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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默默擦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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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禾吓得更抱紧了头,脑袋几乎要埋进了膝盖里。邬山月突然伸手过来,冷冷地拨开了她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小禾连忙闭紧了眼睛,便又听得她说道:“小禾姐姐,我还有一只手可以拨开你的眼皮,但我不敢保证力道,所以就劝你自觉点……”

小禾不住地摇头拒绝,可紧跟着就真的感觉到了一只手附上了她的眼睛。她只得急忙睁开了眼,瞪得大大的,惶恐地与邬山月对视上了。

邬山月却反而松开了手,微微偏了身子,换了个轻松点的姿势坐在了小禾的面前。

“既然你说你知错了,那你说你错在了哪儿?”

下颌骨上的痛感依旧清晰,提醒着小禾不敢挪开对视的眼睛。但她也同样回答不上什么,之前冲口而出的知错似乎也没有了原由。

“看来小禾姐姐跟我一样喜欢说瞎话!”

邬山月笑了笑,纤纤的手指随意地拨弄着眉毛:“那你就应该也能站在我的角度上再试想一下,倘若我真是有心害你,之前为何要救你?又何必还要把你的脸医好?难道只是为了在下一次害你的时候更过瘾吗?小禾姐姐,你觉得我应该有这种毛病,或者真有那么闲的功夫吗?”

话虽在理,但这对小禾而言似乎作用并不大。那一双动也不敢动的眼睛正凝视着她血淋淋的双手,即便小禾想要将信将疑也会立马就转成了全盘否定,只是不敢说罢了。

邬山月等了一会儿,等不来一句话语。

既然好言说不通,不如干脆威吓:“算了,你非江湖人,很多东西没办法与你解释。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应该有点儿数。倘若我的小哥哥知道了一些我并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我就真的会杀了你。”未免小禾又是呆着不回答,她还特意又附加了一问:“知道吗?回答我!”

小禾就差被吓破了胆,眼睛不敢眨一眨,直愣愣地连连点头。她不敢用话语来回答,生怕抑制不住的哭腔会引来杀机。

即便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可见着小禾如此的反应,邬山月却不禁感到了心凉。她侧开了一些距离,苦涩涩地笑道:“我确实害过不少人,但自问没有伤害过女孩子。这世道对女孩子已经极其不公平了,倘若彼此之间还有恃强凌弱,那就太灾难了。”

她声音轻轻,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可每一个字又都很清楚地听进了小禾的心中,而小禾也确实听懂了。

如果说先前的逻辑道理比不上血淋淋的事实更能让小禾去相信,但这一段空口的白话却又战胜了她眼见的事实。

因为这话不仅限于江湖,也同样适用在了小禾的生活里。

顷刻间,防备和恐惧竟真的减弱了许多。虽然还有些提心吊胆,但小禾愿意从心地抬起了眼睛望向了邬山月。或许真的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这一眼看到的鲜血淡化了血腥味。

“小月姑娘,对不起,是我冒犯了你。”

邬山月愣了一下,她并不知道小禾怎么又突然想通了,只是不禁地抬手摸了一下脸,难道是自己的面相变了?

不过她也没多计较,招呼着小禾赶快自己爬起来:“好了好了,咱们快回去吃早饭吧!”

小禾点了点头,歪歪地撑地欲起身。不想小腿肚子瘫软了太久,一时间没能争口气,只打了个晃悠就让她又坐回了地上。不等邬山月开口,她急忙先抢了一声“抱歉”。

“明明你摔了个屁股蹲,你跟我道哪门子的歉?你怎么跟我小哥哥一样,逮到机会就爱说‘抱歉’!难道你说完了抱歉,屁股就不疼了吗?”

“我……”

“哎呀,开玩笑哒!”邬山月说笑着,凑过手将她扶了起来。

而这手刚碰到小禾的一刻,小禾也心惊了一瞬,但这个心惊并未牵扯来恐惧,相反她还觉得有些放松了。再次闪闪着泪眼瞟向了眼前的姑娘,她更恍然认识到了可爱,体感到了可亲。

“谢谢小月姑娘。”

“哦?那你用什么谢我?”

小禾一愣,邬山月当即咯咯笑道:“开玩笑哒!”

小禾也不禁跟着她笑了一笑。正巧,余光一瞥,瞅见了一旁的灌木里有丛丛红果。她赶忙倾身撷下了一颗,递至邬山月眼前:“小月姑娘,这个来谢你好不好?”

邬山月瞟了一眼,故意说:“不会谢死我吧?”

“啊,不会不会!这果子很甜很好吃的。”小禾还分不清玩笑,忙塞了一颗进嘴里,很认真地嚼着,很认真地说:“真的能吃!以前我跟我相公就经常采来吃!”

邬山月心下一紧,慌地抓过小禾的手:“你上回是不是就说田立仁是在采野果的时候被个什么东西咬到的?就是这种果子?”

“嗯……”小禾点了点头。

“那事发地也在附近?”

小禾摇了摇头,指了指身后:“是那边的山头,也不算远。”

邬山月心感一悦,来都来了,定要先去瞧一瞧才好。

刚想请小禾帮忙带路,但转念一想如此恐会另其犯险,便忙是改口说:“行,我去那边瞧瞧,你在此歇歇脚,歇好了回去把饭做好了,我回头来吃!”

说完正要走,小禾竟然慌地拽住了她的袖子。她一眼瞧过去,小禾又赶忙把手缩了回来,支支吾吾地说:“这边就有野果,何必还去那边摘?”

“瞧瞧去总可以吧!”邬山月笑了笑,刚要走,小禾竟直接绕到了她的面前,连连摇头道:“那边危险!”

“你是怕我也被咬到?”邬山月直接上手捏了一下她的脸:“放心好了,我有本事医你,还能没法子自救?”

可小禾竟然执拗地不肯让开:“不,不要!”

“哎呀,你怎么回事儿呀!”邬山月没了耐心,推开她走了过去。

然而没走几步,就听得了身后碎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小禾竟然崴着脚跟了上来。她只得又转了回来,笑呵呵地问道:“不回家做饭,总跟着我干嘛?”

小禾咬了咬牙,再三鼓了鼓勇气,坚定地迈前了一步:“小月姑娘,我可以给你带路。”她虽然声音嗡嗡,细若蚊虫,却又有不容忽视的坚决。

“哈,不用,不用。”说多了怕把她吓着,邬山月随口扯谎道:“其实我就是随便转转,真用不着带路。”

“可是……可是……那座山头里时常有野兽出没,呃……还有猎户们又弄了好些的捕兽夹和陷阱,路也是特别特别的不好走……”

她支支吾吾,一个个理由连番地往外找。但理由越多,邬山月反而越怀疑。

毕竟了,既然千难万险,小禾与田立仁又为何非要去那边采野果?且不说野果的口味并没有达到拼死尝鲜的地步,明明这边的山头就有啊,非要舍易求难,踏险足,这可不像她这种胆子能做出来的事儿……

除非是那里有什么不便被知晓的秘密,而小禾方才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可怀疑归怀疑,一来没证据,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人家口口声声说出的都是一片好心,甚至还愿意勉为其难来涉险带路……

真要出口质疑好心肠,邬山月可是担心不识好歹会万劫不复呢。

她转而笑了笑,掰着手指头数道:“野兽、捕兽夹、陷阱、路还难走……听听就觉得怪麻烦……”

“对啊,对啊!”

“不过数数看,好像都在陆地上!”话音一落,邬山月一个纵身翻上了树,一手抱着树干,一手还冲小禾打招呼:“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就不怕了?”

小禾吃惊地还没多做反应,再等想摇头拒绝时,树干上已经不见了邬山月的身影。

她赶忙四下张望,心急如焚,直喊“小月姑娘”。然而,哪里还有回复她的人,她急得直跺脚,最终一咬牙,竟然狠下心来追了过去。

而邬山月,一路上飞飞,蹦蹦,又跳跳,按照小禾随手一指的大概方向,她很快就换到了另一座山头。

可这两山之间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分界线,但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前一座山头还时有鸟语诉花香,双兔傍地走,小鹿转回眸……但一踏足这一座山头,翠鸟轻鸣瞬间变成了乌鸦呱呱,甚至空气都凝重了。虽不至于说害怕,但就是会让人打心眼里不想往前走。

可邬山月眼见此景,心中却甚觉欢喜。毕竟越是有所不同,越让她相信有可能碰上五尸雪蛤。尤其还是此刻,前方的路旁斜歪着一块石碑,上前近看

——入林者死。

嚯,这个口气太招引人了,简直就差把“五尸雪蛤在前头”几个字直接篆在上面。

邬山月只当吃下了这颗定心丸,脚步轻盈地踏去了林中……

可刚进了林子,也就多走了这么一两步的样子,路旁零落的人类白骨就映入了眼帘。邬山月见之嗤笑:“这不就跟门口的石碑一样嘛,纯吓唬人的小伎俩,太嫩了!”

正要继续往前走,又一阵阵很奇怪的叫声传来,嘶哑、尖锐,听得人直竖鸡皮疙瘩。

邬山月一边皱眉一边掏耳朵一边还故意高声地回应道:“原本我还真摸不准方向,不知是哪位高人好心地以声引路,我这便上前来谢您一谢!”

话音一落,树丛里一阵簌簌声响,前方仿若间有一硕大的黑影闪过。

邬山月抽出骨鞭,正欲卷来那影子瞧个仔细。结果她还没出手,一个人竟然从林子里头被抛了出来。

“咣当”一声落地,邬山月近前一看,嚯,竟然是已经一副雪人模样的田立仁。

仅仅一日的相隔,这位读书人不但变得蓬头垢面衣衫破损,连神智似也痴傻了。他抬头瞧见邬山月,就直直地傻笑,尽显卑贱和肮脏。

邬山月哪肯再多看他一眼,提了腿便要去追那个黑影子。

可这田立仁傻是傻了,胆子却也跟着肥了,一个歪扑上来,竟然两手死死地扯住了邬山月的裤脚。邬山月嫌弃地乱踹,他也不撒手,又傻笑又傻乐还一脸陶醉地直喊:“娘子,娘子,你是我娘子!娘子,娘子要救我,娘子得救我……”

是他见人就这样,还是因为邬山月这会子穿的是小禾的衣裳,这田立仁还有点原始记忆?

邬山月虽然鲜少泛滥同情心,但瞧着这人都已经报废到如此彻底的地步了,真要再一掌劈了他,还真有点下不了手。

可她又急于去追那个黑影,只得撕下了一截裤脚布,甩给了田立仁,更狠狠地抛下了一句:“救你?救你个大脑袋!你娘子早就被你伤心伤得死翘翘了!”

田立仁虽然依旧傻笑,却还能对上话:“死了?”

“对,死了,死透了。”搭完了这句,邬山月甩身追那黑影而去。

田立仁扯着那块碎布踉踉跄跄站起了身来,呆愣愣了半晌,突然放声大哭。

哭声惊觉了林野里的乌鸦,想必也是烦他至极,接连朝他飞扑了过来。

他也不知躲闪,等被抓伤了脸,啄破了手,感到了疼,反而转哭为笑了。

他痴傻着,欢跳着,嘴里喊着“死了死了”跑出了林子。

本就疯了,现在像是更疯了,疯到了嘴里只会反复念叨“死了”二字。

徘徊在林子外很久很久,直到他撞见了前来追赶邬山月的小禾……

往日夫妻,相对而立,这一刻,这一幕,田立仁猛然地停止了欢舞和絮叨。

他已面目全非,但小禾还是在一打眼之下就认出了他。一日不见,半生颠覆。小禾望着他,过往种种已不会反复冲入她的脑海,只这心头还忍不住隐隐作痛。

田立仁像是认出了她,又像完全不认识她,但总归认她与旁人不同。

他主动走到了小禾跟前,突然双手一伸,递上了那块碎布:“送给你。”

小禾一眼便认出这是她借给邬山月的那套衣裳,零碎着,还沾有血迹……

当即,她心惊胆战,扯过碎布忙问:“这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田立仁嘿嘿傻乐,回身一斜手指向了林子入口:“死了,死了。”

“死了?谁死了?你说小月姑娘死了?”

姑娘,娘子,这两个词儿在田立仁的意识里莫名地就被划上了等号。跟着两声“嘿嘿”,他连连点头,继续重复起了“死了,死了”。

这下子可把小禾吓呆了。

她知道“入林者死”的说法,村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秘密,更是个危险。而她一开始不愿直接相告,正是担心会勾起对方的好奇心,提出来带路也是想绕开这个林子……如今想来,倒不如实言相告了。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了林子口,盯着那块石碑,凝视着上镌的四个字,再三地想要鼓起勇气钻进林子去看个究竟……

但身后的田立仁一直在念叨着“死了死了”,一次次按压住了她勇气,最终,她的胆子只够她跌坐在了原地。

“小月姑娘,对不起……”她嘴里心里不住地念着,跪对着林子连连地磕起了头。

田立仁见状也凑了过来,跪在她的身旁跟着磕头,每磕一下还配上一声“死了”。

可这个词儿正是小禾最害怕听到的,既然不能向前,她只得赶忙又磕了几个头,拔起身来便要彻底逃离。

田立仁也跟着爬了起来,颠颠地随在她身后,瞧这架势像是要黏上她。

小禾回头撵了他几次也撵不走,本就心乱如麻此刻更觉焦躁异常。

她忽地停住了脚,随意地指向了路旁的一棵树:“我现在有事儿,你乖乖在那儿等我,我等一下就来接你。”

“等……等你?”

“对,等我,别乱跑!”

田立仁像个孩子一样连连点头,跑到树下,一屁股坐了下来。老老实实,傻笑着,送小禾的身影消失在了眼界之外。

而小禾,埋着头快步往家走。

她才刚开始不去害怕那个救命恩人,才刚开始想要跟人家交朋友,却又因为自己一句没能说明白的话,就把人……给害死了?

她不懂什么叫验证,也不敢多看,更不敢多留,跌跌撞撞不敢驻足一瞬。

从来没有走过这么快的山路,好像只要离开的快一些,就可以当做没有去过一样。

可等她埋头跑回了家,院子里的摩勒迎面出现,第一句就是冲她焦急地问道:“我月儿呢?”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清早就该起身去往巫医谷了,可不见了邬山月他怎能就此离开?除了等,除了守,他也不知要去何处寻,总怕出去的一瞬他的月儿又会偏巧回来。这一等,等到了晌午,等来了慌慌张张跑回来的小禾,而她的脸上除了慌张竟还带有血迹。

“你脸上怎么有血?我月儿呢?”

怪只怪邬山月清早的那个“血手捂嘴”,小禾都忘记了,甚至此刻都没想起来,只连忙扯过袖子胡乱擦了起来。

“我月儿呢?你可曾看到她!”

面对摩勒再一再二再三的重复相问,小禾却不敢把到嘴边的实言吐露出来。

她知道,只要说出邬山月在那个鬼林子里,眼前的男人就会不管生死地前往。

可“入林者死”这四个字却在小禾的脑海里反复转悠,她如何能让这个诅咒再次验证在另一个救命恩人的身上?更何况,这位比之于上一位还有一份不同,一份关系到私心上的不同。

“小月姑娘,她……她被人抓走了!”

“抓走了?什么人!”

“我也不认识。”

摩勒不多为难,拔腿便要向小禾来时的方向去追。

小禾生怕他会误打误撞地再入了鬼林子,忙挺身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些人已经跑远了,肯定不在原地了。”

可摩勒也没有别的方向,只能先追了再说。他冲小禾点头一示意,正要跻身过去,小禾慌乱地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她瞥到了昨晚晾晒在院子里的衣裳,赶忙指了过去,随口的谎言只能随口继续圆:“那些人就穿着这样的衣服!”

摩勒一瞧院中的衣服,正是他灵宝玄门弟子所有,心间再一抖:“你是说抓走我月儿的人穿着这种衣服?”

小禾一个农家姑娘再没见过其他的江湖人,担心乱编会出错,只能点头应道:“嗯嗯,对,好像吧,应该是。”

“男的女的?”

“一男一女!”她也是照着邬山月与摩勒的模式说。

“真就是师兄和师姐?”

如此邬山月被抓走就刚好能说通了,所为的无非就是菩提血。

摩勒回想起了在正威镖局第一次囚困邬山月的场景,还记得这小姑娘迎面向自己喷出过一口血。那时瞧着不觉有多心疼,此时却感觉再无法承受。

他提腿就走,至少已经知道了要去何处要人。

小禾想拦已拦不住,跟在后面焦急地问:“你要去哪儿?”

“巫医谷。”他稍一慢步向小禾拱手告别:“多谢照看,有缘再见。”

“等等!”

摩勒哪里等得了,脚步不停却记得礼貌地回身再一拱手。

而就是这一回身,给了小禾一种莫名其妙的希望。她咬牙鼓起了勇气,高声道:“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与其说这一刻还是在担心摩勒会误入鬼林子,不如说她在赌另外一种可能。

她有痴心,但她不承认是妄想。她想跟着一个好人,谁能指责什么?

摩勒愣了下,并没多想就直接拒绝:“抱歉了小禾姑娘,实在不方便!”

“我知道去巫医谷的近路,是最近的路。”

摩勒再一愣,他已然没有了拒绝的理由,甚至这还应该是他最该求的。

他停了脚,一拱手,更躬身一拜:“劳烦小禾姑娘带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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