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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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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大人,展信安。

孩儿来唐已经五日有余,途有波折,我也因此与大使失散,无法如期抵达长安。但您常说,前途艰难、意外频发是常有之事,当镇定应对之,孩儿深以为然。

无论如何,我终究还是踏上了大唐的土地,我想这其中一定有神明的护佑。

忘了告诉您了,我在一个名叫钱塘的地方结识了三位少年,这三位少年救了我的性命,并将我带到了钱塘新城,此地很美,如同陶潜笔下的桃源仙乡。

我不知为何,与他们共度的每一日,都会陷入惊险之中,我们遇见过凶恶的山贼,仗势欺人的富家纨绔,所幸,总能化险为夷。

这三位少年与我年岁相仿,一名张巡,一名许远,一名南八,性格各异。

张巡锋利张扬,聪敏机变,却似乎对我总有着隐隐的敌意,许远温柔敦厚,待我极好,联系学政的事宜也是许公子的父亲,许望大人亲自替我操办的,许大人告诉我,进长安访学的事情或许还要耽搁些时日,但明日我可先入东麓书院,与张巡、许远一同念书,必不会耽误了课业。我对他父子二人很是感激。

至于南八,是他们三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尚未满十岁,却最是勇猛,见到山贼也不畏惧,总是勇往直前地冲锋,或许您会最喜欢他,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一定会成长为让您激赏的武士。

虽然个性不同,但他们都是同样的善良正直,有助人之心,和他们相处的每一日,我都很开心,总能获得新的体悟。希望神明大人在上,保佑孩儿能学成归来,可是,在那之前,孩儿还有一件不得不去完成的事,希望神明一并保佑了。

希望母亲大人宽恕孩儿的不辞而别,千万不要陷入哀伤。希望您与母上大人身体康健,安泰无恙。

颜,拜上。”

一方小院中,朝颜坐在竹椅上,正举着墨笔书写,纸上全是东瀛文字,在写到最后几行字时,他下笔很重很用力,仿佛在下很大的决心。

张巡在一旁看了片刻,发现并不能全然看懂,就摇摇头走开了。

天气炎热,蝉鸣如雷,连吹来的风都是热热的,而张巡家的小院上空有翠绿的竹荫遮蔽,竹荫之下,别有一番清幽凉爽。

“你是在写家书么?”

张巡在另一张竹椅上躺下,随手从身后的毛竹上扯下两片竹叶把玩,“你可知道,你这信很难寄回你家的,东隅海道太过凶险,来往的商队极少,根本找不到能替你传信的人。就是信鸽,也飞不过大海的。”

“我知道。”朝颜将信纸举起,对准太阳,阳光透过,将纸上的墨迹照亮,在炎热的空气中,墨痕正在迅速地变干。

“知道你还写,写了你的家人也收不到,又有什么用啊!”张巡眉目一转,抬手将竹叶扔进了风中。

他心道,真不知道这个朝颜是真傻还是装傻,遣唐使这条道本就是九死一生,葬身大海的人多不胜数,就算有人能平安地到达大唐,有生之年也不一定还有机会回去。

张巡他们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都明白,朝颜这一离家,很有可能就是永诀。

张巡不明白,大唐到底有什么如此吸引他们的地方,为什么东瀛人如此执着,即使要将命都搭进去,也甘冒奇险,渡海而来。

“我会回去的,”朝颜淡淡地说,微蓝色的眼睛里流转着明黄的阳光,“等我回去,便可以将我在唐土遇到的一切都告诉我的家人了。”

“那就祝你好运咯!”张巡笑了笑。

“哦对了,”张巡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简朴的院落,侧头看着朝颜,问道,“许远待你那么好,许大人更是为了你亲自跑了一趟杭州府学政,他家里可是要什么有什么,比我家华贵了不知多少,你为什么不住在他家,竟愿意住在我家呢?”

“对许大人与许公子,我心里自然感激至极,可如今,我已经如此劳烦他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行叨扰。”

朝颜将信纸折好,放入了一个木盒中。

这个木盒是南八用胥王庙中一个坏掉的樟木矮凳做的,前些日子送给了朝颜。朝颜这几日天天都在写家书,木盒中已经放了一叠厚厚的白纸。

“也是,”张巡笑了笑,“我家虽然比不得远兄家的大宅院,只有三间草屋,可是睡人还是足够了,也不怕叨扰。况且,我家离书院可是最近的,每日上学最是方便,而且书院的齐夫子也住在这附近,距离我家不过五里,若是你有什么不会的,尽可以在散学之后去他家里请教。”

他顿了顿,脸上忽然浮现出奇怪的笑容,又道,“若是齐夫子也不会的,你就来请教我吧!”

“哦……”朝颜没有听出张巡话中的张狂,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大早就听见有人口出狂言啊!”

吱嘎一声,小院的柴门被推开,缓缓走进一个俊逸的身影。

许远拎着一个食盒,对张巡笑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这话告诉齐夫子,让齐夫子用戒尺打你的掌心?”

“孔圣人都说,做人要言必诚信,行必忠正,我这话说的十分诚信,齐夫子必不会责罚我的!”张巡大笑着起身,从许远手里接过食盒,“那里还有一把椅子,你快坐!”

“孔老夫子不是也说过,人应当慎言慎行,方能称为君子,”许远笑道,“巡弟如此自夸,不是有违他老人家的教诲么?”

张巡眉毛一挑,摆了摆手,说道:“他老人家的教诲实在是太多了,我若是都听了,能不能成仁倒是未可知,怕是只能做个迂腐君子。”

许远摇了摇头,正准备再和张巡辩上一辩。

这时,朝颜起身走了过来,对许远拱手道,“多谢许公子,许大人,让您二人为了我的事,费心了。”

“无妨!”张巡替许远答道,“远兄和许大人都不是会因为这点小事挂怀的人,你就宽心吧!”

“是,是。”许远温和笑了笑,忽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兴奋说道,“今日在来的路上,你们猜我瞧见谁了?”

张巡轻车熟路地从食盒里取出冰酥酪,头也不抬地说:“从你家到我家,可隔着好几条街呢,我怎么知道你会瞧见谁?”

“是雷大哥和他师父!”许远说道,“他们师徒二人居然真的在新城落了脚,还租了一间铺子,专做打铁的营生。”

“那铺子叫什么名字?改日我去他们店里帮林婆婆磨一磨菜刀。”

“杲爷铁匠铺。雷大哥的师父就叫杲爷。”许远认真答道,“没想到他们武功这么高强,居然要靠打铁为生。”

说着说着,许远脸上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开一间铁匠铺不是很好么?咱们这地方,就差一间铁匠铺了,”张巡正在大口吃着冰酪,含混不清地说道,“武功再高强,也得挣钱吃饭不是?”

“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可惜。”许远的表情黯淡下去,他忽然想起了另一张甜美的笑脸,狭长的眼睛盯着桌上色彩缤纷的冰酪,低声说道,“如果不是几日前的那一场赵公子惹出来的纷争,咱们谁能想到荷妹竟有这么凄惨的身世?”

朝颜捧着冰凉的碗盏,低着头看着碗里晶莹的冰酪,若有所思。

这还是这么多天以来,他们第一次谈起荷妹的身世。

那次风波所造成的后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

有许多食客表面上不说,背地里都在嘲笑荷妹出身低贱。更有甚者,甚至会跑到荷妹的小店外面探头探脑,说些“没想到这丫头看似清纯无辜,竟然是个淫/荡窝里跑出来的货色”之类的话,言语恶毒至极。

不同于其他人在背后的嫌弃厌恶,指指点点,或是唯恐避之不及。这几位少年完全没有因此看低荷妹的想法,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从不提起荷妹那段被赵公子猛然揭露的秘密,照常去荷妹的店里吃喝,一切就如同没发生过一样。

“身世凄惨又如何了?”张巡咽下一口冰酪,感觉心也跟着凉了凉,语调不自觉地高了几分,

“那是她身不由己的命,她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她只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来抗争,天道不仁,为自己挣命的人何错之有?要我说,那些躲在暗处嘲笑她的人才是真正的龌龊,内心高尚不到哪里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要我说,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好可惜的。瞧着只是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铁匠铺,可里头竟然住着绝世的高人,瞧着每日都在河滩上钓鱼的老蓑翁,没准人家就是另一个姜太公,瞧着从海里捞出来的是个弱不禁风的美男子,谁知道人家竟然是尊贵的遣唐使?”

张巡擦了擦嘴,眼睛亮晶晶的,“江湖浩大,能人异士多不胜数,在看不见的背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与背负,一切都不足为奇,又何必嗔怪?”

“说的好!”许远拍了拍手,赞叹道,“巡弟真是通透,多亏巡弟一语点化,解了我多日的困惑。”

许远那双狭长的眼眸眨了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与背负,那么,张巡是否也有呢?这个少年的秘密与背负又是什么呢?

他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上方斑驳明亮的竹影,在心里对自己说:那是朋友的秘密,他们不说,他便不问。

“铁匠铺……是做什么的呀?”朝颜吃完了碗里的冰酪,问出了今日最困扰自己的问题。

“呵呵呵,铁匠铺就是……”许远忍不住笑道,可他的笑容忽然僵硬,飞快地和张巡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眼中都闪过了惊恐,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处。

“你可还记得为什么那群山贼要绑架杲爷?”张巡一拍桌子,碗中没吃完的冰酪撒了出来。

“因为他们知道了杲爷是个打铁的!”许远眼睛圆睁,“打铁……兵器……”

那一日从山贼手里侥幸逃脱之后,他们都只顾着继续逃命,完全忘记了这个重要的细节——这些山贼真正需要的是武器。

看来,孤山山贼的目的可不是打劫一下来往的商队,镖局,混口饭吃那么简单,这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坏了!”二人异口同声。

两个白色的身影风一般地冲出小院,他们都知道,必须立刻将这一发现告诉许大人,这一切,已经不再是几个小娃娃能够解决的了。

=

第二日,黄昏时分。

南八已经收了舟,早早地来到东麓书院门口。

他心道,这天气太热了,每天在江上操舟都会被晒得脱层皮,还是在书院里念书好啊,不用风吹日晒,学生们都是白白净净的。

很快就要散学了。

南八知道,今日他要等候的不再是张巡和许远两个人,要等待的人还多了一位,来自东瀛的朝颜。

南八搓着手,嘿嘿一笑,不知道朝颜这第一天上学,会不会觉得不习惯,不知道会不会出丑。

“呦!这是哪里来的泥猴啊!”几位散学的学生嬉笑着从南八身边路过,“南八!怎么几日不见你又黑了!”

“南八,再这么黑下去,你脸上的刀疤都要看不出来了!”又是几个背着书箱的学生,玩笑着对南八做鬼脸,“你是故意晒成这样的么?”

“不想挨揍就快滚!”南八黑脸更黑,对着他们挥舞着拳头,“滚滚滚!你们长得像白面馒头似的,有什么好看的!”

南八作势挥出一拳,那些调皮的学生连忙灵活地跑开了。

“南八,不得无礼!”许远从书院中走了出来,喝止了南八的行为。

“谁无礼了!他们更无礼好不好!”南八收回拳头,对着嬉笑的学生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不吓唬吓唬他们,这群臭小子都不把小爷放在眼里了!”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我都要饿死了。”张巡一拉南八,快步往江边走去。

“朝公子今日感觉如何啊?上学是不是很没有意思啊!”南八问道。

“不,很有意思。”朝颜温柔一笑,目光却越过南八,看向了书院旁的那一颗高大的榆树,榆树下有一方小院落,院落里有个身穿明黄色罗裙的身影正在忙碌。

“变态啊,又是一个爱念书的变态!”南八嚎叫了两声,转身问许远,“昨天,山贼的事你们都告诉许大人了么?”

“尽说了,父亲让我们不要担心,他自会处理。我和巡弟也写完了夫子交代的剿匪策论,本来是打算今日交给齐夫子的,没想到齐夫子今日没来。”

“这事我知道!”南八兴奋道,“你们齐夫子这几日怕是都来不了书院了!”

“这是为何?”

“他家里的事儿呗,整个码头都传遍了。”南八挑了挑眉毛,说道,“怎么样,请小爷去林婆婆店里吃一顿,我就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

“别卖关子!”张巡打了南八的头顶一下,“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你们应该知道齐夫子有个娘家大姐吧,他大姐的夫家可有钱了,是华亭县最有名的盐商,齐夫子的姐姐向来疼爱她这个唯一的弟弟,明里暗里地没少帮衬齐夫子。”南八绘声绘色道,“这些你们都知道吧?”

“这不废话么?我们在书院念了这么久的书,当然知道这些事了,”张巡不满道,“我们还知道齐夫子的娘家姐姐前些时日回了钱塘探亲,现下就住在齐夫子家里。”

“这事儿就是奇在这儿呢!”南八故意压低了声音,营造出悬疑的气氛,“他那姐姐,压根就不是回家探亲!是被休回来的!”

此言一出,余下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你们说这齐家大姐,回来就回来吧,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可她偏偏突然害了怪病,成日里疯言疯语地说有人要害她,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差,齐夫子每日为了他姐姐的事情焦头烂额,不知请了多少医生,买了多少药材来给他姐姐治病,还天天变着花样买些新奇玩意来让她姐姐开心,据说还从大食商人那里买了一只会说话的鹦鹉呢!可是这钱流水一样地花出去,他姐姐的病却丝毫不见好,还是每日里疯疯癫癫的,哎!”

南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们说,齐夫子多好一个人啊!我之前溜进你们书院的厨房偷吃过那么多回,他都没责怪过我一次,怎么就给他摊上这糟心事儿了呢!”

“齐夫子的姐姐,我们前些时日还见过一次,她来书院寻齐夫子,是个很和善慈爱的夫人啊。”许远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没想到,一位慈爱友善的夫人竟然有如此遭遇,一时之间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你不是懂医道么?”张巡拍了拍许远的背,说道,“不如咱们现在去齐夫子家看望一下吧,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呢。”

“我也只是略懂……”许远沉吟片刻,立即答应道,“如果能帮上忙,那就再好不过了,咱们现在就出发!”

“喂喂,不吃饭了啊?”南八哀嚎了一声,“能不能等吃了饭再说啊!”

“齐夫子家很近的,”朝颜笑了笑,“应该不会耽误太长的时间,一会儿我请诸位公子吃晚食吧!”

“你?”南八一脸不相信,“你都是我从海里赤条条的捞上来的,你哪有钱啊?”

朝颜俊脸一红,不再答话,快步向张巡和许远的背影追去。

太阳西沉,金黄的晚霞给竹林镀上一层流动的金光,几个少年踏着小道走去,晚风吹过,竟然徒增了一丝凉意。

齐夫子的家宅近在眼前,张巡的心里陡然划过不好的预感,别想太多了,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几声扣门声之后,木门打开,木门之后露出一张格外暗沉的脸来。

没想到几日不见,齐夫子竟然如此疲惫憔悴。

齐夫子的眼中闪过惊讶,显然没有想到会有学生来看望自己,许远代表他们说明了来意,齐夫子欣慰一笑,侧身将几个少年让进屋内。

沉重的木门关闭,齐夫子在前面带路,几个转弯之后,一行人来到了一座阴气沉沉的院落之中。

“阿姐就住在这个院子里,最近我家阿姐害了病,总是发癔症,恐怕会吓到你们几个小娃娃。”齐夫子面露难色,犹豫道,“你们真的要进去么?”

“齐夫子,学生略通医道,说不定能为您的姐姐帮上些忙!”许远真诚地说道。

“好吧,”齐夫子疲惫地笑了笑,推开了雕花木门。

浓烈的药味铺面而来,桌上杯盘狼藉,地上全是被摔碎的花瓶杯碗,张巡皱了皱鼻子,目光扫到窗户旁边,发现窗户下方的屋檐下悬挂着一个鸟笼,笼中有只体型硕大的蓝色鹦鹉,鹦鹉的喙是橘黄色的,此刻它正歪着头,眨着两颗漆黑的眼睛看着进屋的人。

“这屋子怎么鬼气森森的?”南八抓紧了朝颜的胳膊,低声说道,“怪吓人的。”

不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床边,明明是盛夏时节,床榻上居然堆满了厚重的被褥,倒像是隆冬季节才用的上的物件,厚厚的被褥中躺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背对着他们,看不清面容。

“阿姐,有客人来看你了。”齐夫子挨着床榻坐下,轻轻推了推被褥里的人。

无人答话,一片死寂。

“阿姐喝了药,怕是睡着了。”齐夫子皱了皱眉,满脸心疼。

“睡着了也无妨,请让我来把个脉吧。”许远上前一步,从被子下轻轻扯出一只浑圆的手臂,丰腴白皙的手腕上带着一只金镶玉的镯子,镯子的成色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许远默不作声,将手指搭在脉搏上,静静地听了一会。他皱了皱眉,示意齐夫子将齐夫人的身子翻过来,说道,“请让我看一看令姐的舌苔与面色。”

呼啦一声,被子中的人翻了过来,一张晦暗无神的脸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没了脂粉的遮盖,这张年逾四十的脸疲态尽显,皱纹爬满了皮肤,细小的褐色斑点布满了脸颊,更恐怖的是,齐夫人并没有睡着,她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是睁开的。

“阿姐!你醒了?”齐夫子又惊又喜,摇晃着齐夫人的身体,“阿姐,你饿了吧,我马上使唤丫头伺候你吃饭!”

黑洞般的眼睛仍然张开着,一眨也不眨。双唇紧闭,没有人答话。

“怕不是……死了啊!”南八压低了声音,凑到张巡的耳边,颤抖着说。

“别胡说!”张巡低声叱道,“你瞧她的胸腔,还在起伏着,说明还有气儿!”

“齐夫人,请您张嘴让我看看你的舌苔。”许远面对如此骇人的景象,依然不卑不亢道。

突然,被子中那座肥硕的身躯动了,齐夫人忽然翻身坐起,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远俊秀的脸庞,她张开血盆大口,像是要把许远吃进肚子里一般激烈地咆哮着:“贱人!该死!该死!”

浓浊的口气喷了许远一脸,这股混杂着食物残渣和药液的污浊恶气远到张巡和南八他们都能闻的见。

朝颜转过身,控制不住地干呕了起来。

齐夫子吓了一跳,连忙将许远护在身后,双手死死地按住齐夫人肥胖的身躯,满头大汗,“见谅啊!阿姐又犯病了!你们快些出去吧!”

瘦弱的齐夫子哪里是齐夫人的对手,齐夫人大手一挥,给齐夫子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掌风凌厉,齐夫子当即被掀翻在地,挣扎着无法起身。

齐夫人飞快地跳下床来,头发糟乱地好似女鬼,她伸出手臂,直冲许远而来,手腕上四五只昂贵的手镯互相撞击,叮当乱响。

“你居然护着这个贱人!你这个负心汉!”齐夫人咆哮着冲上前来,眼里满是狠辣,双手紧紧地掐住了许远的喉咙,脖子和手臂上满是青灰色的筋脉。“去死啊!去死!”

“你干什么!”张巡和南八立即上前,一左一右地拉扯着齐夫人的手臂,像是挂在肉山上的两只小猴,“怎么还骂人呢?”

朝颜不动声色地退到桌边,将桌上残留的一块尖锐的碎瓷片攥在了手里。

“放开许公子!”朝颜怒喊了一声,可声音还是非常的温柔,听不出一丝杀伤力。

他鼓足勇气,挥动着瓷片,跑上前来。

“别……动……”许远挣扎着喊道,原本洁白无瑕的脸已经涨成了紫红色。

就在这一瞬间,许远突然发力从袖口中抽出一根银针,精准地对着发狂的齐夫人扎了下去,银针仿佛细小的闪电,在空气中一晃而过,不过一眨眼,一半的银针就没入了齐夫人的额头。

随着银针的没顶,蛮牛般发狂的齐夫人就像是被扎破了口的布囊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眼皮上翻,露出惨白的眼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咚——

一座肉山压在了地面上,激起一阵灰尘。

“她也太沉了吧!”南八费力地从齐夫人的身下爬了出来,捂着被撞击到的腰,嘟囔道,“这是吃了多少大米啊,长这么胖!”

“不得胡言……”张巡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他撑着膝盖,努力直起身来,又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起不来的齐夫子,心想,若不是齐夫子在场,他怕是也要说像南八一样话。

许远小脸煞白,用手捂着胸口,惊魂不定地喘着气,脖子上多了一圈醒目的伤痕。

朝颜看着许远没事,终于放下心来,手中的瓷片啷当落地。他看着地上的齐夫人,微蓝色的眼眸被无尽的厌恶与憎恨填满,阴柔的面庞上第一次闪过孤戾。

齐夫子终于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齐夫人抬回床上,累地气喘吁吁。

“许公子,我的阿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犯的究竟是什么病?”

“是不是被疯狗咬过啊?”南八抢答道,“隔壁村子有个人,被疯狗咬过之后也是这模样,吓死人了。”

齐夫子的脸色黑了黑,对方是自己的姐姐,南八如此直言不讳,让他感到有些不悦。

“你别说话了,让许远说!”张巡拽了拽南八的衣服。

许远还在喘气,寂静的空气里,只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

他费劲地蹲下身,抽出插在齐夫人额头的银针,银针下方刺入血肉的部分竟然是一片乌黑。许远闭了闭眼,努力组织着语言,他苍白的嘴唇张开,吐出了冰冷的结论。

“她……被人下毒了。”

“下毒!下毒!”笼中的蓝色身影忽然动了,鹦鹉扑扇着翅膀,张嘴尖叫着,那声音真比寒冰还刺骨。

“下毒!下毒!”

作者有话要说:

“老蓑翁~姜太公~美男子~遣唐使~”

我们巡哥真是一个押韵小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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