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离来回数了两遍，数完视野里所有的流浪者——大人小孩加在一起一共一百七十九个后，她的耐心宣告耗尽。

随着时间一分分过去，路上行人车辆渐渐增多，天空变得更加雾蒙蒙，空气也越加浑浊。

越来越喧闹的人群更让她觉得烦躁。

柳离抬头看了一下天，此时她的眉头已经皱得紧紧的了。

把宝贵的修炼时间浪费到等待这件事情上真的很没有意义。

正当柳离要去张小山名片上的地址找人算账的时候，她要等的人终于现身。

张小山来得很匆忙。

一路快跑让他跑到柳离跟前的时候仍然气喘吁吁，身上原本笔挺的三件套也在剧烈运动后不复一开始那么平整。

“对，呼，对不住，柳小姐我来晚了。”张小山赶忙道歉。

他确实理亏

原本约好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可现在已经快到九点了，他迟到了接近一个小时！还好客户还在约好的地方等着，也没发怒。

可来迟事出有因，他真不是故意拖延的。

张小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解释道：“出价比较实在的那个客户早上七点半才给我回信，然后拖拖拉拉弄到八点多才把尾款付清。

别的客户虽然能早些付款，可价格压得太低了，一起才愿意出七万！我真不乐意就那么贱卖了……”

柳离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之前的那些猜疑、不安、烦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来了，没有骗她。能多卖一些钱柳离也高兴，钱嘛，能做的事情多了去，当然是越多越好。

但是柳离觉得她也不能表现得太亲切，冷着一张脸才有气场，保持适当的高冷以后才能更好的和张小山合作。

见柳离似乎有些不高兴，张小山懊恼地拧了拧大腿边上的裤缝，微微躬身陪着笑问：

“柳小姐你的东西一起卖了十一万，佣金是五千五，昨天提前付了七千，所以我应该给您十一万一千五。你看我现在是转账给你还是支付现金？”

柳离没有正当身份，没办法开设账户，所以选择了现金。

“给我十一万现金就行，剩下的算你的辛苦费。时间太紧张了，要不是你用心，根本拿不到这么好的价钱。”

能卖到这个价，还是在不到十二个小时就出手了，张小山在里面投入的努力肯定不少。

看着男人眼下淡淡的黑影，柳离知道张小山昨夜肯定没怎么睡，说不定一整晚都在忙着联系客户。

这份情她承了，也乐意多给人一些劳务费，那是他应得的。

“啊？”听了柳离的话张小山惊喜地看了她一眼，握紧的拳头终于放松。

再三确定听到的意思没有出错后他笑着搓了搓手，脸上有不好意思，也有克服羞怯之后的坦然。

“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啦，谢谢柳小姐你的慷慨。我这就把钱拿给你——”

张小山把手伸进公文包里打算拿钱，但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手里的动作止住了，最后又空着手出来。

街上人来人往，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给钱地点。

柳离也跟着他的目光往四周看了一眼，街上人很多，且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她瞬间领悟到了张小山的顾虑，清了清嗓子后提议道：“为了忙我的事你也还没吃早餐吧？我也还没吃，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边吃边说。”

闻着各种美食的味儿在外面站了一个多小时，柳离早就饿了。只是囊中羞涩，没钱付账，所以只能强忍着。

这会儿十一万马上就要到手，她第一时间当然是想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这片区域我不熟，不知道哪家店的味道好，你来找地方吧。”

其实柳离这样建议也是有私心的，接下来的情报交易也得背着人在私下里进行，人多眼杂的闹市街头肯定不可以。

张小山爽快应承：“行！”

他看了看街边的铺子，很快找到相对安全的交易地点——临街一家装潢相对来说比较整洁的饭店。

现在已经过了过早高峰期，店里没什么客人，服务员都在忙着收拾桌子搞卫生。

看到服务员脚边塞满垃圾桶的一次性餐盒和堆积成山的脏盘子，柳离能推断出之前的用餐高峰期里这家店里肯定来了不少顾客。

生意那么好，味道肯定错不了。

张小山边走边作介绍：“李家米粉店是这条街的老字号，开了快二十年了，生意一直都很好。柳小姐可以尝尝他家的招牌牛杂炖粉，味道一绝！”

“可以，就上他们家的招牌。”

下好单后张小山引着柳离往店里面走，那边是包厢。

在包厢里面拿钱出来比较不显眼。

进门之后两人刚刚坐好，趁着菜还没上此时包厢里没有服务员，张小山就从包里把钱拿了出来。

先是崭新整齐的一摞，上面还贴着银行的封条，应该是一百张。然后他又另外点了十张纸币出来。

“十万，一万，一起十一万。柳小姐您点点看。”

还好现金的最大面额是一千，十一万的现金也不过一小叠，完全能放进衣服口袋。

柳离粗略看了一眼被放在桌面上的钱，直接把钱一把抓起随手塞进衣服口袋，并没有一一清点。

之前拿了她十来万的东西张小山都没携款潜逃，现在都给钱了他不至于在这方面做什么小动作。

至于纸币的真假，柳离又不是土著，她就算凑近了一毫米一毫米去看也分辨不出来这一叠钱是不是□□。

但是判断的方法很简单，柳离马上就想好了：等下结账时她随意从里面抽出一张付钱，由早餐店里的人来分辨就好了。

“数目没有错吧？柳小姐下次要是还有好货要出手，一定要来找我啊，保证能卖出好价钱。”

等柳离收下钱后张小山又开始给自己拉业务。

毕竟一单就赚了七千，扣掉公司的抽成他也有五千多的收入，像柳离这么大方且有优质商品来源的客户张小山一年到头都难得碰到两个，肯定要先打好关系。

“对了，”收完钱柳离一边喝店里免费送的大麦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们收不收情报？”

张小山眼睛一亮，“什么情报？我们收！”

他就知道柳小姐不是一般人！能够参加那样的宴会，不管是以什么身份进去的，总归能和上流阶层的大人物们产生一些关系。

他张小山果然慧眼识珠，没有因为区区十万就丢掉了这样一位重要客户。

柳离看了一眼眼神亮得发热的男人，想到他帮自己完成了一单很好的业务，好意提醒：“情报涉及的势力比较大，实力不够的话很容易引火烧身。”

“和叛军有关的。”柳离补充道。

普通人要是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能不能带来利益先不说，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才是最要紧的。

听到叛军两个字，张小山态度更热切了，“柳姐你继续说！我们老板实力很强的，我们吃得下！”

柳离再给出一个关键词，“叛军计划恐怖袭击，在首都。”

“碰！”张小山手里的杯子因为手抖而掉落在桌面上，杯中淡黄色的茶水洒了一桌面。

柳离低头看向桌面，上面的水渍因为重力作用一点点蔓延开来，眼看着就要打湿男人靠在桌面上的手肘。

可张小山一点躲避的反应都没有，整个人已经因为太过惊讶而愣住了。

柳离用杯底磕了磕桌面，沉闷的碰撞声把张小山从呆愣中惊醒。

他慌慌张张地从椅子上起身，突然站直的腿弯把椅子往后顶出一段距离，椅子在地面滑动，小小的包间里立即响起刺耳的摩擦声。

“柳姐，你能确定消息的来源是可靠的吗？”他郑重提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柳离。

柳离淡声道：“我见到了尼可拉，他亲口和劳伦斯先生说的。要是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查一下劳伦斯先生接下来的行程变动情况。”

“你先坐。这个事情太大了，我需要给老板打个电话商量一下！”

男人甚至来不及等柳离的反应，直接提着包跑出包厢门。徒留柳离错愕地看着来回摇晃的门扉，十分无语。

有这么夸张吗？需要这么急着和上级沟通。

还好先把钱给拿了，不然张小山跑路，东西又点了，她身上没钱的话岂不是要吃霸王餐？

没过多久店里的服务员开始上菜，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工作人员和他们手里的菜品柳离一个人待在包厢里也不无聊。

服务员先是端着两大盆米粉进来。

细滑洁白的米粉被水泡得软软的，盘成一小团一小团的，整整齐齐码放在大瓷盆里。

“等汤烧开了，您就可以把粉下进去。米粉本来就是熟的，所以煮十几秒，等粉完全变软就能捞起来吃。”服务员这样介绍。

吃法好像和湘省那边差不多，以前还是人的时候柳离就喜欢吃湘省的粉，就是不知道这边的味道和以前吃过的相比差别大不大？

柳离心里已经在暗暗期待。

然后被端进来的是两个小小的火炉。

里面的燃料只有一点点，但是散发出的火苗温度却很高。火光向外辐射的热量让柳离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她现在是魂体，身体的本能告诉她要远离火光，要是不小心被烧到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最后端上来的是两锅牛杂。

随着香味飘进鼻子，一个清汤锅，一个红油锅先后进入柳离的眼帘。汤刚刚开锅，温度本来就很高，一放上炉子就开始继续翻滚，里面的食材也跟着水一起滚动。

汤里材料很丰富，除了多多的牛杂外，她还看到了牛腩、豆腐、娃娃菜、土豆和某种蘑菇。

嘴里不自觉地开始分泌口水，都是她爱吃的菜，怎么可能忍得住！

犹豫了不到十秒钟，柳离决定不等张小山了，她要先吃。

先是一碗清汤垫垫底。

牛杂汤入口的瞬间，鲜香味就把柳离给好吃哭了。

比起昨晚在宴会里吃到的偏西式的炒饭、点心，还是牛杂汤这种纯中式的咸口美食更合她的胃口。

沉寂许久的胃被一碗热汤唤醒，柳离开始大快朵颐。

一团团的米粉被下进汤里，煮软后被筷子捞起来。一勺勺牛杂、牛腩被舀出来，稍微放凉后就被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

没多久，其中一盆米粉就见了底。

柳离也撑得不得不站起来进食，饱胀感让她慢慢放缓了进食速度。

这个时候柳离也终于有了心思去关心别的事情。

都过了快十分钟了吧，张小山为什么还没回来？难道她的情报太重要，张小山他们吃不下？

看着桌上剩余的一大盆米粉和还有剩了大半的牛杂汤，柳离心想：

不管他们吃不吃得下，她现在是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