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日,上午12:00
“董事长,董事长!”钱助理身后跟着一大堆保镖,急吼吼地冲进魏宏哲的卧室:“魏董事长!”
魏宏哲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还在睡,面容十分安详。
“董事长!”钱助理几乎急得要跳起来。他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开始试探地晃魏宏哲的被子。
“董事长,赶紧起床!”见魏宏哲始终不醒,这位助理先生一咬牙,扯开被子的一角,开始摇晃四平八稳躺在床上的董事长本人。
“……!”魏宏哲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他头痛欲裂,恶心的感觉直往上翻,心跳快得像是心脏就要爆裂。
魏宏哲费劲地推开被子,试图用手撑着自己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已经麻了。
钱助理身后的保镖连忙过来,将魏董事长搀扶起来,让他靠在身后的大枕头上。
“出什么事了?”魏宏哲急促地喘着气,问站在面前的钱助理。
“董事长,悬溪的人来了!说一定要马上见董事长!”钱助理急道。
“……怎么回事?”
“悬溪的人昨晚发现签好的文件有问题,要马上来找您核对!”
“现在悬溪董事长的首席助理蒋助理已经在您办公室里等您了!”
“……!”魏宏哲混沌的眼珠动了动,猛然清醒过来。
“怎么是你?刘栖呢?”他问。
“董事长,”钱助理几乎绝望,脸上的表情欲哭无泪。一句董事长愣是被他喊出了青天大老爷的感觉。
“董事长!刘栖助理辞职了!”
魏宏哲脸色一白:“什么?!”
……
等魏宏哲穿好西装,脸色煞白急急忙忙赶到办公室时,办公室里的那位悬溪的蒋助理连忙站了起来。
“魏董!”他的神色虽然镇定,却仍旧能看出来他是在极力压抑着胸口焦躁的情绪。
“昨天我们去核对了一下,在文件里写着的所有您拿出来作抵押的资产中,有很大部分资产的所有权是并不属于您的。”
“不属于我?”魏宏哲听说了,紧蹙双眉:“不可能啊?里面写的都是宏音所有的资产啊!”
“是宏音所有的资产没错,”那位助理先生喘了口气:“但是不知您还记不记得……”
“十几年前,您的前妻苏晓茵也是宏音公司的创始人。”
“宏音的众多资产中,有一部分是记在她个人名下的。而在她逝世之后,他们全都继承给了她的儿子。”
“也就是魏俊明先生。”
魏宏哲浑身打了个冷战,向后跌坐在了扶手椅上。这时,宏音前任首席助理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但魏俊明先生已经脱离开了宏音,在国外开创了另外的公司。”
刘栖穿一身华丽程度与魏宏哲身上那件不相上下的黑色西装,缓步走进屋来。
他很少穿得这样华丽,以至于今天这次,他简直像是在庆祝着什么。
“所以合同中的那些资产,全部属魏俊明先生所有,而并非宏音集团的资产。”
“如果宏音集团想要用那些资产抵押财产,则只能通过与魏俊明先生商议,购买他名下的资产。”
“抵押的时间紧迫,故而基本上没有时间商议价格。”刘栖说着,耸了耸肩:
“故而资产买卖的价格,只能由魏俊明先生说了算。”
刘栖说着,看向魏宏哲。在董事长先生惊如雷击的表情中,刘栖彬彬有礼地朝他鞠了一躬。
“董事长。刘栖无能,没办法替您保住宏音公司,现引咎辞职。”
“但您放心。该完成的工作,我都会照样完成。”
他这样说着,重新站直了身体。
转过身来,像魔术师变戏法似的将他身后的大少爷魏俊明拉了过来。
“合同上资产的所有者,我已经给您找过来了,”刘栖温声道,再次朝着魏俊明一欠身:
“请两位开始谈判。”说完,刘栖像个甩手掌柜似的,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整个董事长办公室里,空气如同混凝土一样沉重而凝滞。
半晌,已经是大公司总裁的魏俊明朝着魏宏哲一笑。
“午安,父亲。”
魏宏哲瞪起那双眼睛,在惊愕与愤怒中死死盯着面前的大儿子。
末了,这位董事长忽然仰天大笑,手在桌子上拍的啪啪响。
“魏俊明,” 像是觉得这整件事情特别好笑似的,魏宏哲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觉得,你爸爸我没有办法是不是?”魏宏哲愤怒地眯起了眼睛,嘴角弯出狞笑:
他愤怒地拍了把桌子,猛然瞪着眼睛冲魏俊明大吼:“我魏宏哲,管理宏音公司这么多年,我什么坎坷没经历过!”
他完全地被激怒了,短粗的手指按在办公桌上,气得直抖。
“我还有很多老朋友,”他像毒蛇那样压低了声音道:“我执掌着宏音公司,大把的人愿意来帮我!”
“你以为,没有你手里那些破资产,宏音就不是宏音了吗?”
面对父亲的大吼大叫,魏俊明眼都没眨一下。他只是低下头,转了转无名指上的婚戒。
“老朋友?”魏俊明低头重复着魏宏哲的话,像是没听明白。
随即他忽然抬头,神情冷漠地对上了自己父亲愤怒的目光。
“什么老朋友啊?”他问。
“你在董事长的位置上待了太久,大概是忘了……”
“在十多年前,宏音本来是有两个董事长的。”
说到这里,魏俊明瞬间冷脸。语气也变得严厉而充斥着怒火。
“你所有的所谓老朋友,都是我妈妈引荐给你的。”
“虽然现在,他们大多数已经退下来不再掌权。但倘若家里的老人发话,你自己觉得……”
“他们是会帮你,还是会帮苏董事长的亲生儿子啊?”
魏宏哲开始还满腔的愤怒,然而魏俊明越说他越心惊,终于骇然倒在了椅子上,浑身战栗不止:
“你,你这个……”
“好儿子,是么?”魏俊明微微笑着,像是对这样的夸奖感到不好意思一般,谦逊地低下了头。
“你觉得我太年轻冲动……而我却觉得,你在这个位置上待久了,不仅盲目自信,忘性也变大了。”
“公司本就不是你一个人白手起家建立起来的……所以就连死亡,也不可能抹去我母亲的痕迹。”
魏宏哲手忙脚乱地扶住了桌子,眼前不住地发黑。
虽然他此刻还坐在椅子上,可他却有种感觉,自己已经摔倒在地了。
……
一个下午的时间,魏宏哲从董事长的位置上狠狠摔了下来。
他的大儿子魏俊明逆风而上,成了宏音公司的现任董事长。
年轻的董事长今年整 30 岁。
比当年,他的父母结伴一起创立公司时大了 6 岁。
而方倾今年 23 岁,比当时的苏晓茵小了差不多 1 岁。
交接的事情十分纷乱,然而魏宏哲却表现得格外配合。
他对管理层宣布说自己年纪大了,要让大儿子魏俊明来管理公司,自己则准备退休。
管理层的众人听后,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而只有少数人知道,魏宏哲其实是被两位少爷和苏晓茵留下的诸位骨干员工联手逼退的。
公司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
魏俊明一直在忙着料理各种各样的事务,直到太阳快落山了,他才抽空找到方倾,说要和他一起聊聊。
兄弟俩甩开周遭的纷扰,坐着电梯上了楼,来到了宏音大厦的天台。
这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然而天空依旧是白亮白亮的。
天台的面积很大,周围有一圈儿的护栏。直升机早已经飞走了,只有夏风轻轻地吹过。
兄弟俩并肩扶着栏杆往下看。
从这里可以看到楼下的人们三两成群聚在一起,准备下班回家。
也可以看到花园里的各色鸟雀隐没在草丛里,蹦蹦跳跳地跑着。它们不时低头,啄着草根底下的草籽。
方倾在夏风里闭了闭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他看着楼下吃面包的乌鸦们,喃喃低语。
“我也得回学校上学去了。”
魏俊明靠在栏杆上,有些诧异地看了方倾一眼:“你不留下来吗?”
方倾摇摇头,轻松地笑了。
魏俊明却皱了皱眉。
“将来毕业了也不回来吗?”
“我感觉你能力很强,才跟着刘栖学了一个月,审批各种文件就已经这么厉害了。”
“如果你留下来,一定会对公司发展大有建树的。”魏宏哲凑近了方倾,真心实意地劝道。
方倾的态度却非常坚定。任凭魏俊明怎么说,他都只是微笑着摇头。
“一起创建公司的人,”方倾慢慢地低声道:“大多都是思想上志同道合之人,再不就是骨肉至亲。”
魏俊明叹口气,默默低下了头。
方倾说道这儿,他其实就已经能猜到下文了。
“然而到头来,事业成功的人不在少数,可能够维持住这种亲密关系的人却少之又少。”
“名利场上,反目成仇这种事如同家常便饭……”
说到这里,方倾顿了顿。
“晓茵阿姨和魏宏哲不就是这样的吗……虽然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并没有多么情投意合。”
“哥,”方倾道:“我们俩虽然同父异母,却难得的关系不错。”
“这段兄弟情来之不易,我不想在将来,因为公司经营的事情再将我们这段感情毁掉。”
“况且……”方倾说着,微微仰起脸来,看向天空中层层的白云。
“晓茵阿姨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提起她,方倾的声音里充满了思念与感慨:
“我不想让她伤心。”
魏俊明弯着双眼微微笑着,神情却有些许的酸涩。
“她不会伤心的。”他忽然这样说道,神情里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我感觉无论你做什么,她在天上看着,都不会失望的。”魏俊明仰头望向天空,微微有些愣神。
“毕竟从最初你来,她喜欢你就多过于喜欢我。”
魏俊明一边低声说着,怔怔地看向远处的天空。
像是在向天上的母亲寻求着必然是肯定的答复一样。
“相对于我,她总是更偏疼你一些。说实话……”
提到这个,魏俊明不太好意思地笑了出来:“说实话我那个时候,为此还很有点觉得委屈。”
方倾胳膊架在栏杆上,被魏俊明这番话逗得噗嗤笑了。
“哥。”方倾缓缓摇头。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你就真的错怪晓茵阿姨了。”
“因为她,从来都是更疼你的啊!”
魏俊明也笑:“你不用哄我,我妈明显是更喜欢你的。”
“那段时间,她最开心的事,就是坐在琴凳上教你弹钢琴。”
“而且她每天都要拉着你的手说长道短的,语气特别温柔。”
“我敢说就算是我小时候,都没听过她这么跟我说过话。”
“可是哥,”方倾虽然笑着,神色却终于显得有些无奈:“你长这么大了,见过有喜欢别人家孩子多过自己孩子的母亲吗?”
“没,”魏俊明摇头:
“除了她。”
“她当然也是更疼你的,”方倾说着,伸手拍拍魏俊明的肩膀。
“只不过出于某些原因,她想让我觉得,她这个阿姨疼我甚至多过于疼她的亲儿子。”
“谁知道不光是我,连她的亲儿子也被瞒过了。”
方倾说着,故作轻松地朝魏俊明眨了眨眼睛,毫不在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