了凌咎进犯的借口了，他垂头吻上了这张不服气的小嘴，抵着他的小舌头舔舐吸吮，他的双手都在商兰玉的腰上，他因此向后仰倒想要躲开。

凌咎也不阻止他，就让他一直后仰，露出自己白玉般纤长细嫩的脖子，他的嘴唇扫过商兰玉的脖子，最后隔着衣服，在他小腹上亲了一下。

商兰玉已经快要从他的腿上滑下去了，凌咎的手往上一挪，把人重新扣进了怀里，“下次还乱叫不乱叫了？”

“不，不了。”商兰玉惊魂未定，生怕下次又被凌咎惩罚，小心询问，“那，那你想做什么啊？”

“你自己想，你这小脑瓜不是很会想吗。”凌咎点点他的额头。

棠风不过说了一句自己养他，竟然也能被他悟出个爹来。

新建的青龙寺在旧址的另半边山上，马车停在一条蜿蜒而上的石阶前面，凛冬刚过，天气依旧算不上暖和，但是被风朝阳的山上，桃花开败，柳树抽芽，到有几分生机勃勃的景象了。

在石阶下只能看见青龙寺高高翘起的飞檐，蓝瓦灰墙之间几只小鸟雀叽叽喳喳的唱着歌，它们见惯了香客，寺庙中又惯常无人杀生，小鸟雀不怕人，时不时还会擦着人的耳边飞过。

凌咎把商兰玉从马车上抱下来，他抱着灵位扫视四周，眼睛都放了光，“我要去看娘亲。”

逃跑的时候连城门都找不到，这里与青龙寺旧址相背，他到看出来是同一座山了。

“先去安顿好你娘亲的灵位。”凌咎提着他的后领脖子，很担心他这又蹦又跳的样子，会在石阶上摔跤。

棠雪和棠风提着香纸等东西在后面一言不发的跟着，等快要到寺庙的时候，棠风提前进了寺院，去把主持请了出来。

凌咎做这件事是早就打算好了的，主持也早就知道他们今天要来，不过凌咎这人不信神佛，会做这些，只不过是不想看见商兰玉成天抱着他母亲的灵位。

这位摄政王的凶名在整个大梁如雷贯耳，以前主持也见过他，他不太爱和满嘴慈悲的和尚说话，主持也就没有来他跟前，只到商兰玉面前拜了拜，“小施主，请随我来。”

浔京城但凡有点名目的人都喜欢在青龙寺给自家的亲人设个灵位，主持做这些早已驾轻就熟，只不过看见商兰玉抱的这块儿灵牌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不过片刻之后，他神色如常的接过了牌匾，“小施主赤子之心，孝顺有加，想必夫人在天之灵，足有告慰。”

商兰玉实际上都没听懂眼前的和尚在说什么，不过寺庙里的主持都是大师，他跟着拜就行。

以前和娘亲去寺庙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老和尚虽然人在寺庙，但是寺庙中人来人往，山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其实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对商兰玉的遭遇也多有同情，于是对他的事，也更为上心一些，亲自为朱嫣阮的灵位诵了经。

安顿好了灵位，商兰玉吵着要去另半面山上去看自己的娘亲，棠雪去报了凌咎，随即才带着商兰玉从小路绕行过寺庙，去了那座破败的庙宇。

沿途泥土湿润，周遭虽有野花，但是不像达官贵人的府邸请了人看护，是以这种时候根本摘不到花，商兰玉有些遗憾，这一次来看母亲，竟是连花都没有。

棠雪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小公子不必难过，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们给夫人带上许多，连同这一次的一起补上。”

“你还会带我来吗？”商兰玉甩着双臂，一蹦一跳的像是几岁的小孩儿，心思全都摆在脸上，“我看出来了，你也是害怕凌咎的，他要是不准我来的话，棠雪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带我来了？”

商兰玉其实猜对了，但是这种时候，棠雪又怎么忍心真的就把实情摊开在他眼前，只是安慰似的道：“王爷不会不准小公子来的，他待小公子好，自然会允许你来的。”

“可是……”他话到嘴边，却又什么也没说。

棠雪姐姐也害怕凌咎，就算是告诉她也没用，还白白给她增加了负担，还是不说了。

眼前小路陡然开阔，长满青苔的石阶纵横交错，连接着破败的青瓦房，因为无人打理，这里的野花野草倒是比那边的长得还要好些。

商兰玉小心翼翼的摘了几朵，一路小跑着向下，走到破败的正殿前面，却看见刚才那个老和尚也在这里。

他捏着几朵沾着泥土的野花，远远的停住了脚步，主持应该早就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只是没有回头，一直盯着前方熏的漆黑的大佛，虔诚的拜了下去。

“小施主。”主持拜完佛，回头冲商兰玉也拜了一拜。

商兰玉上前把手里的花放在石阶前，双手合十跪了下来，“大师，你的娘亲也在这里吗？”

“阿弥陀佛，老衲只是来缅怀以前的师兄师弟们。”主持微笑。

当年这场大火，从供奉大佛金身的正殿起烧，又因郡主凌清锦屏退所有人单独带着家人礼佛而救火不及，大火蔓延，烧死了不少人。

大火被灭的时候，被殃及的人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了，于是由寺庙主持，将所有人埋在了一处，这座破庙早就已经不是庙了，而是一座巨大的坟冢。

“我的娘亲在这里，我来看她。”

商兰玉在石阶前磕了九个头，起身后又去看那口池塘，惋惜的道：“以前这个荷花还挺好看的，可惜现在没有了。”

老和尚静静的听他说完话，笑着上前，“那不如我们就这样。”

他把手上的佛珠挽到手臂上，把池塘里枯败的荷花连根拔了起来，“小施主请看。”

因为老和尚拔了花，池塘底下虽然泥沙翻涌，但水面上没有了枯枝败叶漂浮，倒显得干净了不少，没一会儿，池塘底下的泥巴也沉淀了下来，这池塘竟变得清亮了起来。

商兰玉看的眼睛都亮了，目光里对老和尚充满了佩服，“你真厉害。”

和尚只是笑着没说话，等商兰玉看够了那口池塘，才补充道：“老衲希望小施主也能如此，自此之后阴霾尽散，心向光明。”

商兰玉听不懂，但仍旧兴致勃勃的，“是说今天天气很好吗？”

“哦。”老和尚了然一笑，招呼着商兰玉坐到石阶上，“小施主可有想做的事？”

“嗯？没有。”商兰玉摇摇头，他什么都不会，自然是什么都做不成，母亲在他年幼的时候教过他读书写字，可也不过是学了些皮毛。

“那小施主的母亲，可希望小施主做什么？”老和尚又问。

他不机敏，老和尚也不厌烦。

“娘亲希望我做个清清白白的营生，自己好好活下去。”商兰玉说：“可我是个傻子，我什么都不会。”

“既然傻，那就应当学习，知识启智，小施主只要有了知识，就不会再是个傻子。”老和尚笑道：“这样一来，自然也能达成母亲的期愿。”

商兰玉被老和尚说的意动，但是并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去学堂，这时候棠雪过来，俯身小声道：“小公子若是想要去学堂，告诉王爷即可。”

“凌咎会送我去上学堂吗？”商兰玉咋一听还挺高兴，但片刻后又丧气的道：“可是他都不准我去江南。”

“小公子，王爷不是不准，您那是偷偷跑掉的，所以他才会抓你回来。”棠雪想给他们家王爷解释一下，但说太多又觉得自己是在助纣为虐，于是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

她本是个暗卫，负责保证凌咎的安全，现在刚刚接手侍女的活儿，做的不太顺手。

老和尚向两个人行礼之后离开了，棠雪跟在商兰玉的后面，他们走过刚才的那条小道，一起回到了青龙寺，棠风站在青龙寺正殿的外面，守着里面的凌咎。

商兰玉在门口没有停顿，走进去找凌咎，他想让凌咎送自己去学堂，但是进去之后，他看见凌咎的背影，下意识的就禁了声。

正殿里面人来人往，每一个进殿的人都会跪在佛前，虔诚庄重。

但是凌咎不，凌咎在佛像前面站的笔直，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似是闲得无聊在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