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宋这个人这倒是有点像她，恩怨分明。
顾楠清转眼一想，或许她和这个人还能达成合作的协议。
刘胖子的意思是螃蟹相争渔翁得利？不对，这个应是李中华的想法。
所以……
“那我们只要在这段时间和他的手下达成合作的事项就行。”顾楠清点头道。
刘胖子想了想点点头，说道：“我在昌市靠着昊大夫那边买了一栋老房子，以后我也会常去那边住。”
“你不回威安县了？”顾楠清惊讶道。
“我无父无母的，无牵无挂。如果不是李中华当年打醒我，我都不知道要干嘛。”刘胖子想起那段往事，也是十分的感慨。
因为无父无母，就觉得自己可以随便摆烂。他当时就是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典型二混混。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大姑娘，死缠烂打却被人家家人痛打了一顿，他当时操起身旁的玻璃瓶就冲了过去，被李中华一把拉住。
李中华也就是抄近路路过一个小巷子，看见对面六七个人打一个瘦瘦弱弱的人。刘胖子那会还不胖，常年吃不饱，廋的像个竹竿，身上衣服补丁重补丁。
他帮刘胖子揍了对方一顿。
对方六个人被李中华和刘胖子两个人鼻青脸肿、落花流水，但是就算是如此，那女的还是骂刘胖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刘胖子打赢了也没几分高兴，蹲在地上呜呜哭着。
李中华就给他说：“不是因为你打架人家嫌弃你，是因为你吃不饱穿不暖，还那么邋遢，所以人家才看不上你。”
那时候的女生不会因为你太穷而讨厌你，但是她们会因为你不勤奋嫌弃你。刘胖子就是被嫌弃的对象。
李中华送沮丧的刘胖子回去，顺便帮他收拾好了屋子，还留下吃的。刘胖子一直蹲在角落里，就这样一直看着他忙里忙外。
看着看着，李中华的影子就和去世的爹娘重合在了一起，他眼泪扑朔滚落，他开始嚎啕大哭。
刘胖子十岁开始没爹娘管，常常吃了上一顿没了下一顿，他那会吃饱了后只想躺着等饿急了去找下一顿，一直到二十五岁那年遇见才十三岁的李中华。
李中华个子很高，身体强壮，十三岁和二十五岁的刘胖子一样高。
他很有些无措地看着那个哭得像个小孩的大人，说了一句：“大哥哥，你是不是太饿了。我打了一头老虎。你能帮我卖了它的话，我就送你一斤老虎肉吃。”
然后刘胖子停下哭泣，吃惊地望着李中华。
他洗了一把脸，果然看见李中华背的背篼里有四分之一只带着虎皮的老虎。那是李中华利用各种陷阱打到的第一只老虎。他分割好后带进县城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卖掉。
刘胖子那会就是一个街头小混混，他吃百家饭长大，也认识县城所有的人。
他洗干净脸后，就背着背篼走了，过了两小时后，拿着十块钱回来递给了李中华，并告诉李中华虎皮完好的话还能卖更多的钱。
从此后，李中华猎的大型猎物都会通过刘胖子来处理，也让刘胖子渐渐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倒爷。
刘胖子从此也在各大城市中倒来倒去卖东西，交际的都是各大城里的混混和倒爷。后来有一次，在昌市被人追赶，也是李中华救了他。所以两人关系十分铁。李中华吩咐的事，他自然是不会懈怠的。
现在大集一开放，这些倒爷们就看见了曙光：买卖东西将要正大光明了，而他们也不会再局限在一方了。
刘胖子本来也没想到去昌市居住，他想的最多就是来往昌市和各大县城卖东西就可以了。但是李中华让他看着点顾楠清，后来又让帮忙找房子。找来找去，他自己倒是相中了昌市，留了下来。
所以顾楠清的事，他一直放在了第一位。
当听见方嘉健还没给上个月货款的时候，他眉头跳了跳，说道：“这还是上个月的款，现在都快月底了！！加上这个月发的糖，就两个月的钱啦！这个款一定要先追回来，你再给他发货。我怕他拖来拖去，越拖越晚，渐渐变成下个月再付款。等他那边准备好，剩下的钱可能就不好收了。这件事，我去找他要钱。你这边暂时不要发货。”
“现在最怕的就是他是故意拖着不给，那边也找到了供应商。这剩下的钱不好拿了。”
顾楠清点点头。就算刘胖子不去，她也会跑一趟昌市找方嘉健。但是，肯定没有刘胖子跑去方便。
两人这边一说好，就开始分头行动了。
第二天顾楠清就没按时让班车带糖去昌市，而方嘉健也没消息。刘胖子按照约定在第三天给顾楠清打电话。
两人一合计，这个方嘉健不仅没消息也没给钱，不用猜都明白了。
“别担心，我听说是这几天去了广州那边。”刘胖子安慰顾楠清。
但是顾楠清知道，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这个时候这种情况，只有刘胖子帮她出头才合适。如果刘胖子都拿不回钱来的话，他们十之八九也是要不回来这个钱了。
钱没要回来，石门寨的货款依旧是要支付的，生活也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好在之前顾楠清存了不少钱，先应付过这段时间再说。但是一想到接近四千块的货款没有拿到，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连带着看见顾楠玉来拿复习资料也没给她好脸色看。
顾楠玉以为她不高兴自己也会去读大学，扔下三十块钱，昂着头走了。
过了几天便是中秋节，黑石婶子一家人回去过节，她白天和顾楠冰卖糖，晚上带着小林子去了陈老家里，和陈芸岚母女两一起过节。
在陈老家里，她撇开了没收到钱的不愉快，带着小林子和陈老他们说说笑笑。
到晚上八点的时候，她还接到了李中华的电话。
两人怕一会陈雯丽他们会打电话过来，也不敢多说，也不好说生意上出的事，只说了一下方嘉健有五天没消息了的事，李中华又说了一下让顾楠清把院子里埋的东西再拿一部分出来，在昌市买一座带院子的房子好了。
顾楠清刚挂了电话，陈司令就打电话过来，正巧顾楠清在旁边，接到电话，乖巧地叫了一声：“舅舅，中秋节快乐。”
电话那头陈雯民呼吸都快停止了，只觉得心头酸涩，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可是顾楠清第一次叫他舅舅。
好一会，他才忍住激动，“哎”了一声，说道：“我这几天就接爷爷进京市，正好下个月可以安排一下。我想就能有结果了。”
顾楠清听得明白。
他在说要抽陈老的血和陈雯丽的血去国外进行匹对。他们已经十拿九稳了，但是需要有一个更有力的证据而已。
真相会在这个善良的老人面前揭开，他能承受的了吗？
顾楠清转过头来，看向坐在沙发上和陈知青说说笑笑的老人。
陈芸岚忽然转过头来，看见她在发呆，打趣她道：“该不是李中华在讲笑话吧，把你听得发呆啊。”
“不是呢。是你爸的电话！快来！”顾楠清说着摇摇手中电话。
陈芸岚笑着大叫：“妈，快接电话。我爸的电话！”
说着，和她妈妈一起坐在了电话旁边。
陈老笑眯眯地看着小林子在屋子里拿着一块芝麻饼，从这边摇摇晃晃走到那边，啃两口，然后吃的满脸芝麻，又从屋子的这边摇摇晃晃走到那边，最后停在了屋子中间，盯着黑白电视机一动不动。
电视机里有一个大辫子姑娘在唱歌：“红梅花儿开……”
顾楠冰手里拿着一块月饼，也专心地盯着电视机，完全没注意到口水都流了下来。
顾楠清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蓝色手绢来，给顾楠冰擦擦口水，又给小林子擦擦脸上的芝麻粒，再坐在了陈老身旁。
陈老看看顾楠清，又看看顾楠冰，最后看看小林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来一样，陷入了沉思中。
顾楠清看他好久不说话，只当老人太想陈司令他们，便说道：“爷爷，陈爷爷，你尝尝我这次研究出来的软糖。比较适合老年人吃呢。”
顾楠冰被顾楠清擦口水的时候，就回过神来，这会特别不好意思，便扭过头来啃着月饼，笑眯眯说道：“爷爷，我们学校教了一首新歌叫打月饼。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顾楠冰和顾楠清一样生的柳眉杏目，格外清秀，在县城这两年，皮肤也白了不少。眨眼一看，长得和她阿妈十分相像。
陈老盯着顾楠冰的眉眼，竟然和陈雯丽小时候重合起来。
他摇摇头，揉揉眼，笑道：“好啊。你会唱天涯歌女不？”
“我都会！我都会！我在学校听我们同学唱过，我还把歌词记下来了。”顾楠冰抢着说着咳嗽两声，便唱了起来。
陈老听着听着，眼前竟然又出现了陈雯丽小时候的模样。那会，他刚从海市回来，带回来一台大喇叭的留声机，放上刚买的黑胶唱片，留声机吱吱呀呀便唱了起来。
顾楠冰唱完看见陈老依然盯着自己不说话，摇摇顾楠清的手臂，说道：“姐，陈爷爷今天怎么了？”
“他太想亲人了。”顾楠清说着把小林子抱了起来。
当初陈司令可是说小林子那眼睛和下巴特别像她妈妈，简直是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料陈老忽然站起来，打开电视机下面的那个柜子，摸索着了好一会，才搬出一个铜色的留声机，从纸袋子里找出一张黑胶唱片，用丝绒布轻轻擦拭着，慢慢放在了留声机上。
留声机咿咿呀呀发出二胡声音来，接着传出周旋甜美的声音：“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