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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谁比谁又更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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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忠诚的人,你可以骂他,但绝不可以对他所忠诚对待的人有丝毫不敬重。邬山月的话已经是说到了这个份上,霜婆婆那边自是不可能再无动于衷。

刹那之间,一条长长的白绫从霜婆婆的身后甩了出来,像极了邬山月的那条骨鞭,释放之时就会化为嗜血的白蟒,“嗖”的一下缠住了邬山月的腰,并将她高高地举到了凌空之上。可明明霜婆婆的两只手都清楚地扣在石桌上,那又是谁在操作白绫?

邬山月也不做挣扎,只扯着喉咙继续嚷道:“好婆婆,您恃强凌弱的本事真就好厉害呀,是墓里人教得好,您也学得乖,你们好一个一脉相传!”

话音一落,缠在腰间的“长虫”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猛一扬高,然后忽地将邬山月狠狠地锤在了地上。

邬山月顿觉脊背断裂一般的生疼,小腹处也一阵绞痛,正欲破口痛骂,却听“噗”的一声,竟是端坐在石椅上的霜婆婆先喷出了一口鲜血。

“婆婆您怎么了?”邬山月甚惊,着急的声音好像一个惹祸的孩子。

她踉跄地爬起来,想要去查看霜婆婆的情况。霜婆婆急忙推手阻止:“不要,你不要过来!”

邬山月再想上前,霜婆婆更加厉声:“说了让你不要过来!”

邬山月恍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似乎只有相隔出一定的距离才能给霜婆婆必须的安全感。

她停下了脚步,扶着石台,顺势地滑坐在了地上。又变回了乖乖的样子,她太擅长审时度势了。

“婆婆,我错了,刚不该说那些话来惹您生气。可我也是想弄清楚事情的原由啊,毕竟这与我的生息相关。倘若最终注定是要和田立仁落了个同样的下场,那您不如现在就让我死个痛快。”

哪有跟孩子动真格的长辈?况且邬山月早已断定了霜婆婆不但生性淳善还后天的不谙世事,是个绝佳的受骗者。

她竖起耳朵等着,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了霜婆婆的叹息声。

她赶忙说:“婆婆,您跟我说吧。”

如此已是铺垫满满,根本无需指定,对方所说的一定会是她想要听的!

果然,霜婆婆又一声哀叹:“我只是想找一个人可以在我死后继续守在这里。”

邬山月稍一蹙眉,并没直接追问原因,而是先言语轻柔循循善诱:“田立仁就是您挑中的人?”

“我选错了。他读了那么多的好书,将所有的道理都背得那么流利,怎么就做不到那些好事儿呢!”

“如果他真将石室里的书都读过,那呆在这里绝非小许光景了。”

“我养了他十八年。”

十八年?邬山月不禁地一惊,要知道田立仁不过就是二十五六的年纪,那霜婆婆对他岂不是从小养到大?竟然会是这种关系……

霜婆婆继续缓缓地说:“一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昏死在了这片林子里。我救了他,给他吃喝,给他衣穿,教他读书识字,以为他能明理做人。我没有逼他,是他自己答应了会留在这里,守着这里。我好开心啊,可后来……他还是背叛了。”

沉吟复叹息,哀声连连,霜婆婆说不下去了,忍不住的哭声很难听。

邬山月由衷地说:“人总是贪婪的!饿的时候想吃的,冷的时候想穿的,在这种边界线上您提任何条件他或许都会答应。可当这种源于生命上的威胁消失了,他们就会有更高的追求。有时候都谈不上是错了,或许只是因为……”

邬山月顿住了,很多事情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第三者永远无法同时站在双方的角度上去维持公平。思来想去,她挑了一个或许不会出错的词儿——“本能”。

是的,本能,最初的选择和最终的改变有时候就是本能。

霜婆婆紧接着转哭为笑,只是笑声比哭还难听:“我难道不懂这个道理?所以当他说出违背誓言想要离开的时候,我虽然心痛气愤,却也同意了。我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孩子,我舍不得抹去他的记忆,我可笑地认为在他的内心深处也会同样牵挂着我,我幻想着他出去之后有朝一日还会回来看我。所以我不但让他走了,还给了他些金银细软,想让他在外面可以过得好一些。而且他也并没有去得很远,他只在最近的村落里安身,这让我更加自以为是了……”

“但他也确实回来了。”

“是的,回来了。然而并不是来看望我,却是伙同了旁人来盗墓!”

盗墓?其实一开始邬山月就是这样猜想的,但听过了霜婆婆与田立仁之间长达十八年的恩情之后她又不敢那样设想了,此刻又被证实,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大惊小怪。

或许败家的孩子从来不稀缺,也不乏挑战底线。

“那他真的太蠢了!以婆婆您对他的疼爱,如果他干脆地开口管您要,您一定还是会给他一些的。”

“不,他不是蠢,是贪婪。我能给的不过是些黄白之物,他已经看不上了,所以只能来偷更好的。”

邬山月哼笑了一声:“也对,他离开时您轻易就给出了金银,那他自然会以为被您严令禁止不得他靠近的墓穴之中一定有更值钱的东西。”

“贪婪,他读了那么多书,没有一本是教人贪婪的,那他怎么就能学得那么好?无师就通了……”

本能?本性?又或者外面的花花世界将他太快地染上了色!邬山月没有说这些可能性,只是冷漠地看着眼前已经愤怒至极的霜婆婆。

复述一场痛苦的经历无疑就是揭伤疤,可霜婆婆需要倾诉,所以就只能一边痛又一边痛快。

反反复复咒骂白眼狼,每一句都是破口大骂,每一声都像是在对天控诉。但慢慢的,霜婆婆又变小了声音,话里的内容也变成了深深的忏悔。咒骂换成了“对不起”,依旧在反反复复。

邬山月知道她是在向墓穴里的人道歉,可即便道歉再虔诚,都不会起到任何的弥补作用,不过倒是可以刚好帮邬山月继续往下套话。

“婆婆,您已经罚了田立仁,您把他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墓穴里的主人会原谅您的。”

“不,我还是没能下狠心,我应该像杀掉他的同伴一样杀掉他。”

同伴?是林口的那堆白骨吗?这个人怎么没有在小禾的叙述中存在过呢?是不重要还是有意隐瞒?

不过邬山月也没工夫细想这些,马上笑道:“直接杀了才是便宜了他,就该让他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才痛快!”

霜婆婆摇了摇头:“一个人如果连心都是坏的,模样的美丑还重要吗?一开始他或许还会难过,气愤,不知所措,但等习惯了便照样可以平安过活。我不是也苟活了这么久吗?如果他愿意,甚至连心情都可以不被影响。”

“只有模样上的改变?”邬山月蹙起了眉头,不是说还可以腐蚀人的内脏吗?难道又是听来的夸张?毕竟霜婆婆明显是不会骗人的那种!

邬山月咬紧了牙,声音冷彻了下来再作确认:“真就没有别的伤害吗?您好好想想,是不是漏了说!比如身体上,实实在在的,五脏六腑之类?”

“能蹦能跳,与常人无异。”

霜婆婆轻地哼了一下,自嘲地苦笑道:“就是因为没有更多的伤害,所以他还敢再来偷第二次。我抓住他的时候,他竟然还可以恬不知耻地说这回他不盗墓了,他只是来拿些金银,因为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再娶个老婆……可笑,这太可笑了!可是丫头,你说是他可笑,还是我可笑!”

邬山月才没心思评这个理,只急声追问:“可他后来不是还疯了吗?”

“那只是个意外,他是被吓疯的。”

霜婆婆的声音已是凄苦:“这一次我依旧没能下得去手灭了他,如果不是老天开眼,他被……吓疯了,他肯定还会在来偷第三次,第四次……可是大义灭亲太难了,至少我做不到!所以丫头你说的没错,我对不起我的主人,我所谓的忠诚其实根本还是不堪一击!”

邬山月已经没什么心思再听下去了,她又不是和事佬,她的乖巧只是想再骗一次这个可怜婆婆罢了。

她狠狠地攥紧了拳头,这一刻的怒与正义感毫不相干,她是在气自己白白浪费了时间,白白空欢喜了一场。

费劲巴拉地听了一大堆故事,辛辛苦苦陪着演戏,结果到头来所谓的五尸雪蛤竟然只能将人毁容,那与拿把匕首直接划花对方的脸有什么区别?

况且于那些她需要对付的人而言,容貌的美丑根本就不重要。只要人数够多,只要权利够大,这些人甚至可以重新定义美丑,指鹿为马将毁了容的模样硬说成是美轮美奂。说不定如此一来,天长日久,有朝一日还会有普通人被洗了脑,生出效仿之心,直接拿起刀子划自己的脸玩呢。

五尸雪蛤,注定是代替不了菩提血!既然她的任务仍要继续,那摩勒……她不愿再继续想下去,因为此刻的心正疼得要命。

霜婆婆还沉浸在无尽的悲痛和懊悔中,邬山月已经扶着石台缓缓地站了起来。她什么也不想说了,木然地转身便要离开。

霜婆婆愣了一下,急声叫住了她:“丫头,你去哪儿?”

“回去。”

“离开?”霜婆婆的声音中透着满满的不理解,她以为一番的掏心挖肺之后就是交了心,这个小姑娘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霜婆婆真就是太善了,善得像傻,至今还在以为是选择上的问题。想着既然对方选择了离开,她也不应该强求,只叹了口气,遗憾地说:“那你把药吃了吧。”

邬山月没有回头,只是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她是在挥别,霜婆婆却理解成了两手空空,立即又抛去了一个同样款式的药瓶:“吃了吧。”

邬山月虽然接住了,却是顺手地放在了石台上。

霜婆婆这才似是瞧明白了,声音再度变成了非男非女,冷冽刺骨难听至极:“丫头,你耍我!”

邬山月回头,兴致恹恹:“我没有心情去耍弄任何人,同样我也没有心情去解释任何事。但我可以保证不会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我现在只想离开。”

眼见霜婆婆因愤怒而变形的脸,她又叹了一声说:“那这样好不好?等我出去之后也让那个什么计无谋来作保。”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刚已经在骗我了!”

邬山月很想心疼人,但她现在心太疼,她更想心疼她的摩勒。

“婆婆您很可怜,但我也同样很可悲,我们谁也不比谁强,就别难为彼此了。匆匆别过,后会无期。阳关道,独木桥,咱们就各走各的吧。”

“丫头,你以为这里可以由着你来去自如?小小年纪,太狂妄了。”

说话间,霜婆婆已经缓缓地从座位上挪了下来。

她的身体撑在一个很宽很宽的大斗篷里,很奇怪,不知是不是树荫造成的错觉,明明很瘦的一张脸,整体上却像是个大胖子。

邬山月不由地眯了眯眼睛,霜婆婆狂笑道:“想知道田立仁是如何被吓疯的吗?”话音一落,她忽地俯趴在了地上。

俯趴?不,或许应该叫侧趴。她是用同一边的手脚同步着地,而另一边的手脚却是一并地向上擎天。她朝着邬山月爬了过来,平平稳稳,分明又像是四肢都着了地。

邬山月何等聪明,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门道,苦涩涩地一声哼:“小把戏了,两个人对不对?这种杂耍我瞧多了,不稀奇。”

霜婆婆鬼魅地笑着没有开口,却是从斗篷里传出了另一个粗犷男人的声音:“想看稀奇的?当然有!”

话音一落,斗篷抖了一抖,从里面探出了一个雪白如粉的脑袋,与田立仁中毒的模样极其相似。声音如男人,模样又像是个女人。

“稀奇的是什么?”

邬山月刚一问出口,斗篷一把被扯开了,邬山月当即真就呆住了。

她不敢相信,她慌地去揉眼睛。但即便她把眼睛揉疼了,揉模糊了,依旧没能改变她所看到的事实。

眼前是一个肩膀上同时扛着两个脑袋,却都是侧着长的;一个躯体上三条胳膊三条腿,两两都能彼此对称上,说不清具体是哪条胳膊哪条腿是多余。这是人吗?怕是该叫怪物吧。

“丫头,这算稀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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