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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丢失的护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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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知不觉变黑了。

到了体育生晚训的时间段,这种时候金丞就收敛了脾气秉性,从不缺时缺练。读武校那些年,挨过的打比挨过的骂更多,说好听了是棍棒底下出人才,说不好听就是打皮了。

况且练他们这个项目,哪有不挨打的?

要想打人,就要先学会挨打。禁得住别人一脚,自己这一脚才有踹出去的机会。跆拳道是非常神奇的项目,在场上气势一弱,对方就会有感应。

江言早就到训练馆了,提前到场这已经是他的习惯,并不需要人提醒。大家都在场上训练,他和金丞不属于同一个年级,位置隔着5个人,然而对方踢靶的声音还是震入双耳,仿佛不经意间打着节拍。余光掠过金丞,这不仅是骗了江言一把的混球,还是他的竞争对手。

两个人身高不差多少,体重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差距,是同一个量级,迟早要在赛场上分出胜负。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也偷偷观察金丞的训练模式。金丞的架势很有饮鸩止渴的意味,仿佛今天打够了,明天就没得打。

啪啪啪,啪啪啪!

助教手中的皮质靶子在金丞的猛攻下被踹出巨响,可以见得腿力强悍。这一刻,全世界只剩下他自己的发力腿和打击点,快,准,狠,又掺杂着高超的技术,像一条毒蛇,浓烈的危险性呼之欲出。

跆拳道就是这样一个运动,一旦距离拉近,就是双方开打的瞬间。这是一项没有摇移、没有闪避的对抗性运动,不同于拳击,场上只有两个立场,打,或者挨打。

一个回头的瞬间,金丞和江言目光交汇,短暂又深刻,携带着男性荷尔蒙的胜负欲,以及急促的呼吸声。

打得好漂亮。喘得也很漂亮。

江言看了一会儿,已经在脑海中想出了最起码3种能把金丞踹倒的组合技。比起听着他虚情假意套近乎,他那张艳绝的巴掌脸,其实更适合见点儿血,比较适合他疯了吧唧的的癫劲儿。

刚刚这样想完,上天就像帮了江言一把,要替他实现脑海中刚刚成型的愿望,正在场上和别人对打的金丞忽然被人踢中了。

高密度的对打实战,护具恨不得戴满,从前胸到后背,上面下面,手臂双腿,凡是能一脚踢死人的关键部位全部罩起来。可难保也有漏网之鱼,一不小心,一个寸劲儿,挨着了金丞那华丽的鼻梁骨。在喧闹的晚训时间里,一个又一个墨绿色的八角形训练场色彩浓重地铺开在江言面前,洁白的道服和这浓郁相互衬托,组成了静与动的搏斗。

踢出鼻血了吧?江言凭借自身多年的经验,判断出那一下子不轻。

墨绿和白色的交织即刻多了另外一种颜色,金牌的重量和获胜的欲.望让每名选手的汗水分泌,不知死活地喷发、臆想着。金丞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鲜红,在周遭成片的击打声中,红色在白皙的脸蛋上也格外刺目。

随即他的脸上出现了惊慌失措的神色,金丞朝着对面摆了摆手,捂住鼻梁骨,急急忙忙退场,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快走而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金丞冲到盥洗台的边缘,弯下腰,扯开了护具,双手在恐惧感的作用下不断颤抖。他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激着鼻梁骨,试图将血液堵回去。几分钟后,鼻血看似止住了,金丞缓缓地站直,没想到刚一起来,一道鲜红色顺着他的人中流过了嘴唇。

别,别流了。金丞用双手捂住了鼻子,颤抖地闭上了眼睛。脆弱的眼皮跟着他的心跳在眼窝里乱颤,止不住的鼻血又从指缝流了出来。

“怎么回事?”等到金丞离场,江言才走进他使用的竞技场地。

“我没踹着他,他自己的手弹了一下,弹回去打到自己鼻子了。”金丞的陪练是大二的学生朱飙,刚好就是江言的同学。他人高马大,体重级别是80公斤以上,明显高于金丞,也是首体大跆拳道队伍当中,上肢力量最为发达的队员之一。

他这样解释,江言就不足为奇了,朱飙的手臂力量和黑背大猩猩似的,金丞作为一个刚入校的新人,摸不透他的抗打能力,结果自己的手臂回弹,遭殃的还是自己的鼻骨。

这么想来,好像又有点可怜。江言转换方向,面向洗手间,突然脚心被什么硌了一下,踩住一样东西。他低头观察,强烈的视觉冲击感瞬间袭来,却冷淡地弯下腰,对朱飙说:“大一新生没和你练过,不知道深浅。你要练的话我来,别找他们。”

脚下的东西捡到手里之后,是坚韧的湿润感。

完美的手指在上面轻巧一滑,摸得出凹陷和凸起。江言刚要再次抬步,只听身后的朱飙倒是发起了牢骚:“什么我要练啊,我今天都练完了,刚准备去洗澡。是学弟他拿着靶子和护具来找我,说让我陪他多练半个钟,晚训结束后请我喝水。没想到他这样不禁打。他刚才还和我打听学生会干部,我说我也不知道啊……”

“嗯?”江言挑了下眉。

他只是这样出了一声,随后便再次转了身,放弃了洗手间,朝着其他的方向大步前进,只给朱飙一个竖长条的颀长背影。朱飙百思不得其解,但思来想去,虽然自己和江言已经做了一年同学,可确实没什么深入的了解。

他仿佛和这里格格不入,美得像一拳就倒,病西施美人灯。有时候穿着一身新中式的白色长褂就来上课了,从包里拿出一包龙须酥,还得配乌龙茶。

想不明白他。朱飙摇了摇头,放弃研究这位奇怪的同学了。没多会儿,鼻子上堵着纸巾的金丞跑了回来,他的笑脸和江言的冷脸对比鲜明,朱飙还是喜欢看这样的学弟,而不是冰块儿一样的队长。

“不好意思,我臂力有点大。”朱飙这个从来不说软话的人,主动哄了哄金丞,“一会儿请你喝水。”

“谢谢学长。”金丞揉了下下巴,大学里真是卧虎藏龙,在武校里,散打那边的学生都没有这样撼动不了的臂力。首体大真是牛逼。

“你找什么呢?我帮你。”朱飙又主动蹲下,看出金丞一直往垫子上看。

金丞露齿一笑,有些懊恼地说:“可能是我不注意吧,刚才咬在嘴里的护齿给丢了。”

“我有新的,给你一打都行,丢就丢了吧。”一向吝啬的朱飙又变得很大方了,当了一整年的大一生,现在他好像有点当学长的成就感。

“那就……谢谢学长了,咱们再继续练吧。”金丞原本还挺心疼的,结果天上突然掉下来免费的一打,自然也就不计较丢失的那一枚,“学长,你再给我讲讲学校的跆拳道比赛吧,我初来乍到,挺想了解这方面。”

“好啊。”朱飙将手里的靶子丢给了金丞,终于找到了第一个叫他学长的小学弟。雄性生物的虚荣心开始膨胀,外加刚才自己一不小心给人家弄流血了,朱飙恨不得知无不言,从头给他讲,把学校里的事情和人物给他讲得明明白白。

“其实你也可以问问江言,他是学生会干事,今年还要竞争体育部的部长。”

“他好厉害。”热血在身上蔓延,金丞听着朱飙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响亮的字符,鼓动着他。他的脚踩在竞技场上,手摸着半旧不新的手靶,耳道里的心跳声逐渐和朱飙的声音融为一体。

在这不算简短的交谈中,金丞算是将学生会的事情摸到了七八分。要想当上体育部的部长,看来还要翻过江言这座大山。

不过……现在这山呢?

满肚子坏水的金丞搜索起来,目光一一扫过道馆的各个角落,终于,找到了站在冰柜前方的江言。高挑,强劲,穿上跆拳道服不显山露水,可金丞见多识广的眼睛扫视过去,好似透视。

嗯,一身薄肌,腰高腿长。

只可惜啊,他太高了,要是比自己矮几厘米,那该多好。金丞喝了一口水,江言的脸确实属于自己的审美范畴,可是身材严重超标,他更喜欢小可爱,小漂亮,最好是175左右,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最好能让自己单手抱起来。而且听别人说,身高太高了,鸟就小。

这种将近190的帅哥,还是老老实实把他当做山就好。

站在冰柜的面前,江言也喝了一口水,不知怎么的,后背火烧一般,好似一直被人打量着。他回过头,并没有人看向这边,于是他再转回来,将提前两小时放在冰柜里的薄荷冰茶拿了出来。

结果令他大失所望,冰茶并不冰,仍旧保持着常温。江言只好将冰柜的门关上,这制冷功能出问题的冰柜,明天就和学生会申请,全换了。

晚训结束在10点左右,江言一个人离开道馆,像独行侠。田径队、游泳馆、排球场……几乎所有的队伍都在此时按下暂停键,女生男生纷纷离开自己的地盘。

很热,9月初没有一丝一毫降温的迹象,闷得不像话,江言来了东食堂,买了一瓶冰冻矿泉水,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慢慢喝。他喜欢坐安静的地方,所以当听到有人靠近时,脑袋转了一下,不会是那个人吧?

他也没有把握,但就是觉得可能。

等到那人一屁股坐在了自己旁边,余光里,金丞的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江队,累不累?”

江言拧上矿泉水,不是很想和他说话。巴结了周高寒,你就别巴结我了。

“怎么了,一开始对我还那么好,这会儿就不理我了?真是美人心,海底针。”金丞也不含糊,率先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动作姿态和神情好似献宝,“我都剥好了,冻了一下午,请你吃。”

学校食堂的白瓷碗,晶莹剔透的大颗龙眼,圆润洁白的果肉上冻着一层白霜。金丞可是认认真真剥出来的,专门挑大个儿的留下,小的他自己吃掉。

“你不是说,你喜欢享福,只要让你动手你就不吃了么?”江言睨了一眼,很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怪不得要买5斤,敢情金丞在这里等着自己,一半哄了周高寒,一半哄了自己。这可真是一笔不亏的买卖,里里外外做人都做透了。

“那是对别人,对你就不一样了,你的手那么好看,我怎么舍得?我一颗一颗亲手剥开,一颗都没舍得吃。”金丞见他态度升温,马上将鼻梁骨上贴创口贴的脸凑近。

他现在是真心实意想要哄江言,做人不能厚此薄彼,凡事要一碗水端平。就算江言不是自己审美区间里的小可爱,那也是十分养眼的存在。

“真的么?”江言没法相信他。

“真的,我发誓。”金丞发誓随口就来,才不管天打雷劈。这世界上的傻逼那么多,就算真有天雷,该劈死的人也不会是自己,多得是人在自己前头。下午他确实去给学生会主席送水果了,学生会招新,总不能空着手去啊。

但是,当金丞在学生会干事照片墙上,看到江言那美丽无边的脸时,就猜到他很有可能也会去。于是自己老老实实回来剥龙眼,知道道馆里的冰柜不好使了,特意和食堂打饭阿姨沟通好,冻在东食堂的冰柜。

龙眼确实是投名状,只不过他真正想投的,更有江言这一份。

“江队,你不会生气我给周高寒吃龙眼了吧?”金丞明知故问,“我只是想进学生会,一个人不认识,我怕别人不理我。”

“我看你不怕。”江言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整理起运动包,“周高寒他可不是几斤水果能哄好的,我劝你多多费点心思,好好哄他。”

“放心吧,我很有耐心。”金丞揉了下鼻子,差点以为又要流鼻血,“他就算是生蚝性格的人,只需要一把刀,也能打开。但是你和他没法比,你是我学长,他充其量只是我顶头上司。”

“那你加油啊,我的学弟于勒。”江言这才看向桌上,一想起周高寒那没剥皮没冷冻的龙眼,眼前这碗显然更上心。但他还是不能全然相信金丞。

“所以,以后我可以叫你名字吗?叫名字显得咱俩亲密。”金丞仍旧问这个问题,距离如此之近,他再次闻到了药味。

江言只是淡淡一笑,一颗龙眼就想叫名字,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还不行啊?”金丞自然知道眼前这些水果算不上什么,况且还不是自己花钱买回来的,真正掏钱的是眼前这位爷。于是他端正坐姿,双腿并拢,乖巧纯洁无害的模样装出来,应该颁给自己一座小金人。

嚓!

他从兜里拿出打火机,在江言的面前擦出火花,火的微光映在他的脸上,是一种很奇妙的坏笑。

“学长,你也不想别人知道你偷偷抽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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