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把篱笆门关上，回头听见顾楠冰朦朦胧胧地嘟嚷着：“姐，还早呢，再睡会。”

“来了，我看见夹到老鼠了。出来看看。怕还会来，我再放多几个夹子。”顾楠清嘴角微微上弯。

还污蔑她是贼，不知道谁才是贼呢。

顾江涛缩着头蹲在篱笆院子外面，听见顾楠清的话，只气的脸都白了，想打她，但一站起来，脚疼得更厉害了。

他恶狠狠对着顾楠清院子使劲呸了一口，才一瘸一拐往家里走去。

顾楠清看着月光下离去的身影，笑容一点点消失。

刚才大伯居然还想再进来，这篱笆墙都拦不住做贼的心啊。

还是早点卖掉为妙。

当然她想的可不是黑石嫂子说的镇上，她想走远点，去县城里。

望了望天边的启明星，她洗了一把脸，将鸭子和鸭蛋都收拾在了背篼里，朝着山边走去。

寨子没有通公路，连接外界的是一条蜿蜒崎岖的路，被称为“马道”。顾名思义便是马车道。

沿着马道走四十分钟便来到武安镇上，武安镇到威安县城有十来公里，走路一个小时左右便能达到，镇上也有公共汽车可以坐到县城里。但是顾楠清没有钱，所以她沿着公路慢慢走着。

从武安镇开始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天边也漏出一丝光亮，看起来差不多是五点半钟的样子。

顾楠清牢牢记着黑石婶子的话，镇上和县城的黑市都在河边。从没来过县城的顾楠清到了县城找到河边，才发现这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卖啥的都有：卖布的、卖米的、卖菜的、卖菜刀的……顾楠清还看见有卖野兔的。

这时天已经亮了，县城的大多人会在上班之前来到这里买点或者换点平时买不到的东西。

从没卖过东西的顾楠清提着野鸭走了大半圈，本想直接换米，但是没成功，都没找到能摆摊的位置，甚至卖米的也不愿意跟她换。

于是，她一只手提着野鸭，一只手托着两个鸭蛋，清清嗓子，吆喝开来：“野鸭，野鸭蛋哟……肥美好吃的鸭子哦，便宜又新鲜，不管红烧还是炖汤，保证满锅香哦……”

听见她清脆的叫声，路上行人不少望了过来，有几个人问道：“同志，你这个鸭子怎么卖的？”

顾楠清刚才走了那么一大圈，早就打听好了价格：米分糙米和细米，糙米一毛一斤，细米一毛五六一斤，肉是八毛一斤，鸡蛋是七毛五一斤。

野鸭怎么也抵得过那猪肉吧。

“八毛钱一斤，不用粮票。”

“太贵了。猪肉才八毛一斤，你这个拔了毛就不剩下几个肉了。”旁边的一个老太太顿时瘪了瘪嘴。

顾楠清看问的那人有几分犹豫，赶紧说道：“猪肉和野味怎么能比呢。而且猪肉还要加肉票。我这个不用票。看几位也是平时里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婶子，今天买只鸭子换换口味也是可以的。我这里还有两个野鸭蛋呢，买鸭子送鸭蛋。多划算啊。而且是昨晚刚捉到的，新鲜着呢……”

说着，顾楠清将另一只手里的野鸭蛋抬了起来。

一个鸭蛋大约要五分钱，两个最少也是一毛钱了。

两个中年人一下就动了心。

“我家爱人怀了孕，就想吃点野味的肉，补一下。”白胖的中年人手快地就提过了那只鸭子。

顾楠清脸上浮起笑容，从隔壁摊上借过一杆称，一边称一边说道：“大叔，你看是两斤七两还多一点，就算你两斤半好了。一共两块钱。”

又省了一毛二分钱，那中年人喜得眼眯成一条缝，递给顾楠清两元钱。

顾楠清叠起来，紧紧抓着，又从背篼里抓了一把野葱递给中年人：“大叔，您慢走啊。下次再来光顾啊。”

“小姑娘，你挺会做生意的啊。嘴也甜。”中年人停下脚步，赞许地看了看她，接过野葱，哼着小曲走了。

果然县城能赚更多的钱。两块钱，可以买十斤米啊还有盐……

想着这两块钱能买好多东西，顾楠清满脸激动。

前世她的光脑里动则数万几十万的星际币，都没让她那么激动过。

旁边的一个人摇了摇头，才摊开自己背篼里的东西来。

敏锐的顾楠清立刻回头一看，只见那是一个瘦高个的大男孩，垂着头看不清楚长相，他面前地上放着两只野鸭，和十来个野鸭蛋。

那野鸭看起来和她的一模一样，而且还是活的！

不知为什么，顾楠清就觉得这两只野鸭和她那一只肯定是一窝的。

刚才没买成顾楠清的那几个人立刻奔向了那个大男孩。

大男孩抬起头来，看见来人微微一笑。

古铜色的皮肤，冷峻的五官，双眼明亮耀眼似星辰，脸偏黑廋，显得有几分清冷，和寨子里的人看过去就完全不一样。微微一笑让眉目生动起来，有了几丝暖气。

暖气没维持三秒，便又是一副清冷的模样。

那是住在半山上神庙里的“牛鬼蛇神”的孙子，名叫李中华。八岁就来到了寨子里，已经过了十年了。

说是“牛鬼蛇神”，其实就是下放下来的几个京市来的学者。对于有知识的人，寨子里的人怀着敬畏之心，并没有太为难他们，但是也没有跟他们有过多的交集。

“九毛钱一斤。鸭蛋一个八分钱。”李中华冷冷回答。

“你怎么比那姑娘卖得贵啊。”刚才围在顾楠清身旁的人没买到的人问他。

李中华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人说道：“这可是活的，能一样吗？”

说着，那人提起野鸭在食管处摸了摸，满意道：“小同志厚道。我今天可是等你好久了。多少钱啊？”说着，将两只野鸭都放进自己背的背篼里，又把鸭蛋也放进提着的篮子里，还拿出五块钱给李中华，“这次就这么多，下次你来我给你粮票？”

李中华点点头，周围的人看那么快就没了，只得散去。

顾楠清瞪大了眼。李中华可是刚到啊，刚到就卖掉了。还有那些鸭子要活捉其实并不容易。而且他卖的比人家都贵。

或许是顾楠清的目光过于火热，李中华瞥了一眼顾楠清，背上背篼就走。