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赤城有Night Kids和Red Runs的交流赛，拗不过比谁都兴奋的树的拓海还是被他拽了过去。
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中里毅和高桥启介的比赛也是，围观热血沸腾不已的群众，当然还有树在他耳边一直叨叨的声音，只是这些声音和场景在拓海的眼里一直都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就像这场似乎十分突兀地下了起来的雨打在窗玻璃上的感觉差不多。
和加了一层磨砂的滤镜一样，朦朦胧胧的，感觉整个人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因为他在山上绕了一整圈，发现哪儿都没有高桥凉介的身影。
拓海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没有凉介在的场合会让他如此心不在焉——好像比起其他的一切事情，哪怕隔着这快要把山路各个能站人的地方都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远远地望他一眼，哪怕是他的车一眼，都能让他不那么烦躁和安心下来很多。
简直快要把人的魂都吸走了一样……明明下周就是让所有人都紧张到捏一把汗的和凉介正式的比赛了，明明他也是最重要的核心人物之一，而拓海发现比起比赛本身，就像凉介那天对他所说的那句话一样——“比赛只是其中一部分，更是一个重要的开始”——更让他感觉到有盼头的理由，而是和高桥凉介的见面。
不，应该还有更多……比赛也是，以此为契机想再要靠近他一些，想要更多地去了解一些他那目前对自己来说还是一知半解的生活也是，想要跨过两人之间隔着的，和这座铺满了蜿蜒的山路差不多的山一样的鸿沟也是。
简直是，期待要比紧张来得多得多啊。
“拓海！拓海！你怎么已经进化成摸着方向盘都能发呆了啊！快醒醒，外面还在下雨……你这样让我很想下车啊！”
被要求坐在86后排的树没忍住又把头探了过来，对着拓海的耳边精准地输出着。
“很吵哎……我知道啦。”
虽然像是在顶嘴一般，但也不得不又用手握了握方向盘，强行把自己再次从神游状态中拽回来的拓海刚想把车窗摇上去，想着随便应付一下这场莫名其妙被人挑衅着下了雨夜跑山的战书的比赛，站在两辆车中间，正在和凉介通着电话的启介突然朝着自己这个方向望了一眼。
拓海和他四目相对的瞬间本能地咽了一口唾沫，却发现自己的心跳声莫名随着依然还握着电话，却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的启介的脚步而一并加速了起来。
他第一反应是凉介好像有话要对他说。
“喂藤原……大哥找你。比赛已经批准了，应该是别的事情。”启介投过来一个半困惑半似乎又有些不爽，不知道在吃的是哪一边的醋的眼神，把自己手里的携带电话递了过去。
“什么？！为什么高桥凉介先生会……不对啊拓海，你可是下周要和他比赛啊！难道是……示威和挑衅吗？不要上当啊拓海！”
虽然自己什么都没告诉过他，但是已经脑补了一出无间道大戏的树差点扑过来把启介手里那个电话抢了过去。
“我是藤原……”
拓海识相地把耳朵贴了上去，确保凉介的声音只会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启介更识相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把背转了过去。
“什么事情要神秘到单独和这个家伙说，还不能让我转告的……真是的。”
“啊，我是高桥凉介。我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方便讲电话的时刻，想必你周围也围了不少双关注着这场更像是临时加出来的比赛的眼睛，也一定给你施加了不少没必要的压力。所以我只想和你简单说一句话就好，藤原。”
“……好。”拓海一边捂听筒，一边更像是隔墙有耳一样，在树那恨不得从后排把自己望眼欲穿的注视中，把脸都往启介那个小巧的携带电话上贴了过去。他发现自己的脸又快和这块发烫的小东西一个温度了。
“注意安全……你也知道你的侧重点应该放在哪里。我不希望在我们约好的时间之外，你会被其他任何东西绊住脚步。”
“我明白了，凉介先生。谢谢你。”
拓海轻轻掐断了电话，听话地和凉介道完谢后就把它还给了启介。
“你手怎么这么烫？没事吧？”启介都没忍住把眉头皱了起来。“而且你什么时候和大哥关系这么好了？他还会单独找你？”
拓海赶紧把车窗摇了上去，防止他又要把头探进来看个究竟。
“拓海！你捂那么严实干嘛啊！喂，他没有威胁你或者对你施压吧！他到底和你说了啥啊！啊啊啊真的是，你能不能回答我至少一个问题啊！”树的咆哮也跟着传了过来。
“你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同时回答啊……”
虽然如此回答着，拓海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在莫名的发烫——只是因为凉介用这种暧昧和大胆到有些犯规的方式，在众目睽睽之下又给他牵了一条特殊的线过来，哪怕他们的对话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地方，他的口吻还是一如既往的表面威严，而下方的体贴却如此细腻地传了过来。
似乎这也只是向着高桥凉介那里沦陷过去的一个原因罢了——他太特殊太特别了，哪个地方都是，连嗅到他简单传过来的温柔都能让人发烫成这样。
在从赤城几乎是闭着眼摸黑在雨里开了一圈，让健太一脸见了鬼的“虽然说雨是我的好伙伴，但这个家伙简直像开了挂到闭眼打CS盲狙还能枪枪爆头一样的技术是什么鬼啊！”中毫无压力地把他超了过去，在树那鬼哭狼嚎到都想让他下次载他时自备一副耳塞的声音中又回到了自己和老爹那安静如鸡的豆腐店里后，拓海却发现自己更无法冷静下来了。
本来对他来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和这家铺子一样平淡如水的日子突然流动得好慢好慢，和那从水管里滴下来的水一样，能挤一滴是一滴，急得他都不知道挠了多少遍自己的头发。
还有一周才能见到高桥凉介本人……简直都快忘了自己身上还背负着不能输给他的这个似乎在他人看来艰巨到几乎是不可能的担子，而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
怎么还有一周啊！还要送七天的豆腐才可以……
“不是嫁出去了吗？这么快就回老家了？”文太依然坐在那张桌子前叼着烟读着报纸，由着自己的儿子又有些魂不守舍一般往楼上走去，头都没回一下。
“不然谁给你送货啊……”拓海自动回复一般回答着。
文太的桌前，那束他和拓海心照不宣一般轮流浇着水和打理着的玫瑰花似乎开得更漂亮了。
时间终于是以龟速淌过了那在那本日历上被画了一个一个的叉的前六天，最终抵达了被圈起来的那个周六。
拓海最终发现自己一夜没合眼，而上一次如此亢奋到睡不着觉……好像从来没有过如此的场合，连第一次做关于凉介那个当时确实觉得糟糕不已，但似乎现在想起来好像也没觉得那么罪恶了的性幻想的梦，还是在连续两晚，文太口中“后劲可真够大的”的情况下都能睡过去。
他顶着比那一晚，和其他几个满脑子都是凉介而同样睡得心神不宁的夜晚都要来的浓的黑眼圈爬起来送好了今天的货回到家后，文太把手里的有线电话听筒递了过去。“喂，你的闺蜜找你。”
“肯定是树吧……闺蜜？”拓海刚又要边打哈欠边开启自动回复模式，被自家老爹这一句又跌破下限的话给惊得直接醒了过来，接过了听筒。
“拓海，早上好！”他隔着话筒听见了夏树那充满朝气的声音。“夏树记得今天拓海有十分重要的比赛对吧？一直在想这个事情，心里有点放不下，就鼓起勇气过来问你一下……有没有夏树可以帮到拓海的地方呢？”
“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拓海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也有一段时间没和夏树说话了，尤其是在那一天和她约好去了秋明湖边之后，夏树的脸色好像一直都没怎么放好过，让自己一度怀疑她是不是被这诡异的天气给热到不舒服了。
但如今夏树却主动打了电话过来，还问的是她昔日似乎并不怎么关心和了解的比赛……
拓海感觉自己那阵心不在焉的状态又被夏树那怎么听都十分元气的，带着笑容的声音给拽回来了一些，而更也没注意到夏树的声音有一些不自然的发抖，好像她想要努力让自己听上去十分开心和很好一样。
“是吗？因为大家都在说这个事情，夏树觉得对方一定是很厉害的人吧，才会让一向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我都听闻了不少……但是听上去拓海依然干劲满满的样子，那夏树也放心啦！”
“谢谢你，刻意打电话来……啊对了，茂木……确实有一个问题，似乎问别人也不太合适。”拓海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般挠了挠自己的鼻尖。
“什么呀？夏树很乐意回答哦，只要是能帮到拓海的地方。”
“一般比较正式的场合，是不是需要穿有领口的衣服比较好？”
“……哎？拓海，你是要去约会吗？”夏树脱口而出。
糟了，难道又问错问题了？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总是能踩到莫名其妙的雷区上去啊！
“不是啦……”不知为何，拓海明显地听到刚刚夏树的声音都在发抖，但听见自己否定的回答后又像是很快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我只是在想比赛时穿什么好……比赛也算正式场合不是吗？”
“哎？但既然是如此重要的比赛，肯定要优先考虑舒适度吧？而且拓海为什么会思考这个？男生真的会在乎这些东西吗？”
“啊抱歉，有道理，是我多虑了……那打扰你了茂木，谢谢你的鼓励。比赛后再见吧。”
拓海没再给自己和夏树同时去反复思考的机会，挂断了电话。
对啊，我在想些什么？而且刚茂木这么一说，本来都没如此觉得的……真的有一种今晚不是去和凉介先生比赛，而是要和他去约会的错觉啊！所以我才会比起紧张，更是亢奋和激动得一整晚都合不了眼，甚至开始思考这些十八年来我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不是吗？
拓海差点又要冲到水龙头下去给自己洗把脸冷静下来，而身后的文太又冷不丁地探出了一个头。“喂，你今天是去比赛的还是约会的？如果要借我的衬衫穿，记得洗干净了再还给我啊。”
干嘛又偷听人家说话啊，这个老头！而且谁稀罕你一年四季不脱下来的衬衫啊！
这一刻最终还是在他大脑强行分泌出来的，又似乎十分强劲的多巴胺马上失效之前，随着最后一丝落日余晖掉下去，晴朗的夜空铺满了视野所及的全部的那个时刻，来临了。
拓海发现自己在往山脚下开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提前进入了那个状态——应该不是神游，因为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那一半因为睡眠不足，一半更是因为能马上面对面见到凉介而震得他胸口都在发闷发痛的心跳声，仿佛专注力从来没有这么集中过。
这是期待，满满当当的，快要溢出来般的充盈着喜悦和些许不安与紧张的期待，只希望自己身下的这台86能跑得再快一些，好快一点向着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他眼里最耀眼的光芒般存在的人奔过去。
他目中无人般开过了人围得前所未有的多的道路，人们似乎是挤过来看演唱会那般高涨的热情和呐喊并没有一丝一毫传进他的车窗内，在早就在那里迎候着他的池谷、健二和树等人紧张得眼珠子都快爆出来般的注视中开到了那辆同样早就在那里停靠了一段时间的白色RX-7的边上。
今晚真是又晴朗又热啊。
拓海就着自己那已经在他耳边被放大成他唯一能听得到的鼓点的心跳声，看着以一个拍画报一样惬意又高雅的姿势靠在他的车上，目光却一直追溯着自己的凉介对着自己抬了一下嘴角。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都围了过来，那些各式各样的喧嚣和议论声，还有无数人此起彼伏的大声叫着“凉介大人”的声音也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似乎大家都想用最简单的礼仪来给他和凉介围一个舒适的边界出来。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凉介，依然像个从画报中走出的剪影一样，以他们的注视，两台车像是镁光灯的灯光，还有周遭似乎来得比以往都要温柔和美好的月色，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是如此耀眼，又如此真实……连打在他身上的月光都能让他从头发丝到脚一并发出光来一样。
但这个耀眼的人此刻是朝着自己的，而且他在笑，笑得又是如此温柔。
拓海深吸了一口气，也朝着凉介的方向迈了一步过去，走向了他的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