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越来越晕，冷汗一点点往外冒，低血糖的症状越发明显了，吴艳红双眼昏盲地盯着丈夫一开一合怒骂的嘴、婆婆得意的眼神、以及小叔子大伯子指指点点的手，让吴艳红忍不住一阵苦笑。

想起前世她老了后在抖音上刷过一段这样的话，一个女人如果不想自己的利益受损，要么忍气吞声，要么不服就干。

她现在的利益是什么？

是委屈求全只能依靠这个男人养自己吗？

不是的。

她现在想从这个不健康的家庭里剥离出来，她想有尊严的活下去。

不想再挨打，还想努力赚钱买房，努力给女儿们一个没有争吵的新家！

那么第一步她该怎么做？

吴艳红看到丈夫再一次挥来的拳头，她眼里闪过决绝和恨意，摇摇晃晃跑到砧板上拿起菜刀捍卫自己的人生！

不想一次次被打，那她就得鼓起勇气拼命！

窝里横的男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吴艳红心想，如果她发一次狠，人家才不会把她当软柿子一样拿捏！

这是一个没多少文化的女人想到的唯一出路！

她踉踉跄跄举着菜刀拼命挥舞过去，刘大生要打人的手赶紧停下，他吓懵了，见那菜刀不要命地砍过来，刘家所有人都发出尖叫声：“啊啊啊啊——”

“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也会痛啊，为啥你就下得了狠手一次次打我？”

“我不是你的私有物，我是一个人，我有痛觉的啊——”

“我在喊痛啊，我说话，就这么不值得你听吗——”

吴艳红一边拿菜刀追，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声质问。

眼里含泪，手没有丝毫停顿，俨然不想给自己留一点退路。

她没有心软，一次次对准家·暴自己的男人砍去，碗筷被砍碎，桌子被砍烂，就连黑白电视机也被砍变了形，她也没有停下来。

刘大生吓得不停躲闪：“吴艳红，你发啥疯——”

“来，你继续打我！”吴艳红一边哭，一边挥刀。

刘大生吓得心脏都快停止，身子左躲右闪，几次差点中刀：“你别冲动，我不打你了，你放下刀！”

屋子太小，刘大生后退，不小心撞到衣柜，那菜刀就舞过来，一把砍下，刘家其他两个儿子吓得嗷嗷叫，不停喊：“疯了疯了——”

为了避免被波及，刘大中和刘大明贪生怕死跑出了小小的屋子，都忘了要把自己吓傻的老娘带出来，他们一边逃命一边往中间楼道跑去，就怕血溅三尺今天得交代在这个突然发狂的女人手中！

菜刀嵌入衣柜五毫米，砍烂开裂，如果不是躲得及时，那么刘大生的脑袋就会开花。

他害怕极了，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眼前像是变了个人双眼猩红的妻子，他吓得几乎快要尿裤子，双腿软得不像自己的，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借着这疯婆娘拔刀的空隙飞快朝屋外逃窜。

临出门前，刘大生拉上自己的老娘，为了面子，一边大吼，一边指着吴艳红鼻子骂：“你他妈疯啦？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回来再收拾你！”

“不来是龟儿子——”吴艳红喘着粗气把刀从衣柜的木板上拔出来，扭头去追，却又因为低血糖踉跄了一下。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对母子落荒而逃。

屋内安静了下来。

十五平方米拥挤而狭窄的家，碗碎了一地，锅碗瓢盆全部被扔到地上，像是经历过一次世界大战。

吴艳红拿着刀的手在颤抖，眼泪一滴滴不停地往下掉！

为啥哭？

她也不知道，心情太过复杂，有摆脱束缚的轻松，有这些年付出的不值得，以及生死看淡后的坦然。

原来，人只要豁得出去真的没有过不去的坎！

那些年的自我纠结、挣扎、精神内耗真的没必要，结局再坏，也坏不过逆来顺受不反抗挨打强！

看，她不过是发狂了就没再挨打，还让刘家人吓得全部逃走。

吴艳红自嘲地笑了一声，抬起左手狠狠擦去眼泪！

有好几次，她的刀都故意砍歪了一寸！

她才不想闹出人命，闺女们还在出租屋里等着她回去呐！

把刀扔回了桌上，一屋子狼藉也不打算收拾，这个小小的十五平方米的屋子，从不属于她，她还是把它还给那个自私自利的男人吧。

吴艳红挎了包，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让她压抑了一辈子的地方。

今天，她不是六十多岁任劳任怨的女人。

她年轻了二十三岁，才四十，人生还有无限可能，既然男人靠不住，那她就挣脱束缚自己去努力！

……

双胞胎在妈妈租的房子里踏踏实实睡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后，隐隐约约察觉到家里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妈妈上午过来，脸上又是一片红肿。

刘晓丽心疼地去摸妈妈的脸：“妈妈，爸爸又打您了吗？”

刘晓娟急忙洗了条热毛巾给母亲，嘟着小嘴巴说：“爸爸太坏了，总打妈妈，我给您敷一敷。”

吴艳红望着贴心的女儿们，也不打算隐瞒两个女儿家里现在的情况，把发生的事，说了一下，她们都十五岁了，有自己判断的能力。

最后一句就是：“妈妈想和你们的爸爸分开住。”

离婚以前提过几次，刘大生知道怎么拿捏她，故意爽快同意，但是他必须要一个女儿的抚养权。

而吴艳红是不可能答应的。

不管哪个女儿落在刘大生手里，都会被丧心病狂的婆婆带到陌生男人家里，卖了换彩礼钱，别说上大学，人生又会陷入她这样没尊严的死循环里。

那她的女儿太可怜了。

为了女儿们将来的人生，吴艳红现在不会离婚，最少也得等到两个女儿大学毕业完全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才会谈这事。

但和刘大生住在一起，那也不现实！

她不想再做奴隶，现在就一个字：拖！

双胞胎情绪变得低迷。

她们还是孩子，对父亲有亲近的天性，即使不被喜欢，也不想家散了，她们害怕变成孤儿。

过了好一会儿，刘晓丽打起精神，欢快地问：“那我们可以和妈妈一起住吗？”

刘晓娟眼睛马上变得亮晶晶的，害羞地说：“这个院子好安静，大声读书也不会吵了爸爸，我们今天早上跟着随身听，读了一个小时的英语课文。”

吴艳红轻摸女儿们的脑袋，满脸欣喜：“你们喜欢就好，只要妈妈租了这屋，你们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双胞胎想法简单，觉得挺不错。

爸爸妈妈分开住了后，妈妈就不会再挨打，反正没离婚，大家也不会彻底消失不见。

虽说爸爸一个人住可怜了一点。

但谁叫他总打妈妈，爸爸真的太坏了，说不定等他一个人住久了，就会想念妈妈的好，就会改过自新，不会再对妈妈大吼大叫，知道疼老婆了？

双胞胎脑子里，美好的幻想着。

吴艳红不知道她们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如果知道，她会告诉女儿，一个人的性格养成后，是很难改变的，否则也不会有一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希望女儿们擦亮眼睛，不要去试图接近任何一个脾气暴躁的男人。

最好不要去改变任何男人，而是学会选择男人，这样她们的婚姻才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变成悲剧！

现在才农历十八，吴艳红不打算闲着，附近的工厂还没放假，要上班到大年二十八，抓紧时间摆摊还是能赚点钱的。

吴艳红去市场买了一辆二手的三轮车，联系了蜂窝煤的卖家送煤过来。

把提前在杂货店订的大平底锅和三眼煤炉子、折叠桌椅带回家，米粉、大桶油、鸡蛋、包菜豆芽，和各种调味料买齐。

一次性餐盒和筷子买了两千套，想到冬天太冷，炒了粉会变凉，买了三个泡沫箱子保暖，又联系了房东老太太在工商局上班的小儿子，给他送了一条好烟，他就领着吴艳红去摆摊的街道上踩了点，还答应给她□□。

花钱如流水，吴艳红也不在乎了，她现在不花掉，刘家其他兄弟也会变着法子来抢钱。

这一晚上，双胞胎兴奋得睡不着。

她们想帮妈妈的忙，早上三点半，听到隔壁房间的响动，她们马上就穿好衣服去厨房干活。

吴艳红从屋子旁边的仓库里，把包菜和豆芽搬过来笑问：“咋起这么早？”

“妈妈，包菜要洗吧，我来！”

“妈妈，我会切包菜丝！”

吴艳红也没阻止，劳动并不是坏事，能锻炼一个孩子的心性，瞧见她们快乐的劲儿，她也跟着高兴。

家里的炒粉，孩子们一直爱吃，不比外面摊位上买的差，所以吴艳红对自己的手艺还挺自信。

材料简单，炒起来也简单。

一种鸡蛋包菜炒粉；一种鸡蛋豆芽炒粉；大锅操作起来不太熟练，油要多，两个锅铲不停翻动时一定要注意，不能黏锅，否则会有糊味，也不能让火小了，没有烟火气炒出来的粉一点都不香。

吴艳红毕竟干了一辈子灶台上的活儿。

曾经回乡下，一个人还准备过八桌酒席，这点儿工作量压根难不倒她。

女儿们在一旁打下手，大铁锅里的粉炒熟后，她们拿出快餐盒快速打包。

一份份热乎的炒粉，全部放进了白色泡沫保温箱里，然后抬上三轮车。

东西太多，吴艳红推着三轮车一共运了两次才把桌椅也给带到摆摊点。

又支了煤炉子，架上了大平底锅，在大街上炒起了粉，路过的工人闻到街道边的香味，一个个停下自行车，询问价钱。

“呃……”双胞胎面面相觑，小脸涨得通红，低头抓紧裤腿，不敢说话。

吴艳红不怯场，笑呵呵回答：“小哥，炒粉一块五一份，都加了鸡蛋，您要包菜的，还是豆芽的？”

男人四十多了，被同龄人喊小哥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想吃包菜的，但我赶时间！”

瞧见这个叔叔不愿意等，刘晓丽害怕错过第一个顾客，马上打开保温箱鼓起勇气说：“叔叔，这里有现成的，还是热的，我给您拿一份吧！”

说着就套上塑料袋，已经递过去。

男人笑哈哈接过来，从兜里掏出一块五递给刘晓丽，还不忘夸奖道：“老板娘，您这女儿不错，都会帮忙做生意啦。”

吴艳红低头轻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也是没办法，只能辛苦她们了！”

其他骑单车路过的工人瞧见这边的动静，吃腻了包子馒头，都想吃一口热乎的炒粉，发现这个老板娘为人实在，分量给的足，能吃饱，于是你一份我一份买了不少，双胞胎一边笑，一边收钱、找钱，吴艳红完全信任闺女们的算账能力，她专心炒粉，偶尔一心二用招待一下顾客。

等炒了一大锅粉，她快速装盒，又洗锅炒下一大锅。

有时间愿意等的顾客，想吃热气腾腾出锅的粉也行；

没时间不愿意等的顾客，保温箱里也有暖乎的。

吴艳红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六点半开始摆摊，原本预备着买到九点，没想到八点还差十五分钟，就把带来的食材用光了。

看着空空的米粉袋子，吴艳红只能抱歉的和一个女职工说：“对不起哈，我们的粉已经卖完了，要不您明天再来吃吧？”

穿着灰色工装的年轻女人郁闷点头，只能不甘愿地去买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骑上单车时，不忘扭头喊：“老板娘，我明天也这个时候来，您记得给我留一份炒粉啊——”

“好嘞！”吴艳红赶紧记下来，热情答应潜在顾客的要求，“我会给您留一份。”

明天多准备些食材，一定就有她的一份！

刘晓丽紧张地抱紧钱袋子，唯恐被人偷走，一张小脸红彤彤的，双眼亮得吓人。

她悄悄和妹妹耳语几句，刘晓娟眼里也渐渐多了细碎的光亮。

两姐妹同时跑到在收摊的妈妈身边，悄悄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妈妈，咱们早上卖出去了320份炒粉，一共挣了480块！”

“真的？”吴艳红的手颤了一下。

双胞胎用力点头：“千真万确。”

除去所有的成本，一份粉赚五毛钱不算多，但架不住销量大。

虽说是辛苦钱，却让吴艳红看到了人生的无限的希望和可能。

这太有奔头啦！

一股巨大的喜悦将吴艳红整个人包裹住，令她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嘴角也漾开了浅浅的笑容。

摆摊真的挣钱！

她路子走对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学校附近的街道上就有卖炒粉的阿姨，她生意真的好，一块五一份，我每次都不想在家里吃早饭，总会央求母亲买一份香喷喷的炒粉给我吃。

小作者在线求小可爱们的收藏，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