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声吵得李莎莎心烦意乱，不过机车在拥堵的时段果然比汽车要快上许多。他们以比原定时间更早到了琴洲环佩区的警署。

李莎莎一进门就吵着要找方才电话里的周警官。

接待的女警官在了解情况后，冷静地说：“你们不用紧张，就是正常问话。周警官这人比较仔细，问的时间会比较长，他问完了自然会让你们朋友出来的。”

“警官，到底发生什么事啊？我朋友她没受伤吧？没事吧？”

停好车的宋之扬快步走了进来。

女警官抬眼看了下他，露出诧异的神色，但专业素养让她没有失态，而是继续淡定地说：“是你朋友报的警，她没事。但是明珠，也就是住在桂花街35号的女主人已确定身亡。”

莎莎惊呼：“是怎么死的？”

“具体情况我们不能透露。这位先生是宋之扬吗？”

宋之扬点了点头。

“已经有记者收到风声，估计很快就会赶到，两位要是坐在这里怕是第二天的报纸会太热闹，所以请跟我来。记得，您出去和进来的时候口罩一定要戴好。琴洲的记者是很厉害的，我相信您已经见识过。”

琴洲是非常崇尚言论自由的地方，记者不仅有专业的协会联盟，平日里互帮互助，只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都会拼命的争取“新闻自由”。相对港城部分狗仔的八卦和无下限，琴洲的媒体一向以公正客观，及时报道为荣。

女警官叫来一个更年轻一些的男警察，他带着两人到了一个小房间，又倒了两杯水。男警察还多看了一眼宋之扬。他年轻，终于忍不住问了句：“请问你是宋之扬吗？”

宋之扬点点头：“是的。”

“啊，我就说呢。你放心好了，你朋友没事的，就是受到挺大的惊吓，一开始有点语无伦次，我们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谢谢你。”

“宋先生，其实我超喜欢你的歌的，刚才李姐，她也是你的粉丝，你出的专辑我们都买过，凶一点是因为例行公事，请您不要介意啊！”

宋之扬连忙说：“不会的，您去忙吧。”

美男计就是管用啊。李莎莎暗想，恨不得自己这时画个中性斩女妆过来，又斩男又斩女。可她一想到溪月正在被问话，电视剧里阿sir和madam，还有那一盏不近人情的白炽灯又在脑海里晃悠，她又急的在屋子里走了几圈。

两人都是坐立不安，心里七上不下。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来的却不是溪月，而是两人都意想不到到的林婉。

林婉的声音像是尖刀划过玻璃，一见宋之扬就喊：“他来干什么？还穿成这样？耍什么酷！”

宋之扬懒得理会她，年轻的女警厉声道：“女士，警局里不可乱喊！请你在这里耐心等待你哥哥。”

宋之扬抬头问道：“林箫来了？他来做什么？”

林婉与他大眼瞪小眼，反问：“那你又来干嘛？”

莎莎：“警官，那我朋友可以出来了吗？我想看看她！”

“不要着急！你们都坐下喝点水！” 女警官反手关门出去了。

林婉坐到李莎莎身边，朝着宋之扬开炮：“你来干嘛？穿成这样，送外卖啊？”

莎莎气得柳眉倒竖：“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在警局里也敢吵架，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小月现在情况怎么样我们都不知道！对了，你哥哥是怎么回事，警察叫他来干嘛？”

林婉不敢朝着李莎莎发脾气，声音一软：“我也不知道啊！我哥哥在附近一个商场有个品牌活动刚结束，我商量要跟他坐飞机去狮城玩一下。他突然收到电话，警察说他要是近的话就来一下，有事情要问。你们不要误会啊，我哥哥很安分守己的，从来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这种事情我哥哥是不会做的。”

宋之扬至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安静的在一旁听着两位女士的嘀咕。警局明亮的灯光下，好似一切罪恶都化作无形，他的侧脸映着光，轮廓清晰却冰冷。林婉虽不喜欢宋之扬，总害怕他将“嫂子”给抢走，但此时也不得不多瞄了他几眼，心想：“这家伙虽什么都不好，但总算是有一副好模样。哎！我干嘛看他，论帅度，哪个人比得上我哥？”

莎莎却打心眼里感激宋之扬的冷静，如果没有他在旁边，恐怕她自己早急的跟一直窜天猴一样。不过见他戴着手套的双手不断变换着交叉的手势，也知道他心烦意乱。

**

宋之扬是第一个发现周溪月出来的。

“周溪月！”

“小月！”

李莎莎第二个站起来，开门跑到溪月身边，见好友的身上和手上都是鲜血，急道：“你受伤了？没事吧？”

“不是我的血。” 溪月看起来惊魂未定，宋之扬伸手摸了下她的左手，冰冷成一片。

“警官先生，她可以回家了吗？” 宋之扬问。

姓周的警察点了点头：“我们基本可以确定本案与周溪月女士无关，她现在可以回家了，不过需要协助调查的时候还是希望能尽力帮助。林箫先生还要再等一下，你是他的妹妹吧，坐在这里等吧。”

这下子林婉没有了要与溪月一起走的借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之扬和李莎莎一左一右地拉着溪月的手。莎莎的司机已开到了门口等候多时。

方才在警局里一切无事，一出来溪月却突然哭了，原先有些僵硬的手脚在一瞬间软了下来，身体斜斜地倒向了宋之扬。

宋之扬也无心享受此时的如胶似漆，只是纯担心她。

“莎莎，我跟你们一起，我的车子就先放在这。” 他说。

“可是，你是明星啊！万一被拍到怎么办，而且今晚林箫还来了！这样吧，我先送她回滨海路那边的家，你等一下再过来？”

两人商定好计划，莎莎将溪月带回家。

莎莎以为溪月受了惊吓，回家必定洗澡休息，可没想到她一到了家里就跪到神龛面前上了三炷香。

莎莎没有信仰，最多是做生意要供奉关老爷和财神爷，但此时也跟着溪月跪下磕了几个头，口中念念有词，大概是晦气千万别进屋之类的。

也不知溪月念了多久的经文，莎莎等到在犯困的边缘挣扎。

楼下的门铃响了，宋之扬提着一些宵夜进来。

莎莎顿时精神起来，抓起一盒烧鹅开始大快朵颐。

溪月深吸一口气，转过头说道：“明珠死了，我看着她咽气的。”

宋之扬和李莎莎对望一眼，莎莎将烧鹅腿放回盒子里。入室抢劫加杀人，怕第二天琴洲的报纸和微博的热搜会立即热闹起来。

在溪月的讲述里，两人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天假期，莎莎与溪月约好去龙鼎山泡温泉，溪月想到明珠独身一人，那些不三不四的小白脸就算给她送礼也不是真心诚意的。于是就提前给她准备了圣诞礼物，是溪月自己亲手做的一双手套和袜子。她大约在下午四点来到明珠家。因她持有门禁卡，所以无须叫主人。然而一开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冬日天亮的晚，她开灯一看，地上已是一大滩的血迹。

顺着血迹，她找到了挣扎在座机边缘的明珠，一把水果刀狠狠刺入她的胸口。莎莎听到的那声尖叫就是溪月受惊后发出来的。

明珠伤势很重，即便是当场送医也已经来不及了，只来得及最后说几句话。赶来的医生报了警，作为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溪月当然要去警局。宋之扬推测，明珠这人深居简出，找来林箫文化，是因为林箫是明珠接触过较多的人。

莎莎听完后，立即说：“小月，先别管明天会怎么样，你先去睡觉好不好？你看你都跪在那里那么久了，这样下去你膝盖还要不要了？”

溪月早跪的双腿发麻。她与明珠相识大半年，从之前的陌生到后来无话不说，其实已掌握了明珠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感激明珠对自己的信任，想到对方死于非命，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溪月正想摇头说不必，肩膀已被人抱住。

她平淡的呼吸忽然加速，紧张到心脏扑腾的不行。

“我，不用——”

“去睡觉。听话。”

宋之扬将她轻轻巧巧地打横抱起，莎莎指了指房间。溪月靠在他胸前，嗅着他依然钟意的橘子香水气，觉得他的心跳同样非常迅速。

“先把衣服换了吧？”莎莎在后面轻声提示道。

宋之扬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她的衣角还沾着血，警方应已取证过了，衣服可以除去。

她漂亮的眼睛里氤氲着淡淡的水汽和晶莹的泪珠。溪月吸了吸鼻子，呢喃道：“都忘记换衣服了。”

“我去找一件睡衣，然后马上帮你换掉。”

“唉？” 溪月喉咙犹如被噎住了，潮红涌上双颊，嘴唇微张，似乎要说什么。

宋之扬：“当然是她给你换。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当然是她给我换，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溪月重复了一遍。

这次轮到宋之扬惊讶，他没想到她还会将自己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