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水队员，你下班了吗？”

奚水正提着行李箱往刘导约定的集合地走，昨天晚上刘导在工作群里宣布在小镇的辛苦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下面要去往县城的高中拍段木和沈雁的戏。

奚水一走出宾馆就被妮妮拦下，妮妮一脸苦恼的样子，看见奚水她高兴地挥手。

“怎么了？”

“大事不好了，我和白白约好今天要来我家玩的，我就是回家吃了一顿饭，白白就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

妮妮口中的白白就是刘导的小侄女，听妮妮说完，奚水也慌张起来，妮妮看见大人都慌了起来，心里更害怕，眼睛一下红了。

从楼上下来的林寻北把奚水拉到一边，说道：“她是被家里接回去上学了，你别慌啊。”

“大魔王，是不是你把白白藏起来了！”妮妮气愤地指着林寻北。

“我可没干。”

“妮妮，白白回家了。”

奚水话音未落，妮妮就哭了起来。

“白白不是搬到这里住的嘛，怎么还有其他的家。那奚水队员，你也要回家了吗？”

林寻北见奚水脸上的犹豫，她替奚水回答哭红了眼睛的妮妮。

“我们马上就走。”

奚水看见妮妮哭得那么伤心，她安慰她说：“我去给你爸爸求情，让他给你看电视，也不让你写作业。”

“明天还能见到你吗？”妮妮用袖子擦掉眼泪，奚水以为妮妮听到她的话会高兴些，没想到她哭得更凶了。

奚水想起七岁那年没能和同名妮妮完成的告别，因为那时她以为爸爸妈妈会把接回来的，她不想给完成不了的承诺，于是和妮妮拉钩，认真说道：“明天见不到了，明天我要上班，我会抽空过来找你玩的。”

“妮妮，我走了。”奚水挥手和妮妮告别。

“等一下……奚水队员！”妮妮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轻轻放到奚水的手心。“这个送给你路上吃。”

“谢谢你。”

妮妮不舍地和奚水挥手告别，奚水上了车，透过窗户看见妮妮还站在原地嚎啕大哭，她爸爸把她抱在怀里，带着她往家的方向去。

奚水望着手心的巧克力，小声地对林寻北说：“这次，我有好好的告别。”

“别难过了，不是还有萌萌吗，等刘导没排你戏的时候，我们过来找她玩。”

林寻北撑着脸和她一起看着车窗外的不断远去的妮妮，她躺在雪地上不愿意走，他爸爸已经对她这招习以为常，但这次没有拖着她在地上回家，而是蹲在路边，等她慢慢地哭完。

“最近没见到你家那位呢？”妮妮的奶奶端着一大盆衣服走到阳台上，夏天的太阳晒得人浑身冒汗，妮妮再次趴在栏杆上，向着奚水家的阳台东张西望，可她没有在奚水常待的角落看见她，她扯着嗓子喊：“阿姨，我都好久没看见奚水了，她去哪了。”

“先前犯了错嘛，让她在家里反省了一段时间。”王丽弯腰从盆里拾起一件衣服挂在绳子上，她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后来嘛，我和她爸爸决定，还是把孩子送回去好了，领养也得讲缘分嘛，这有没有血缘还真是关系重大。”

妮妮听不懂王丽的话，她生气地喊：“你把奚水送哪去了，你这个大坏蛋！”

“小孩子别多嘴。”奶奶在妮妮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听了王丽的话，她心里明白，王丽就是不想收养奚水了。她看着这位一直住在一起的老邻居，王丽脖子上和手腕上都挂了不少亮闪闪的装饰品，有一回被她儿媳妇看见，说是价值连城的奢侈品，王丽家先前不过也是普通一家，这一年来不知是撞了什么运，又是买车又是装修，如今和人聊起天来都趾高气扬的。

“大坏蛋！大坏蛋！”

王丽不理会妮妮，她晾完衣服不屑地白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给你办了新的电话卡，把手机给我。”

林寻北到县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奚水去办了张新卡，然后把她那稀少的联系人存好。

“你姑姑？”林寻北犹豫要不要干脆让奚水把以前那群势利的亲戚都断干净，就怕留着后患无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要留下吗？”

“嗯，我姑姑很好的。”奚水接过手机。

“好吧。”

冯萌萌的车很快就开到了刘导订的新酒店，环境好了不是一点半点，每个人脸上都高兴起来，尤其是刘导阔绰地给员工都订了单人间，还给大家都放了半天假。

奚水拉着行李箱去找自己的房间，林寻北一直跟在奚水身后，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她用手机发消息给刘导，质问他为什么要阻碍她和妻子相亲相爱。

刘导委屈地回：“我不是帮你减少八卦嘛，大家又不知道你俩的关系，要是被有心人拍到，也给徐薇添麻烦。”

“你觉得我怕这些嘛？”

“哎呀，小北，你直接去找奚水说不就好了嘛，你们这关系，还要征得什么同意不成？干嘛过来逮着我欺负。”

“林寻北，你不去自己的房间吗？”看着身后一直跟着的林寻北，奚水疑惑地说。

“我想和你一起。”

“好呀，等我先把行李放进去，我就和你一起去找你的房间。”奚水打开房间的门，把行李箱推进去，回过身对林寻北说：“好了，走吧。”

“不是，我是想和你一起睡。”林寻北说完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这不是还是白天吗？你要午睡吗？”奚水看林寻北，她的样子也不是很疲倦啊。

“那我晚上再过来找你。”林寻北无奈地说。

“林寻北，等一下，我买了电影票，我们下午要去看电影。”

奚水在网上搜到的各种各样的答案里精挑细选一小时，才选出最满意的答案，楠楠让她试着喜欢林寻北，看电影就很好，还可以学习其他演员的表演技巧。

出发前，奚水看见坐在车里精心打扮过的林寻北，她一低头看见自己身上那件平日里穿的普通羽绒服，心里不禁有些羞愧，仿佛回到高中时，穿着校服的她在商场遇到广告牌光鲜亮丽的林寻北。

林寻北见奚水从坐上车就低着头不看她，她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有魅力了。林寻北强行让奚水看她，然后在她认真的注视下，林寻北像曾经很多次那样，率先败下阵来，再也不好意思问出“我好看吗？”这种话。

“哇，我们老板，好漂亮啊，我真是爱得不行，受不了啦，太迷人了！奚奚更是可爱迷人，好般配哇，我真的磕死好吧。”突然激情出声的冯萌萌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但有了她这句话，林寻北顺势往下说：“我好看吗？”

“好看。”奚水笑着说，她想到网上说的，要是夸人好看，不能只用两个字，这样太敷衍，于是奚水准备充足，她背了很多夸人漂亮的话。

?“你像一片轻柔的云在我眼前飘来飘去，你清丽秀雅的脸上荡漾着春天般美丽的笑容。你是我心目中的最佳女主角。你全身充溢着少女的……的……”奚水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接着说：“少女的纯情和青春的风采。从你的言谈话语中看见你的高贵，从你的举止面貌中看见你的清秀。”

?“没人告诉你，说那么多反而会显得很假吗？”林寻北都怀疑奚水是不是和冯萌萌偷学去了，但奚水的夸奖一点也没有激动的情绪，好像只是在背诵课文。

?“是吗，我知道了。”奚水想着回去一定要在笔记上记下这一笔重要知识点。

?汽车很快到达电影院，林寻北戴上口罩和帽子，拉着奚水从人少的地方去电影院检票，好在小县城的人流量不多，电影已经开始，影院里还是只有她和林寻北两个人。

?“是什么类型的电影？” 林寻北凑近奚水小声地问，下一秒大屏幕上冒出的女鬼让她闭了嘴。

?“恐怖片。” 奚水是看了网上说的，人在恐怖的情况下会产生吊桥效应，那在这种情况下，她会有心动的感觉吗。

?电影恐不恐怖奚水不知道，但奚水认真地学习电影里被女鬼吓到大声尖叫的演员的表演。

林寻北则无语地看着大屏幕里劣质的特效，长发女鬼满屏幕乱飞，恐怖片都快成喜剧片了，林寻北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只有她和奚水坐在这了。

?奚水看着看着，感到黑暗中林寻北握紧了她的手，她的第一反应是林寻北想江纸鸢了，可林寻北哭着对她说的话出现在脑海里。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要裂成两半，一半向她大喊让她优先服从林寻北的命令，她说她没有把她当作江纸鸢，那就相信。

另一半源于过去常常被排挤在群体之外的那个不被理解的自己，她一边又一遍问自己，如果站到林寻北身边去。那前方的路又该怎么走，她从前一直注视着林寻北前进的方向，那往后呢？

?“你害怕吗？”奚水小声地说。

?“嗯。”林寻北低着头，要不是这里灯光昏暗，她勾起的嘴角就要被奚水看见了。

?大屏幕上的主角被女鬼追得鬼哭狼嚎。

?奚水突然站起来，吓了林寻北一跳。

?“你那么害怕，我们不看了。”奚水拉林寻北的手没有拉动。

?“毕竟花了钱，我可以坚持的。”林寻北恨奚水什么都不懂。

?“不行。”

?“行的。”

?最后奚水被林寻北拉着坐下来。

?“你亲我一下，我就不怕了。”

?“真的吗？”奚水犹犹豫豫凑过去在林寻北的侧脸轻轻碰了一下。

?电影结束，奚水还在想自己不应该买恐怖片的电影票的，但林寻北还是高兴的。两个人在陌生的商业街散步，林寻北联系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的冯萌萌，电话那边的冯萌萌说马上就来。

“奚水，你今天有没有那么喜欢我一点了？”林寻北看着天边的晚霞笑出声来。

奚水没有回答林寻北的问题，她不明白为什么林寻北为什么那么高兴，明明她没有好好夸奖她，也没有选择一部合适的电影。

“为什么不高兴？”林寻北问。

“我没有好好夸你，也没有把电影……”

“我就说你别想那么多嘛，谁说你没有好好夸了，我可喜欢你那么夸了，太有才了。”

“那电影呢？”

“我最喜欢恐怖片了。”林寻北觉得这个时刻过于重要，今天是和她双向远离的奚水向她迈出向前一小步的开始，

她就是不喜欢恐怖片，从今天开始，她也必须喜欢。

“可是你那么害怕……”

“奚水，你可能不知道，有的就是人菜瘾大，越害怕越想看。”林寻北揉揉奚水低垂的脑袋，一本正经地解释。早知道奚水那么纠结，她就不装得那么矫揉造作了。

“你很喜欢？”

“喜欢得不行。”

奚水的眼睛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