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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飞鸟泣晨,暮蛇享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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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归疼,苦归苦,但这个方法确有奇效。

一夜过去,邬山月的胳膊虽然不至于说完全康复,但只要继续如此为之,也就三天,让她直接甩鞭耍棍也不成问题。

但疼了整整一个晚上,却还有第二个晚上在等待,她多少都还是希望太阳能早早来,晚晚去。

未免显得太疲惫,药力过去后,她还是躺在石床上小憩了半个时辰。感觉状态调整得差不多了,她才涌上笑脸,走出了洞外。

可刚跟摩勒打上照面,对方上来第一句就是:“月儿,你昨晚没睡好?”

邬山月做贼心虚,赶忙糊了一把脸,眼神飘忽:“没有啊,干嘛这么问?”

摩勒跟近前了一步,凑着他眼神的角度,邬山月心虚地遮了遮嘴。但摩勒还是说道:“你的嘴唇发白,渗血,还有咬痕,是做恶梦了吗?”

“哪有?”她连忙抿了抿嘴唇,又用舌头舔了舔:“大清早就盯着人家的嘴唇看,还说出来,登徒子!”

原以为这样说摩勒就会害羞地避过去,却不想他的执着劲儿竟然上来了,眼神坚定,态度认真:“怎么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反而疲惫了?月儿,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说着便要伸手过来试探额头,邬山月直接把脑袋递到了他的手边:“嗯,快摸吧!”

见得了这份活泼,摩勒才算稍稍放了些心,温柔又认真地测了下她的额头。

“怎么样,发烧了吗?”

“倒是不烧,只是你看着有点儿显累。”

他的本意是想找出问题,再解决问题。比如如果床不够舒服,他可以重新铺整;如果干草不够软和,他再去找新的来。

结果邬山月却像是被吓唬到了,眼睛滴溜瞪得滚圆:“你怎么老是这么说,难道我现在很难看吗?”

“啊,不是……”

根本不等摩勒多说,她便慌慌张张地跑到了水泉边,蹲下来佯装打照脸上的每一寸皮肤,想着借此能把这事儿赶紧地糊弄过去。

摩勒到底是总能相信她,只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又见她被搞得如此紧张兮兮,更后悔起自己大清早就说了错话,便想着上前再解释一下。

结果才刚走一步,邬山月就特别欢快地向他招手:“小哥哥,快来,快来,这水里有鱼诶!”

摩勒赶忙凑了过去,俯身一望,除了汩汩的清水,他啥也没瞧见。又眯了眯眼睛往深处去瞧,再三确定后,只得实诚地问道:“在哪儿呢,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沉下去了。”

“啊?”

“啊什么啊呀,哼!”

邬山月将依旧略显苍白的小脸儿高傲地一扬,清晨里的微风和柔光打在上面,多少是为她掩盖了憔悴,并衬托出了她努力想要呈现的娇怪和可爱。

眼见摩勒还没反应过来,她又加了一声“哼”,才哼哼唧唧地解释道:“‘沉鱼落雁’没听说过吗?小鱼看见了我那么漂亮的倒影,看痴了,一时间忘记了游水就沉到水底去了!这还不懂?还要我解释?还要‘啊’?”

“哦……”摩勒这才恍然大悟,忙补了一句:“嗯,还是小鱼比较聪明!”

“什么叫聪明?你的意思是小鱼在向我耍心机,明明没有被我的美貌迷醉,却还要装作沉下水去了,是这个意思吗!”

“不,不,不不不!”摩勒赶忙推手表明无辜:“我知道小鱼没有那么聪明的耍心机,你也知道我没有那么聪明地去揣测小鱼去耍心机,这里唯一有心机的就是你,把我逼得现在说话都有点咬舌了!”

“哈哈哈哈……”

邬山月被逗得捧腹大笑,摩勒这才得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笑够了还是不忘说:“小鱼那不是聪明,是有眼光。”

“对对对。”

“对什么对啊,有眼光都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有良心!”斜眼瞅着摩勒,从鼻子里哼哼唧唧:“不像某些人,大清早起来一见面,二话不说就嫌弃起了昨晚才刚定情的姑娘。一会儿说人家嘴唇不好,一会儿说人家脸色不行!才一个晚上就开始这样说了,那明天醒来我的脸在你嘴里还能看吗?”

她是在胡搅蛮缠,但也是在为明天的自己做着打算。

摩勒全不知情,只能无助解释:“我没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你干嘛那么说,都那么说了还不是那个意思?”她这个搞套娃的本事真是一套一套的。

“那我说错了嘛……”

“知道错就好!那就罚你以后每每见到我都要反复感叹——‘啊,好一个天仙般的女子’,这样才行!”

“啊,好一个天仙般的女子。”

“嗯,这话听起来就好听多了。”她噘着嘴,单只手背在身后像个老学究,迈了两步,又用老气横秋的口吻说:“虽然有点儿鹦鹉学舌的嫌疑,但好歹算是孺子可教啦!”

“月儿,你看那里!”

邬山月赶忙随着摩勒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见得一旁的树枝上一只小麻雀,蹦蹦跳跳着,没什么特别。

“什么呀?”

刚要扭头质问,就见从摩勒的手中突然飞出了一颗石子。“啪”的一声,枝桠上的麻雀便应声掉了下来。

她不禁一愣,便听得摩勒笑道:“果然果然,天仙一般的女子,刚一沉鱼,现又落雁了。”

刚还说他只会鹦鹉学舌,现在便举一反三了。

可邬山月的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喜色,反而蹙起了眉头。她走过去将麻雀捡了起来,瞧着这小可怜儿前一刻还在枝头欢快地蹦跶,此一刻就在她的手中垂死地蹬脚了。恍然中,她想到了小川。知道这不至于,但她就是想到了。

“不错不错,我的美貌都已经有致命的杀伤力了。”她的声音有气无力,话是玩笑,但听着就是很不快乐。

可她不想表达这种情绪,在看向摩勒的时候就特意在嘴角边勾起了一抹生硬的笑意:“这应该就叫作色字头上一把刀了吧!”

“我是不是开错了玩笑?”摩勒意识到了,赶忙解释:“其实我只是想打只鸟来当早饭……”

“哦,原来是早起的鸟儿被人吃……”

她笑了笑,将麻雀递给了摩勒,很努力地想把笑容显得再轻松一些:“你吃吧,我就不吃了,我向来都不吃飞禽。”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个谷底虽深但并不广,老头儿呆的这几年怕是已经把走兽吃了个七七八八,昨天的野兔真就只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惊喜。摩勒清早起来已经搜了一遍山,真就没见着任何在地上跑的。如果她再不吃天上飞的,难道挨饿吗?

摩勒无法将这份现实说出口,他只会很自然地将这归咎于自己没尽到全力。

“那好,不吃就不吃,我再去猎些别的来。”

“哎呀!”邬山月忙拉住了他:“你这个傻瓜,还猎什么猎呀,洞里那么多现成的风干肉,不吃难道还准备留给老头儿上供用啊?”

“我是想先做些储备,不然很容易坐吃山空。”

“储什么备啊,根本就用不着。”邬山月嘿嘿一笑,指了指那条捆着树枝的胳膊,献宝一般地说:“已经快好了,我们马上就能走了。”

昨天他才刚刚查看过的伤情,一晚上就快好了?摩勒怎可能相信,他只会认为这是邬山月的善意谎言。更怕她为了能让自己按时赴约,再勉强而为。

“你才是走什么走呢!”摩勒长出了一口气,冲她笑道:“今天已经是初一了,除非你明天就能好,否则迟一天是迟,迟百天也是迟,没必要再赶了。”

“你不是说初三吗?那还有两天啊。两天够了,两天我保证能好。”怕摩勒不相信,她还马上亮出了威胁的眼神:“干嘛,难不成你还不信我?”

“信,当然信。”

可他嘴上说信,事实又怎能真信?

未免她真的要冒险强求,摩勒只能扯谎道:“我之前说的是初三吗?那应该是我说错了。初二才对,所以真的来不及了。”

和南宫瑶华一样,他们只是把日子提前了,一天,三天,想着这只是一点点的修改,应该谈不上欺骗吧。但摩勒不知道的是,当邬山月听到这个提前的日子,内心的震动是多么强烈。刚刚在她体内结束的浩劫,多喘一口气的功夫都不给,她又要重新开启了呀。

“小哥哥,那你……还不赶快去打猎?想坐吃山空啊。”

她得支走摩勒,就得先演一出无情无义。假装打了个哈欠,刚还尽力显精神,这会子她又得扮了困倦:“我还真有点儿困了,估摸着昨晚真是没睡好!那啥,我回去补个回笼觉,你帮我打只小鹿回来吃!”

“鹿?”要知道随便什么走兽都难得,更何况还被指名道姓。

“那行,我去看看!”摩勒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临走还交待:“你醒来之后如果饿了,就自己吃些风干肉,不必等我。”

“知道啦,快走吧。”邬山月已经无暇再去关心摩勒的一日三餐,又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返回了洞中。

她脚上慢悠悠,心里却已经急了个半死,可偏偏从背影里瞧来又显得是那么的冷漠,那么的没心肝。

摩勒窜入了丛林,重启了搜山的任务。

耳边鸟叫虫鸣,却都不是他的目标。认认真真地排查,小鹿不敢太指望,却也寄希望能至少抓上一只四脚着地的。

邬山月的目标则更加明确。

她进了洞来,坐上了石床,将剩下的两颗红丸都了翻出来,咬牙给自己鼓了一把劲,一口气全丢进了嘴里。

红丸滑入了喉咙,登时便像是有五毒十害在她的体内蓬勃而生,嗜咬起了她所有的感知能力。她忘记了点哑穴,“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五脏六腑,周身每一处都在被咬痛。她无力再自点穴道,但好在摩勒已经走远,不会听到她的痛苦。她可以放肆嘶吼,震天动地的无人知晓。

这就是求速的代价,无数次痛到了昏迷,在昏迷的潜意识里她还得念叨着“值得”。

日头由最东边升到了头顶,又从头顶落去了最西边,摩勒只打到了一条蛇。虽然不是小鹿,瞧着也不怎么抗饿,但至少不属于飞禽,更为他增了几分继续寻觅的信心。

可惜等到日头彻底地西下不见,朗月悄悄地爬上了天空,他还是只提了一条蛇回来。失望亦有,但也说明了明天他还可以努力。

洞口静悄悄,他喊了几声邬山月的名字便很自然地入洞找来。

邬山月刚从不知道第几次的昏迷中转醒,听得了摩勒的叫唤,她知道现在的状态还见不得人。可她偏偏疼得无法正常说话,多少能让摩勒不要进来的巧妙理由都说不出来。

她咬紧牙关,迅速地从石床上滚了下来,半跪半走地躲到了洞门的一边。浑身打着哆嗦,每一根汗毛都在准备战斗。

摩勒提着搜山成果,喊着她的名字走来。洞内的明火已经照见了躲在洞口边边上的人影,他猜着一定是邬山月准备突然跳出来吓他一跳,就想着也反吓一下对方,便慢慢地放轻了步子。

终于走到了边界处,他们都知道再有一步就可以见着对方,不禁都屏住了呼吸。

“嚯!”到底还是摩勒先跳了进来,但紧跟着一枚银针刺在了他的眉心处,让他脸上的笑容登时凝滞了。

眼前的邬山月一瞬间模糊了模样,他猜不出这个玩笑的意思,却听到了她吃痛的哀吼。

“你怎么了?”他强撑着问出了这一句,却等不到回答,便意识顿散,轰然倒地。

几乎是紧跟着,邬山月也力竭地晕了过去。

只是断了一条胳膊,实在算不得多大的伤,但她想赛赢时间,就必然要吃百倍千倍的苦。

摩勒新打到的那条小蛇慢慢地从他的手里钻了出来,在二人的身旁转了几转,很快又爬出了洞去。

早晨那只被石头打掉的麻雀,蹬了几下脚后还是死了。小小的尸体被丢在了不远处,待小蛇出洞后便成了它的腹中之餐。

朗月姣姣,晚风习习,清清幽谷,深深宁静,这是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夜晚。这一晚,摩勒和邬山月则在各自的原因中昏迷着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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