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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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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最近似乎心情不错。”

汇报结束,综合二科科长收起文件,末了又添上这么一句话。

江凛时并未作答,只是笑了一笑。

科长相当识相地不再开口,起立稍一躬身,离开办公室。

心情不错。

只是有了想见的人。

即使那个人并不愿意见到自己。

该如何对他说,我想见到你,我想时时刻刻见到你。

每天晚上回到家,都能见到他蜷缩成一团,藏在被子底下。

只能看到小半张脸,还有紧皱的眉。他不开心,他每天都不开心。

他总是睡得很浅,极不踏实,轻轻一碰,就惊醒,充满倦意和疲惫的眼神有些茫然地望向自己,看清之后,马上转为愠怒和轻视。

他有时会用粗鲁的词汇谩骂自己,从前至今,听过比这粗鄙低俗得多的词汇无数次,自己从不在意。

然而从他嘴里说出,每次都会怅然失意很久。

小心翼翼请求,这些词汇你应当少说。

又招来他的讥讽:“你在发什么疯?你觉得不该骂?”

是,自己是疯了。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地把他囚禁在这牢笼当中。

倾身亲吻他的唇,让他再吐不出一字半句。

他怎么会这么倔。大多时候,连喘息都不肯,只是咬牙承受。

有的是手段让他开口,只要信息素稍微放散,或是扼住他的颈项,他就会在身下发喘。

他是Omega,即使不愿,也会有情动的时候,到最后不住喘息着,从微张的唇间溢出破碎的呻吟。

那声音让自己意往神驰,每次都失了分寸。直到身下的人渐渐没了声息,才懊恼失悔地将人抱去浴室清洗。

怎么会有人能令自己如此情难自制。江凛时想了很久,终究没有得出答案。

他数次哑声道,干脆杀了我,杀了我。

唯有沉默以对,而后将他推向更深远的情潮。

他不敢死,也不会死。只要那个小姑娘在,他就会一直留在这里,留在这个世界。

他很多时候都是安静的,没有什么神情,闷闷的,沉沉的,坐在院前的长椅上,周围的空气都凝成一团。

沉默出神,望着远处灰色的高墙,又好像遥望着更远的地方,更远的山,更远的天空,和更远的海。

仿佛阻隔并不存在。

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会告诉自己吗。

一旦进入他的视线范围,他的目光和眉眼一下子沉下来,无声地斥责自己。

斥责自己打扰了他的清静。

一层一层的疼痛沿着裸露在外的皮肤爬上来,蚂蚁细细密密的齿牙噬咬着自己的血肉。很疼。

很疼。

已经过了一个月又十六天,和许岌的关系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江凛时去问褚韶。

“那天在正厅见到的那位?”褚韶在沙发上绝倒,笑个不停,“他的档案给我看看。”

终端闪烁。褚韶点开文件。档案做得相当详尽,像是某个人物的纪实文件。首页放着青年的证件照。

褚韶的眉眼往下压了压。比自己想象中更平淡无奇的一张脸。

面无表情,眼神还有些涣散,并没有专心盯着镜头。

一张业余的照相馆老板抓拍的照片。

看上去沉静,平和。眼神透过镜头不知道在看哪里。眸子像是溪流中的青石,水流潺潺抚过,清润,冰凉。

褚韶发觉自己的视线在这张脸上停了很久。他移开目光继续往下。

“四年之前的档案和资料在所有机构都找不到记录,也没有留档。”江凛时将手探进外套,指腹在卡壳坚硬的边缘滑过,取出一张带着深蓝色挂绳的工牌,捏住一端,递到褚韶面前。

“这是哪儿来的?”褚韶抬头,眼睛发亮,嘴角的笑意凝固,“这是一家相当有名的互联网公司。”

他又补充道:“之前世界的。”

江凛时重新将挂绳绕在工牌上,收回,轻抿下唇,“从他住处搜来的。”

“噢……”褚韶了然,“你去抄家了?还有其他别的什么东西吗?”

他切换页面搜索,无数相关联的信息一一显示在眼前。

“全面搜索过,”江凛时在他身边坐下,“没有同名公司。”

褚韶很快整合信息,汇成一句结论:“所以你是在怀疑,他是从其他世界来到这儿的?”

“是。”

“我能多和他接触接触吗?”褚韶换了个闲适的姿势倚靠,目光幽幽,转向江凛时,“毕竟到现在没遇见过多少穿越的。”

“不能,”江凛时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希望有太多人去打扰他。”

“你是怕我扰了他的清静,还是怕他移情别恋?”褚韶重又回到档案页面,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我忘了,他根本还没将你放在心上。”

江凛时沉默片刻,低声道:“怎么办?”

“怎么办?”褚韶重复了一遍,仰头笑了,“有生之年我居然从你口中听得了这句话,能再说一遍吗?我录下来。”

江凛时抬眸瞥了他一眼。褚韶收了声。

“我不该问你。”

“十年前你能一眼望穿我不是原主,现在呢?你难道猜测不出他的心思。”

“猜不出,也猜得出,”江凛时沉吟,“他想离开。”

“但你不会放他走。”

江凛时并未作答,沉默地回到办公桌前,坐定,屏幕亮起,待处理的事务一一跃出。

请求铃响起,有人在门外等候。江凛时仍然望着屏幕,轻抬下颌,系统接收信号,门往两侧打开。

陈见云信步走进,并未行礼,“序列号为R3768LY的设备正在解析庄园的防御系统。这是情报二组的汇报。”

页面打开,江凛时一目十行扫过。陈见云继续道:“它几乎绕过了所有防护措施和监控区,如果不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有所准备,可能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去锁定攻击源。”

“完全解析还需要多久?”

陈见云回道:“四十天左右。”

褚韶笑道:“那是左还是右?”

“我想大概是左,”陈见云回身笑道,“如果解析完成,下一步直接取得控制权限,关闭防御系统,我想,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

“当作不知道吧,”江凛时已将文件看至末尾,靠在椅背上沉思片刻,“定时向我说明最新情况。”

“是。”陈见云稍一点头,随后离开。

门重新关闭。

“就这么放着不管?”褚韶的目光停留在屏幕,脸上现出疑惑,“到时真让他跑了。”

“他走不了。”江凛时淡淡道。

不去干涉他,给他希望,他的心就会安定。说不定在解析完成之前,他回心转意,不想走了。

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褚韶滑到下一个页面,目光凝住,念出上面的字。

“焦虑抑郁障碍,确诊;睡眠障碍,确诊。”

江凛时拿着笔的指节向里蜷起。

“这是两年半前的门诊病历单,”褚韶抬头望向江凛时,“最新的在哪里?”

“问过医生,他后面没有继续接受治疗。”

“那他康复了吗?”

手中的笔发出轻微的断裂声,表面出现裂痕。

“不知道,”江凛时将笔缓缓放在桌面,“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褚韶目光落回档案。

过段时间,让陈见云陪他去一趟白水川大学附属脑科医院。

过段时间。江凛时没有回答褚韶的问话。

很想和许岌相对而坐,平静,融洽地聊天。

于是约他前来海岸。

那天清晨下了场雨,清空,透明。日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身上。

他坐得很直,离江凛时很远。额前的碎发折射出一点浅浅的,温暖的棕色。唇微抿着,侧首望着窗外某一处,并不理会旁人。

很好的,很安宁的场面。江凛时出神地凝视很久。

究竟是哪里错了,他开始怒吼,他很少流露出这么激动的情绪,展现如此失控的神情。

江凛时一遍又一遍地回想。

又说错话了。又做错了。

不过更加确定了一点,他想回去。

但回不去。

江凛时取过棉毯帮他盖上,他蜷缩着,轻微地瑟缩,发抖,泪痕在眼角洇出一小片淡红。

他的脖颈向胸前曲起靠拢,坦露一段光洁的颈项。整个人快要卷成一团。

江凛时伸手抚过腺体位置,还能摸出刚才轻轻啃咬留下的痕迹。

在一开始,萧也便呈上了所有能收集到的资料。包括他不定期会到某个地下市场购买抑制剂。

价格和正规医院一样,药效更好,几乎能完全抑制本能的生理冲动。当然也存在副作用,头痛,反胃,失眠。

他就是如此这般度过。

天色发暗。

陈见云走进,垂首立于门前。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保持沉默。

江凛时淡淡扫了他一眼,并不过问。让陈见云充当陪伴许岌的角色最合适,话很多,很密,从天南说到地北。

没人和许岌说话,他会疯的。

沙发上一团被子动了动,他醒了。陈见云上前蹲下身,和他说了几句。他点点头。脸色苍白,疲惫,茫然。

他回去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无数次地重复,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一个事实。

他永远不会喜欢自己。永远不会爱上自己。

于是。最终向褚韶开口。

“帮我,演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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