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一个小巷子，最里面的人家，又开始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那细长的柳条儿，一下一下的抽在小女孩的小腿上。

在旁边，一个穿着花红柳绿的妈妈正在嗑着瓜子，她是来教养这群丫头的妈妈，可不是这群丫头的亲妈。

她是教习妈妈，专门从事教养瘦马的勾当。

这群女孩子，都是从穷苦人家买来的小孩子，当然，最多的还是那种没有本钱的买卖，特别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那时候是收瘦马的好时候。

养瘦马可是个体力活，不是一两年就能挣得到钱，捞的到本的，若不是弄一些无本的买卖，那他们不就穷死了。

赵妈妈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对着正在打女孩的十七八岁的丫头说道，“打人，你得注意力道。”

说着，她站起来，扭着腰转着跨走到丫头面前，抢过柳条。

“啪啪啪——”

“看到没有，你得重，你不重这群蹄子哪里知道疼，你得轻，要是太重了，伤着筋骨，留了疤痕，以后可卖不出好价钱。”赵妈妈将头发别在耳后，“你再来试一次。”

丫头战战兢兢的接过柳条，又是一阵阵的啪啪啪的声音。

女孩们一个说话的都没有，一个个的咬紧牙关，眼泪在眼眶里面晃来晃去，连落下来也不敢。

这一批十三个是三年前送来的瘦马，刚来的时候，一个个，要么哭要么闹，饿两顿，一个一个的都老实了。

这里面第一等的，有三个女孩，能学习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等等；次一等的，有五个女孩，也能识些字、弹点曲，再次一等的，就是剩下的五个女孩，也就能识些字、弹点曲。

不过这里面没有长得太差的，毕竟都是将来给大户人家做婢女做小妾的，若是长相太丑，岂不是拿不出手。

“行了，你们几个也长长记性，妈妈我给你们吃，给你们喝，难道我给你们吃喝，是白白给你们吃的喝的，下次练舞的时候，要用心，明白了吗？”说完，她继续转了笑脸，“你们要是听话，妈妈疼你们呢，要是不听话……”她哼哼两声，“今日的苦，也只是妈妈手段的冰山一角，若是你们想要试试，也尽管敷衍下去。”

“要是在你们本家，怕是没有这样的绫罗绸缎，没有这样的精细吃食，要是没有我的话，你们这些赔钱货，怕是早就被你们爹娘溺死了，也是我心善，才让你们跟我学一些手艺，知道了么。”

女孩儿们，一个个的唯唯诺诺的点头。

赵妈妈训完了话，像是一只得意洋洋的公鸡一样，高抬着头，打了一场胜仗似得，从女孩儿们的面前走过。

等赵妈妈走了，打女孩的丫头连忙给女孩一个个的分了药。

其中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小女孩，抿着嘴，低着头，眉心有一颗红色的痣的，领了伤药之后，便到角落里面上药去了。

女孩儿们的名字都是赵妈妈又起的，都是叫什么牡丹、芍药的，都是些花的名字。

以后要是被卖到青楼里面，这些花名都不用改，若是被卖的大户人家，名字还是要改的。

这绿衣服的小姑娘就被叫做莲花。

赵妈妈觉得这名字不好，她们都是些下三滥，叫莲花这名字，显得太尊重，但是莲花不愿意，就算被打死了，也不愿意改名字。

她刚来的时候，还喊着叫爹爹叫妈妈，又是要姐姐又是要回家的，被饿了几次，打了几次，发了一次烧，便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干净了。

赵妈妈对她原本是有些喜欢的，长相上是有些好看的，身条上也说的过去，也是足够聪明的，只是这起名字一回，实在是气到她了，这种拧巴性子，找妈妈不愿意惯着她。

如此，莲花就被分到了第三等，也只能学一些女红，并不曾让她学几个字。

莲花小心的抹着伤药，一边细细的想着妈妈的话。

她也是被父母丢了不要的么？

就像是芍药的父母，嫌弃她是个女孩子，便把她给卖了，卖了不到一两银子。

还是跟其他人一样，是被拍花子的给拍来的？

莲花不敢想，若是她被拍花子拍来的，那她就会有想回家的念头，若是起了这个念头，就容易想要逃走，逃走的人，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她们十三个女孩，刚开始并不是只有十三个的，长相不好的，脑子不聪明的，不听话的，被卖的被卖了，死的也已经死了。

被妈妈卖了，可不会被卖到什么好地方，给人家做小老婆都已经是好的去处了，一般都是被卖到下等的窑子里面去。

莲花只能更加努力的学习，学字画画那不是她能碰的，她也只能跟着学着跳那些不入流的舞，今天就是因为她们跳的叫做《十八摸》的舞，几个姐姐不愿意张嘴，于是全部被处罚了。

虽然她才七岁，却已经明白那些词儿是什么意思。

这一批的女孩儿们，最大的已经十三岁，被妈妈找好了下家，随时都能被人送过去，最小的就是莲花了。

不一会儿，就开饭了，她们的吃食都是精细的米粮，从小便是这样。

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除了必要的课程，从来没做过任何粗活，即便是莲花这种三等的瘦马，也只是雕花、调味、切菜，烧火这种活，也都是不需要她去做的。

“明日我就要走了，以后你可要照顾好你自己。”芍药走过来，她拍着莲花的后背，小声的说道。

莲花正吃着呢，还没有咽下去饭，便抬起右，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惊讶的看着芍药，“这么快？”

“妈妈给我找的人家，是要到京城做大官的，他们家要收我做女儿呢。”芍药笑着，欢呼雀跃的。

芍药是一等的瘦马，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户人家买了芍药，怕是要送到京城其他人的。

至少在从淮扬到京城的这一路，芍药是能过一段好日子。

她们都知道。

莲花也知道。

在这里，从来没有因为年纪小，所以不懂事这一说。

她们年纪再小，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清楚的认知，即便是懵懂，也不是傻子。

“等你到了十岁，妈妈就会让你上街 ，你到街上，要知道打听，即便咱们被卖，万一能遇到一个合心人，也总比被妈妈随便卖了的墙。”芍药十分疼爱莲花，但这种疼爱也是有限度的，如今她能走了，才敢把自己的小心思告诉最小的莲花。

“芍药姐姐……我不想让你走。”莲花拉着芍药的衣服，也只敢小声的说。

“得走，”芍药说，“这里的日子我过够了，你好好的熬着，熬到十三四岁，咱们就解脱了。”芍药拍了拍莲花的手，今天是她最后一次跟着她们受罚了。

第二天一早上，一顶小轿子便停在了院子门口，芍药头也不回的上了轿子，跟着轿子走了。

轿子晃悠悠的，在街上慢慢的走着，一上一下，晃来晃去，晃的芍药眼睛也花了，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街头，她知道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了，就算是回来，也找不到莲花她们了。

找妈妈总是一段时间就换一个住处，如今在这里住了有两个多月了，想来找妈妈也已经找好了地方，马上，这些姐妹们，就要到其他的地方去了。

可就算是不换住处又怎么样呢？

芍药看着大街上行走的自由自在的人，死，她也不愿意回来了。

那大街上行走的，正是有有找了两天，才找来的玖筱。

即便是知道英莲的大概方位，玖筱和阿贵也找了一整天，如今好不容快要找到了。

玖筱也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这一年，她有好几次好不容易找到了英莲的方向，再一感知时，却有变了位置，加上她仙力不足，每次探寻之后都需要好好休息，下一次探寻，又不敢略过以前的地方。

所以玖筱才迫不及待的，立刻要找到英莲，生怕再错失了找到英莲的机会。

“站住！”

一个看起来十分壮硕的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人大腹便便，上下打量着玖筱，看到阿贵挡在玖筱的面前，更是不屑一顾，“你就是买了鬼宅的那个小丫头？”

距离他们买下鬼宅，已经有一年的时间，当初和牙行的掌柜约定，若是一年内他们离开，这房子就要免费归还给牙行，如今一年过去，他们不仅没有被吓走，反而住的十分惬意。

他们已经住了一年了，难不成他们是牙行找来，让他们退房的？

她却不知道，牙行的人怀疑，是不是当初鬼宅闹鬼，是玖筱捣鬼，这样就可以以很低的价钱买了鬼宅——这可让牙行亏了一大笔的钱的。

所以，牙行便将玖筱他们以谋财害命的罪名，告到了衙门。

眼前的人，正是衙门的捕快，要抓玖筱到衙门里面受审。

那张姓捕快十分得意，本以为要跑上许久才能带犯人回衙门，没想到这一出门，就遇到了。

张捕快得意洋洋，不管玖筱和阿贵如何说话，一个字也不听，非得将二人带到衙门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